蘇夏年還想多問，對方已經掛了。蘇夏年頭一次覺得，她的腦袋，好像不夠用了。蘇夏年認識的人當中,現在能求助的，而且能立刻幫上她的,她隻想到一個人,原牧白。

    蘇夏唯電話打不通，夏清淺電話也打不通，蘇夏年大概猜到，她們都在來的飛機上；顏汐之身陷別墅，霍心瞳這個大變態還在等著自己主動去找她；沈恒是敵是友不知道，但是友的可能性太小；艾肯就是個慫貨,蘇夏年從沒想過指望他；剩下的,隻有卷卷和毛毛，兩人加起來都抵不了一個有用的人。

    最後,蘇夏年想到了父母,心裏絲毫沒有升起希望。他們像是她人生裏的外人,完全指望不上,從小到大都是如此，指望父母莫不如指望蘇夏唯。若是父母真的愛她，保護她，也許今天一切都不會一樣。

    所以，還能求誰呢？隻剩下做警察的好朋友，原牧白了。之前欠下的人情還沒還，蘇夏年很不想麻煩人，她絞盡腦汁努力地想，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現在，不管蘇夏年多麽好奇身世，她都不會離開，因為，顏汐之還在霍心瞳手裏。

    一個人，足夠牢牢牽扯住她了。

    現在，沒有什麽比顏汐之更重要。

    電話被掛了，蘇夏年慌亂的心還沒定，她一個人坐在房間裏，燈也沒有打開，胃突然有點疼，想不起多久沒吃東西了。

    小閨女，還好嗎？蘇夏年是真的很想隻身前往別墅，但夏清淺說的沒錯，她去了，或許，起不到任何作用。

    想來想去，放心不下顏汐之，但又無法停止自己的好奇心。

    她的身世，是個謎嗎？可為什麽母親說，她的身世沒有問題。到底誰在撒謊？蘇夏年無法理解，也不願相信，此刻的自己，竟然選擇相信一個近似於機器人的陌生人，也不願相信，她本應最親近的母親。

    蘇夏年在心裏問自己：是不是，心底從沒有把蘇母當成自己的親生母親呢？有誰，會懷疑自己的母親？

    或許，這個陌生人的出現，不過是戳中了她長久所想，她一直不明白，明明是姐妹，明明是一家人，父母為何對她如此苛刻；明明都是同一個爹媽，為什麽她怎麽做都不討巧。

    蘇夏年打給了原牧白，不出意外，原牧白很意外的聲音，“哎呀呀，這是誰？居然又想起我來了。”

    牧白，我有事求你。”蘇夏年單刀直入，“幫我查一個號碼。”

    發我吧。”原牧白很爽快，“你最近怎麽樣啊？”

    老實說，不太好。”蘇夏年有點精疲力盡，似乎，每次都是一堆事一起壓過來，承受的人隻有她自己。

    是因為你姐姐嗎？”

    不是。”

    噢，那還有誰能讓你費心啊？”原牧白問的小心翼翼。

    你不知道也可以。”有些事吧，不知道就算了，一旦知道了，就不能坐視不管，這是警察的天性，蘇夏年了解原牧白，若告訴她了，必定會被牽連於此。

    好吧，那你姐姐怎麽樣啊？”原牧白又問。

    你好像挺關心我姐姐啊。”蘇夏年狐疑，“你跟我姐姐也不熟，問那麽多，是想做什麽？”

    倒不是我想問，是我姐……”

    你還有姐姐？”蘇夏年也是驚奇的語氣。

    瞧你這話說的，”原牧白也沒真的挑理，“許你有姐姐，不準我有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沒聽你提過啊。”

    你還說呢，你也沒跟我提過你姐姐啊。”

    你少來，你沒問，我提什麽？”

    恩，你也沒問。”

    ……”蘇夏年沉默幾秒，“你這家夥，能不能好好聊天？”

    好啦，不逗你了，”原牧白正經了不少，“我姐姐跟我是同父異母，我們很大的時候才知道有對方的存在，所以關係不親。”原牧白納悶的語氣，“倒是你，我聽我姐說，你和你姐姐關係非常好，怎麽從沒聽你提過？”

    這個問題，還真是有點難以回答，“我向來不喜歡說這些的。”蘇夏年敷衍地回答，她們之間，三言兩語說不清。

    感覺你這小孩做事，一直都不太合常理誒。”原牧白費解的語氣，“別人有喜歡的東西，都喜歡炫耀，你卻喜歡藏起來。”

    蘇夏年思索幾秒，突然腦子裏閃過一句話，“喜歡會分享，但愛，會私藏。”她這樣想，但卻沒說，這話，很熟悉啊。

    我姐跟你姐關係不錯，一直惦記她，但是，你姐出事後，電話就打不通了。”原牧白解釋，她為何追問蘇夏年的理由，“你姐姐這次出了這麽大事，你家裏都沒追究嗎？”原牧白更加匪夷所思，“我頭一次看見這麽大方的家屬，被撞到失憶，都不追究的。”

    說到這事，蘇夏年的大腦像是被打開了另外一扇門，最初，她腦子裏，直接認定了是霍心瞳所為，而霍心瞳是棘手的角色，她知道，所以，她不敢輕易下手，怕打草驚蛇。可現在，換個角度，蘇夏年也不解了，她最愛的姐姐，蘇夏唯，可是母親的心頭肉，那麽重要的人，母親為什麽不追究？

    蘇夏年腦子又大了一圈，忍不住又想罵髒話，為什麽，所有的事情都趕到一起來了，“牧白，你先幫我查那個電話，我沒時間跟你聊了，查到什麽一定要告訴我。”蘇夏年補充一句，“除了我，別告訴任何人，包括你姐姐。”

    這都沒問題，”原牧白自然聽得出，蘇夏年的憂心忡忡，“問題是，我怕你一個人搞不定啊，記住我這句話，與公，我是人民警察，幫助你是我的職責；與私，我拿你當好朋友，不管你願不願意。”如此霸道的友情宣言，讓此刻的蘇夏年很是感動，“說真的，牧白，這次我能活著回去，我一定要幫你追到沐子秀，不能讓她錯過你。”

    嗬嗬，那你一定要活著回來啊，”原牧白嗬嗬笑，“你是隻有這一個電話嗎？會一直用這個嗎？”

    恩。”

    你在哪呢？”

    不告訴你，總之是一個偏僻的地方。”

    小氣。”原牧白切了一聲，“那你手機隨身帶著，萬一我查到了什麽，隨時告訴你。”蘇夏年都應下。

    原牧白和蘇夏年結束通話，立刻回警局了，“隊長，你今天不是休假嗎？”禿嚕禿嚕吃泡麵的下屬，差點把麵噴出來。

    光說你們找不到對象，看看你們這一個個的，吃沒吃相，幾天不洗臉，邋裏邋遢的。”

    隊長，你那麽帥，也沒有女朋友啊。”

    原牧白踹了他一腳，“少廢話，兩件事，第一，給我查這個電話，”就是蘇夏年給她的號碼，“第二，從現在開始，給我定位這個手機號。”

    老大，你咋了，幾天不來警局，都開始越界了啊，”下屬好心提醒，“想進行刑事偵查需要走程序的。”

    哪來這麽多廢話，通過私人手段。”原牧白轉身走了，“這事保密，有異常隨時向我匯報。”

    蘇夏年揉揉自己的腦袋，揉了半天也沒揉出個結果，幹脆發信息問蘇母：媽，我有事想問你。蘇夏年不想打電話，是怕聊得不順，自己的情緒會失控，精神過於緊繃，讓她整個人都處於精神疲勞期，卻又不得不硬撐。

    蘇母沒有回複信息，這在蘇夏年的預料之內，苦笑地搖了搖頭，母親眼裏，大概從沒有她這個人吧？蘇夏年幹脆打電話給蘇母，半晌才有人接，聲音透著疲憊，好似剛睡下就被吵醒了，“媽，你是在睡覺嗎？”

    有點累，怎麽了？”

    不好意思打擾你，有點事，想問下。”

    恩。”

    唯唯當初出車禍，後續為什麽沒有追查？”

    不為什麽，”蘇母語氣一頓，“當時想著救命要緊，而且，事後調查出事路段的錄像，什麽都沒有，無從下手。”

    這就是你放棄的理由？”蘇夏年不可思議，是有她的理由的，“想當初，唯唯被人誤傷，你都追查到底……”

    年年。”蘇母打斷她，“你到底想說什麽？”

    蘇夏年沉默半晌，“媽，沒事了。”蘇夏年掛了電話，天色也開始黑了，蘇夏唯的電話也打過來了，“蘇蘇，你還在那裏乖乖等我嗎？”

    我在。”蘇夏年無力，總感覺今天的母親也是怪怪的，“你們到哪了？”

    剛下飛機，正在車上，往你那裏趕。”

    恩，那你們快點。”蘇夏年有點累了，想睡了。蘇夏唯再次囑咐蘇夏年，不要亂跑，蘇夏年嗯了一聲，情緒不高。

    怎麽悶悶不樂的？擔心顏顏嗎？”對於蘇夏年，蘇夏唯是敏感的。

    蘇夏年還是嗯了一聲，腦子裏的事，已經纏成一團麻了。蘇夏唯說：“別擔心，霍心瞳不會真的對顏顏下手。”

    唯唯。”蘇夏年想起哪件，問哪件，“我有事想問你。”

    等我們見麵，再問，好不好？”那樣溫柔的語氣，恍如最初。

    不好。”蘇夏年聽見了熟悉的溫柔，脆弱開始襲來，“我現在就要問。”蘇夏唯這樣的溫柔，意味著，她可以任性。

    好吧，你問。”

    答應我，別撒謊。”

    我何時騙過你？”蘇夏唯輕聲說，“除了我愛你這件事，我沒有撒謊騙過你。”

    蘇夏年怔了怔，心潮開始卷起浪花，衝撞著她的胸口，耳邊轟隆隆的，好像產生了幻聽，“你愛我？”

    愛。”蘇夏唯沒有片刻的猶豫。蘇夏年又是沉默，半晌問，“你愛我多久了？”

    很久很久。”

    這次沉默的更久，蘇夏年緩緩地稅，“愛了很久，隱藏很久，而如今，你選擇說出來，”蘇夏年話語頓住，一字一頓地問：“是否是因為，你知道了我的身世？”

    你知道了？”蘇夏唯幾乎是下意識的反問，恰好地，出賣了她。

    蘇夏年輕輕一笑的聲音，若有似無，仿佛在笑蘇夏唯，

    蘇夏唯心一緊。

    啊……她，好像入了圈套。小孩子長大了，會耍心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