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煙霧龍

    柴達納斯是一片遍布煙火和灰燼的地域，從某些方麵來說，這裏堪稱地底的沙漠。

    沒有水、沒有火之柱，這裏到處都是煤灰和地火的殘餘，大片大片的岩石都被燒得鬆脆無比，用手一捏就能碎成渣。

    柴達納斯絕對不是一個安全和適合居住的地方，綿延悠長的洞穴中隨處可見塌方的痕跡，再加上方圓千裏內連一滴水都找不到，就算生命力最頑強的地底岩鼠也不會把家安在這裏。

    不過這一切對因斯特一行人已經無法構成阻礙了，因斯特的戒指裏帶了足夠的水和食物，艾麗的風係法術和波麗娜的神術，加上因斯特土係法術，讓一行人在險惡的柴達納斯仍能來去自如。

    想想將近兩年的時間裏實力上的巨大進步，連因斯特自己也有種恍如夢中的感覺。不過來自地城之心的巨大陰影總是籠罩在心頭，無時無刻都在提醒著他自己的弱小和無力。

    還是不行啊，就算成了蒙塔尼亞克第二，就算能肆無忌憚地使用禁咒級別的土係法術，可對地城之心的心靈控製仍然一籌莫展。

    實力的增強隻能讓他獲得局部戰鬥的勝利，對於地城之心擴張的大勢，依然一點對抗的辦法都沒有。

    “在火和灰燼的領域、找尋遠古深淵的統治”

    因斯特一路上不停地在琢磨羅絲神後的這句預言，他原本已經有點淡忘的、那條奇異的煙霧龍曾經答應幫助他的事情，現在越來越成了他心中的一團希望的火焰。也許柴達納斯就是羅絲神後預言中所指的？遠古巨龍同樣有著深淵統治者的別稱。

    如果這次再沒有收獲，因斯特真的已經下定決心，不在去尋找虛無縹緲的心靈神盾，也不再理會虛無飄渺的預言。

    和夥伴一起，和地底種族的同胞一起，戰死在和地城戰鬥的第一線，也許就是自己最終光榮的結局。

    自從重新回到地底，目睹了尼貢聯盟和各部族的人民英勇而又絕望的抗爭，因斯特越來越無法抗拒自己心中戰鬥的渴望。

    來到目的地以後，因斯特讓其他人在外麵等候，自己孤身進入。

    雖然不是第一次來，但在穿越那道土係魔法構成的壁障時，因斯特還是不由自主地震驚了一回。他現在已經領悟了土元素掌控，邁過了大魔法師這個門檻，見識當然遠非昔日可比，但他仍然無法理解所見的這個魔法奇跡。

    彭湃的土係魔力一刻不停地環繞巨型空間運動，任何人想要侵入這裏，除非像因斯特這樣具有特殊土元素體質，否則就要憑實力硬闖。因斯特估計了一下，那相當於對付十名聯手的土係大魔法師。

    考慮到這個魔法壁障已經存在了不知多少年，竟然一點衰竭的跡象都沒有，土係元素就好像一群服從命令的士兵，圍繞在這裏守護遠古巨龍的屍骸，曆經千萬年仍然克盡職守，因斯特簡直無法想象什麽手段才能做到這一點。

    “卑劣的小偷”怒斥聲打斷了因斯特的遐思，一道灰影朝他電射過來。不過還沒撲到灰影自己已經慢了下來。

    “是你啊”煙霧凝成的小龍懸停在牛頭人麵前，話音裏帶著一絲喜悅。畢竟是有智慧的生命，千萬年的守衛生涯不可能不讓他感到厭倦。

    可是出於職責他必須“幹掉”闖入者，除非是像因斯特這樣無懼衰老詛咒的人。他並不反對在自己無力履行職責的時候和人聊一聊天。

    掏出得自以前那個任務的紅龍龍晶，因斯特滿懷期待地說道：“我已經找到了龍晶，你是否還記得以前那個幫助我對付地城之心的承諾？”

    煙霧龍沒有回答，直接化成一縷灰煙纏繞上龍晶。

    龍晶瞬間爆發出強烈的紅光，映滿了整個空間，但很快地就黯淡了下去。被紅光照射的灰色煙霧似乎濃密了一些，隱隱間有黑色的光華流轉。

    “啪”的一聲，龍晶在因斯特的手中崩裂，隻留下了一掌心的碎屑。

    灰色煙霧呼地一下騰起，重新凝聚成煙霧龍的模樣。因斯特注意到煙霧龍的顏色加深了一些，雙眼中閃動著紅色光芒，看上去更加像一個實體了。

    “這也算是龍晶嗎？在我們那個時候這顆垃圾的主人，頂多稱得上一隻長著翅膀的蜥蜴。”吃幹抹淨的煙霧龍毫不客氣地點評道，一付不滿的樣子。

    因斯特簡直說不出話來了，龍晶啊，一顆真正紅龍的龍晶，也許它在遠古的時候確實算不上個什麽，可是現在一顆智慧巨龍的龍晶，那是多麽珍稀的寶物

    無數貴族國王願意付出堆成山的錢財來擁有這麽一顆龍晶，隻為了傳說中那可以讓人延年益壽的屬性。

    作為頂級的魔法材料，隻要找到一個出色的煉金術士，龍晶完全可以變成威力恐怖的魔法武器，又或者輔助修煉的魔導器，或者是一大堆能讓人多一條性命的恢複藥劑。

    就算因斯特自己用不到，他也可以用這顆龍晶的價值雇傭一隊魔法師來為他服務。

    可就是這樣一顆龍晶，因斯特在當傭兵過程中保留下來最有價值的戰利品，一轉眼就沒了，看煙霧龍的樣子就好像吃了一枚蘋果一樣，最氣人的是他吃完了還要對蘋果的味道挑三揀四。

    可能是察覺到了因斯特的不滿，煙霧龍轉口說道：“算了，這顆龍晶雖然品質不怎麽樣，不過也能湊合著用了。你最好先離開這裏，我馬上要發動魔法封閉這裏。”

    “封閉這裏？為什麽？”因斯特不解地問道。

    “借助龍晶的力量，我終於可以離開這裏了，五萬年還是十萬年？我已經記不清在這裏待了多久了，雖然來自塞涅萊特卡林大人的記憶讓我知道外麵有一個遼闊的世界，我能感受到那記憶裏天空的風和山穀深淵彌漫的硫磺味道，但我卻從來沒有真正接觸過它們。”

    煙霧龍說到這裏，語音裏帶著一絲說不出來的滋味，似乎有點感傷、有點激動、又有點迷茫。

    因斯特問道：“那地城之心呢？你現在是否有了對付他們的方法？”

    煙霧凝成的頭顱搖了搖，“還不行，不過我會跟著你去見識一下這個地城之心。放心吧，憑著我來自塞涅萊特卡林大人的學識，肯定能找到辦法的。”

    “對了，”煙霧龍突然想起了什麽，“以後你可以叫我卡林，畢竟我們要在一起待上一段時間了，有個名字方便一些。”

    煙霧龍卡林讓因斯特退出這個空間，他要施展魔法封閉這裏。臨走時因斯特詢問能否取走一些洞壁上的地脈金鑽，他沒忘了正是這裏的地脈金鑽改變了他生活的道路，而且地脈金鑽裏蘊涵的金元素也讓他很感興趣，迄今為止他還無法讓金元素長時間的停留在石頭裏，金元素是在是太活躍了。

    煙霧龍卡林可能是沒有實體的關係，倒沒有巨龍傳說中那喜歡財寶的習性。不過也可能是他對地脈金鑽不屑一顧，這裏的洞壁上這些發著金光的小石頭成千上萬，他讓因斯特隨便取用。

    拿了十幾顆地脈金鑽後因斯特離開了這個空間，剛剛會合菲安娜等人，一陣洶湧澎湃的魔法震動就撲了過來，一向沉穩渾厚的土元素顯露了他們狂暴的一麵，仿佛萬千巨人同時擂動了戰鼓，因斯特他們即使離得還很遠，也有大片的岩石被崩裂脫落。

    在因斯特的魔法地圖上，那個神秘空間所在的位置已經變成了狂暴的中心，無計其數的土元素從四麵八方蜂擁而來，地圖上顯示的顏色已經變成了危險的深紅色。被無限壓縮的土元素不可避免地引發了狂烈的爆炸，但是外圍更多的土元素仍在蜂擁而來，更加強烈的震動和爆炸一波接著一波，到了後來因斯特等人所在的坑道甚至整段整段開始坍塌。

    強烈的震波甚至傳導到了數十萬米上方的地表，地表上的拉巴特山被引發了一係列地震，土崩石落，群鳥驚飛，走獸惶恐，甚至還有深山中的冒險者傷亡。

    好在因斯特等人現在都有了不俗的實力，尤其是因斯特還是土係免疫體質加上土元素掌控，雖然情況惡劣但還不至於有危險。

    當然這也是因為他們不在魔法爆發的中心地帶，因斯特震撼地估計，煙霧龍卡林搞出的這個魔法已經超過了五級地震術的威力，即使魔導師蒙塔尼亞克也做不到這一點。

    良久後地震震波逐漸平息，波利娜震驚地說：“這個魔法是你說的那個煙霧龍釋放的嗎？這是什麽級別的魔法？”

    “估計他也隻是引發，這麽強力的魔法估計連我的老師蒙塔尼亞克也放不出來。”因斯特回答到，艾麗也在一旁點頭附和。

    “沒錯，魔法是塞涅萊特卡林大人布置的，我隻是引發罷了。”

    不知何時煙霧龍已經來到因斯特身邊。

    讓因斯特頗為吃驚的是，煙霧龍現在的狀態看上去非常不妙，本來吸收了龍晶之後他已經逐漸有實體的感覺，但現在構成他身體的煙霧已經淡地幾乎看不見了，兩隻眼睛裏的紅光也忽隱忽現，仿佛隨時都會熄滅似的。

    波麗娜等人都圍了過來，看著這個奇異的煙霧龍。

    “咦？”因斯特突然驚訝地問道：“那個魔法竟然形成了一大片黑岩區？”

    因斯特通過魔法地圖發現，剛才的魔法結束後在中心地帶形成了一個直徑超過十裏的球形黑岩。

    地底的黑岩刀劍難傷，魔法抗性也非常強，在地底黑岩就是難以穿越的障礙。黑岩一般不會孤立出現，而是像山脈一樣連綿不絕，甚至有延續上萬裏那麽誇張的。

    傳說中黑岩是天地開辟時大地之神的骨骼所化，從來沒有人能搞清楚黑岩是怎麽形成的。

    煙霧龍卡林隨意地說：“當然啦，地底還有什麽東西比黑岩更可靠和堅固嗎？”

    將遠古巨龍的骨骼封閉在大片黑岩中確實是再好不過的選擇，即使魔導師也拿這麽厚的黑岩沒有辦法，穴居人雖然能對付普通的石頭，但是對黑岩也是無能為力。

    “那麽這個魔法能否規模小一點，比如說隻形成幾米厚的黑岩？”因斯特意識到了這個魔法的價值，在地底環境中如果能夠使用魔法隨時形成一片黑岩，那無疑具有相當大的戰術價值。

    “當然可以，我甚至還有另外一個魔法，能夠直接摧毀黑岩。”卡林回答道。

    因斯特一陣激動，“能教我這兩個魔法嗎？”

    “沒問題，不過你隻有達到土係魔導師的境界才能使用這些法術。”

    因斯特頓時無語了，魔導師哪裏是那麽容易當的，自從穴居人魔導師蒙塔尼亞克戰死以後，整個康特大陸都沒聽說還有第二個土係魔導師。

    構成卡林的煙霧突然一陣抖動，“不行了，我也沒想到引發封閉魔法的消耗這麽大，現在我必須修養一段時間才能恢複行動能力。”

    “你要怎麽修養呢？土係魔法石有用嗎？”因斯特早已發現構成卡林身體的煙霧，其核心其實是無數微小的土係晶核。從本質上說卡林其實應該算是土係魔獸才對。

    “除了龍晶，我沒有辦法主動吸收任何魔法寶石，我隻能利用活化後的魔法元素。以前是那個土係魔法陣提供我能量，現在隻有先麻煩你一下了。”

    因斯特還沒有徹底理解煙霧龍的意思，他已經直接化成一道輕煙，射到了因斯特裸露在外麵的手臂上。

    感覺手臂似乎被火烤了一下似的，因斯特看到左手前臂上出現了一個活靈活現的龍形圖案，就好像是地表人類中流行的文身一樣。同時因斯特感到自己體內土元素的流動變快了一點，有一絲土元素從主流中分離出來，源源不絕地向手臂上的龍形圖案注去。

    因斯特這才明白，煙霧龍卡林早有預謀，他一定是注意到因斯特獨特的土係體質能為他提供能量，怪不得他那麽輕易就答應幫助自己。

    “太神奇了，這些微不足道的晶核竟然能形成這麽奇異的生命，不但具有記憶能夠思考，甚至還能使用魔法。”艾麗感歎道，她再一次感到魔法世界的浩瀚和神秘。

    “而且還能吸收龍晶。”因斯特補充道，他可沒忘記自己那顆龍晶是如何報銷的。卡林附身後吸收的土係元素並不多，對因斯特造成不了什麽負擔。不過卡林吸收龍晶的能力就可以用恐怖來形容了，因斯特不禁想如果給卡林一堆龍晶，他能發展成什麽樣子。

    “也行他能具備同地城之心對抗的能力也說不定。”因斯特暗暗期待著。

    不過獲得大量龍晶的難度，也不比和地城之心對抗低多少。總之卡林以現在的狀態，能維持自己的存在就不錯了。因斯特暫時隻能利用卡林那來自遠古巨龍的豐富學識。

    在煙霧龍附在手臂的時候，因斯特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和卡林建立了一絲聯係，他能清楚地感覺到卡林的存在，並且知道卡林現在進入了一種類似沉眠的狀態，至少需要一個月才能恢複過來。

    “現在我們應該怎麽辦？”波麗娜問道。

    因斯特暗歎了一口氣，他終於還是到了麵對這個問題的時候。

    艾麗、菲安娜甚至黑暗精靈黛貝拉的目光都投了過來，她們都在等待因斯特的決定。

    “我想回到紫縈那裏參加抵抗軍。”因斯特沉聲回答，在來柴達納斯之前他已經做出了決定，現在不過是在陳述一遍。

    “我想通了，與其費力追尋效果不確定的心靈神盾，不如到戰鬥的第一線去尋找辦法。也許到時候卡林的知識能發揮什麽作用呢。”

    “不過——”因斯特轉過話頭，“我會先帶你們回到地表，菲安娜和波麗娜還是回戰魂團裏。”

    “不行，我也想參加地底抵抗軍。”波麗娜反對道。

    “不是不讓你參加抵抗軍，不過在地表上也有很多事情。這次我們算獲得了第一手的資料，必須馬上提交給傭兵工會，也許這次能引起他們和各個國家政府的重視。光靠我們的力量對抗地城之心還是遠遠不夠。”

    “還有戰魂的事情也要安排好，我會安排好聯絡路線，你們回去以後讓馬爾戈帶隊走這個路線。”

    作為因斯特的牛頭人戰友，馬爾戈無疑是負責聯絡線的最佳人選。不過考慮到馬爾戈的性子，他回到地底後肯定也會留下來參加抵抗軍。因斯特已經想好，戰魂團裏的幾個盜賊走過一趟以後就可以接替馬爾戈了。

    擁有一條和地表的秘密聯絡線，不但能夠及時將地底的情報傳遞出去，地底抵抗軍急需的人員和物資也有一條補充的通道。尤其是地表的人類法師和牧師，他們如果能加入對抗地城之心的隊伍中來那是再好不過了。

    不過因斯特也知道對抗地城之心的鬥爭危險而又絕望，是否讓波麗娜和菲安娜等直接加入抵抗軍，他的內心也異常矛盾。理智告訴他留下她們兩人對自己幫助巨大，但是卻不想讓她們冒這麽大的風險。

    因斯特讓菲安娜和波麗娜先回戰魂，其實是將選擇權放在了她們自己手裏。

    和波麗娜的熱心不同，菲安娜一直沒有表露出自己的意向，這讓因斯特的心也始終懸著。

    “也許在知道了自己牛頭人身份後，菲安娜回到地表後會頭也不回地離開，回到她自己的富貴家中，從此和自己形同陌路。”因斯特暗忖道。

    不知為何，因斯特的心中感到了一絲絲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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