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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許久，偌遙在玄跡的手臂裏已入睡，業火塵慢慢地也結束了最後一筆，兩人便一直坐在榕樹下聊著天，直到偌遙醒來。

    偌遙拿過業火塵手裏的畫，果真是妙筆生花，畫得人物神態極為傳神，這棵枯老的榕樹在火塵的筆下也變得充滿靈氣，偌遙仔細地端詳著畫中人，忽然輕輕問道：“可以帶我去看一看棄天幫我畫的那幅圖嗎？”

    玄跡始終很擔心瓔珞和斐的安全，詢問道：“婆婆，瓔珞她們……”

    “鬼府追截你們的事，我早就知道了，在你們來地陵之前，我就遣人去找山魈王，他欠我許多人情，既然是我拜托他的事，他自然會好生照顧你的魈靈和朋友，所以也別再擔心啦！”偌遙站起身，拂去身上的兩片枯葉，嬉笑盈盈地望著兩人。

    “謝謝婆婆，火塵那你帶我們去水香樓吧！”玄跡朝業火塵說道，業火塵將剛做好的畫收進了行囊中，走到前麵帶路，讓玄跡和偌遙走在一塊。

    偌遙瞧瞧瞅了一眼玄跡，笑道：“玄跡，我還欠你一樣東西，你怎麽不向我要呢？”

    “什麽，我怎麽不記得了？”玄跡想了想，納悶道，因為偌遙的確不欠自己東西。

    “葉在荑中凡心落，無道霜雪戲修羅，還記得這兩句詩嗎？如果要補全‘葉落無霜戲花海’這句詩，其實還差最後一句，現在就告訴你，那句是‘花海柔情煞與共’，你現在或許應該知道指的是什麽了？”

    玄跡早有所悟，點頭應了一聲。

    “可是我要告訴你單憑‘葉落無霜戲花海’這句詩是不夠的，我能解詩，但是我不能像神一樣窺探各種天機，你日後自然會發現更多的事情，九天也好，雲圖也好，很多事情不不隻是你們眼睛所看到的，或者是耳朵聽到的，就算有人言辭確確告訴你所謂的真相，也未必是真正的真相，或許隻是一個遊戲，或許也隻是一個陰謀。如果你不想被當做一顆棋子，玄跡你應當早日從九天與雲圖的糾葛裏跳出來。”

    玄跡想起了當日婆婆與環汜說過的話，所以覺得很熟悉但不是很明白她指的是什麽。

    偌遙頓了頓，繼續說道：“好好珍惜眼下的生活才是最明智的事，不要為了不存在的陰謀去浪費大好的生命，這才是最睿智的人，學著去做一個睿智的人，不要一直沉浸在鬥爭陰權裏……”

    “玄跡明白。”玄跡若有所思，偌遙是讓自己別為了雲圖和九天的瓜葛，賠進了自己，於情，是關心；於理，是教訓，理當謝之。

    不知不覺，業火塵已經帶著玄跡跟偌遙回到了皇城，走進離城口不遠處水香樓，才一進入水香樓，立馬迎上了兩位乖巧的婢女，“少爺，你回來了，好一段子時間不見，哇哦！這麽漂亮的美人，是來作畫的嗎，奴婢立刻去準備紙筆。”

    “不用了，好好給我招待貴客，去沏壺好茶，送到檀香雅間去。”業火塵示手，將兩人請進了狹窄卻裝扮奢華的巷道，看著一幅幅懸掛著的美人圖，偌遙還不住地讚歎了業火塵幾句。

    三人走進了清雅幽靜的雅間，正如同玄跡第一次來的擺設，那幅泛黃的畫作擺放在雅間的正中間茶幾上，偌遙輕盈地踏著席子，走到畫前，款款地端坐在茶幾旁，“這便是棄天所畫的嚒？”玄跡兩人點點頭，“原來棄天畫的也不錯，隔了這麽多年看依舊讓人歡喜。棄天也真是有先見之明，把畫交給了惜畫之人，不然到今日是無緣再見著的了。”

    “玄跡、大巫，請用茶，這是我一直栽種的獨家茶品，應該算是一種很特別的茶葉，試試看吧！”業火塵接過婢女送來的茶，給玄跡和偌遙端上。

    “很香，從來沒聞過的香味。”玄跡端起精致的瓷杯，輕輕抿了一小口，享受地讚道。

    可偌遙聞著茶香，眉目之間露出了疑惑，端起茶杯淡淡地喝了一小杯，“這個茶好讓人懷念，我想我應該記起在哪兒喝過了。茶葉如黑玉，遇水如碧，淡淡一品如同清香花色，深深喝滿一口，卻帶著略微青澀的甜味，業火塵，這茶是不是叫做黑玉烏茗？”

    業火塵點頭應道：“大巫好見識，這茶品名字就叫做黑玉烏茗。”

    “你家哪位先人是大巫族的？”偌遙開門見山，因為隻有大巫族人才知道栽培黑玉烏茗的方法，想必是一百年前存活下來大巫後人。

    業火塵倒吸一口氣，終於說出了口，“晚輩太姥姥名為偌楹，正是傳授黑玉烏茗栽培方法的人。”

    “偌楹……偌楹……怎麽會？”偌遙被怔到了，人也向後倒了倒，用手撐著地麵，聲音變得顫抖，“當年結束了七液池的恩怨，我將棄天的屍體冰凍在地陵，便回到了大巫族。可是那裏已經人去樓空，看著一望無垠的墳丘，我知道是偌楹埋了他們，可是我卻不知道她在何處，原來一直留在山魈皇城？”

    “太姥姥一生都在山魈，追隨我太姥爺。”

    “已事過百年，想必她也真的走了，為什麽我當時就沒有勇氣去查她的下落……”其實大巫怎麽可能不知道誰的下落，除非真的是無能為力，但是偌遙不動用神力窺探自己妹妹的下落，多半怕是不好的結局，如果知道她死了，那還不如就這麽一直相信她還活著。雖然欺騙自己，但心裏終究好過一點。

    “嗯，太姥姥一年前在夢中離開的，父親說太姥姥有福氣，能夠帶著笑容離開，當時應該是開心的，畢竟太姥姥年紀也很大了。”業火塵沒有太多的悲傷，反而是欣慰的笑容。

    偌遙黯然神傷，歎道：“是啊，偌楹比我小一歲，走的時候應該是一百一十七歲，她一生過得快樂嗎？”

    “太姥姥經常說平凡是福氣，她嫁給太姥爺是一生中最快樂的事情，太姥爺雖然隻是一個普通的瓷器商人，但是居家婦人的生活讓她很愜意，”業火塵記起了許久以前太姥姥和自己促膝長談的往事，“到了我這一輩，我們業火家枝葉已經開得很茂盛了，光說兄弟姐妹就有二十多人，加上長輩，每年的家族聚都是很熱鬧的，太姥姥說過看到我們這樣其樂融融，她不知道多快活。”

    “開心便好，當日找不到偌楹，我還以為她接受不了族人被屠殺的事，想不開了，能換個方式來對待生活，偌楹活得比我快樂，我也替她感到高興，那麽些年，她有談到過大巫族嗎？”偌遙微微顫抖著眼眸，聲音也是斷斷續續的。

    業火塵輕輕地搖搖頭，偌遙輕輕一笑，“果然呐，她還是那麽倔強，不想再回憶的事情打死也不再提起了。”

    “可是太姥姥一直惦記著您……”

    偌遙先是一驚，卻立即又自嘲一般地笑了，“無論如何，我都隻是造成大巫族滅族的罪人，又有什麽資格讓她記著，隻求不要帶著恨意便好了。”

    業火塵急忙搖頭道：“不是的，太姥姥沒有怪過您，我們家祠堂裏一直供奉著一塊牌位，上麵寫著‘先姊大巫偌遙之往生蓮位’，因為太姥姥在子孫後輩中隻選了我來學術數法陣，所以太姥姥和我說過很多關於這塊牌位上人的事跡，記得太姥姥第一天掀開蓋在牌位上的白布，讓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叩拜這塊牌位，我問太姥姥真的有個姐姐是大巫嗎，太姥姥那時候哭了，我就沒再敢多問，直到後來太姥姥才慢慢地告訴了關於大巫的事，而太姥姥一直以為當年大巫在七液池大戰中已故，所以才帶著大巫族存活的孩子離開了大巫族部落，再也沒有回去。直到太姥姥說她自己大限將至，才讓我陪著她回了一趟大巫族部落……”

    “這麽說那裏每一座墳丘上的白菊都是你們放的，還是說那裏的墳塚也是你們隔一段時間去修整的嗎？”

    “不是！”業火塵恭敬地回道，“我和太姥姥就回過大巫族部落一次，距離大巫族滅族已經有九十多年了，墳丘也不是我們修整的，太姥姥說可能是當年沒死的孩子不忘先人，每幾年回部落一趟，來清理雜草，修葺墳塋。”

    “也罷也罷，我也該和偌楹一樣，死之前最後去一趟大巫族部落。你叫業火塵，複姓業火，應該不算是山魈人士，你祖先來自中州嗎，像這類複姓大都衍生在那片地域。”偌遙關切道。

    “是的，太姥爺是從中州來山魈做瓷器生意，後來就定居在了山魈。”

    偌遙看著自己妹妹的後人，不禁心生感慨，“按輩分的話，你是不是該叫我一聲大太姥姥，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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