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舊途

    地底，永遠看不見天空，沒有日月星辰，隻有大大小小的火之柱，在按照某種神奇的規律，亮了又滅，溫暖和照亮地底的空間。

    一行人穿梭在地底的洞穴通道中，遠處的火之柱已經變暗下去，在他們身上灑落最後一層紅色光芒。

    鑽出一個洞口後，視線豁然開朗，前方是一片開闊的空間。

    “是這裏——我小時候住的地方”牛頭人因斯特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跑到前麵，半跪在地麵上，用手攢起一把地底的黑土，用力一捏，土末紛紛揚揚地灑落。

    在泥土之間，摻夾著一些褐色的粉末。

    “有人在這裏種植褐苔，不過長得不好，顯然他們沒有好好種，隻是隨便灑上些種子，過一段時間來采集。”因斯特說道。

    褐苔是地底一種主要的糧食作物，褐苔做成的苔餅是穴居人和牛頭人的主食，因斯特想起，自己在裏特部族第一個試煉任務，就是打理一小片苔田。還有他在那紮克學習時，他的夥伴穴居人噠噠塔那不時念叨一些種植方麵的事情，還有娜塔莎和其他夥伴，大家圍在一起說說笑笑，吃著噠噠塔那做的飯，這些事情，現在想起來竟然那麽溫暖人心。

    因斯特的眼睛微微潮濕了，那個時候他一門心思想練好武技和魔法，然後到廣闊的世界中去冒險，去成為一名英雄，甚至渴望參加戰鬥獲得榮耀。

    現在他已經是魔導師加劍聖，s級傭兵團的團長，可謂已經站到冒險者的顛峰，這一切不過短短幾年時間，但是因斯特發現，最讓他感到幸福的竟然是在裏特部族試煉，以及那紮克學習的時候。

    如果有選擇，因斯特寧願放棄現在的成就，回到那個無憂無慮的時代。

    菲安娜、艾麗、波利娜、黛貝拉悄悄地站在因斯特後麵，沒有打擾他。在她們旁邊，是劍聖加西亞。

    這隻六人小分隊是四天前離開費昂城的，他們進入地底的路線，卻是加西亞從同門黑騎士海克德爾那裏得知的。當年海克德爾和他的法師、盜賊同伴，一起前往地底尋找傳說中的地心靈石，後續的變化可謂是他們一手引發的，甚至可以說，沒有他們那次冒險行動，就沒有現在的地城之心。

    當然，如果那樣也就沒有現在的因斯特，他早就葬身劍齒獸之口，化作地上的一堆枯骨。

    想起這些錯綜複雜的往事，令因斯特冥冥之中有種感覺，自己的命運早已被注定，他和地城之心是天生的敵人，消滅地城之心是他背負的不可逃避的使命。

    收拾起情懷，因斯特對其他人說道：“我從不知道，我小時候生活的地方竟然離地表這麽近。”

    他們一行進入地底的通道口，就在馬斯喀特高原的西部邊緣，距離特曼和答盟嘉特的國境線隻有一百多裏，離地城之心開掘出來，向地表發動攻擊的那條通道也僅有不到三百裏。

    但是由於地勢偏僻，人煙稀少，地城的軍隊並沒有進攻這個方向。

    “有幾個穴居人朝這邊過來了。”艾麗說道。

    “我們先觀察一下。”因斯特說道。

    幾個人隱藏起來，用魔法監視著遠遠走來的穴居人。

    穴居人是來采集褐苔的，他們動作遲緩機械，雙眼中微微泛著紅光，明顯是受到地城之心控製的樣子。

    地城之心不需要糧食，但是它手底下的軍隊需要，類似種植這類工作當然是由穴居人來完成。

    因斯特皺起眉頭，穴居人是種植苔類作物的好手，但是從現在的情形看來，他們在受到控製的情況下，種植的效率有非常大的下降。

    地城之心的控製方式有三種，第一種是使徒，保留著完全清醒的意誌和智慧，像那個罪魁禍首鷹身人霍普、黑暗精靈魔導師考蘭恩、入侵馬斯喀特的獸人首領沃夫特等，都是使徒。一般隻有精英，並且對地城之心有特殊的作用，才會享受這種優待。

    第二種是仆從，心神完全被地城之心控製，連身體的行動也由地城之心指揮，這類被控製者是地城軍隊的中堅，類似於軍官的角色。地城之心再強，也不可能把所有人都轉化為仆從，即使在軍隊中，仆從的比例也不會超過百分之一。

    最後一種則是普通的被蠱惑者，他們喪失了部分心智，按照地城之心的指令行事。

    衝上去和敵人廝殺，挪開巨石，挖出洞穴，這些事情的指令其實簡單很多，而且由於人員集中，地城之心可以直接或者通過仆從的控製，提高命令的準確性和靈活性。

    而在種植這類需要精細勞動的工作上，人員分散在廣闊的土地上，需要播撒種子、耕耘施肥、澆水開渠、收割采集，有時還要對付蟲害，可以想象效率會有多差。

    因斯特感到一陣陣寒意，這種情形意味著什麽他非常清楚。

    災荒，地底曆史上前所未有的大災荒，程度甚至可能超過特曼占領尼貢的時期。

    地底除了像尼貢平原那樣擁有大片開闊土地的地區，其他大部分地方可以耕作的土地是很少的，如果不進行精耕細作，很難支持現有的人口規模。而且由於交通不便，尼貢等地方出產的糧食，也很難運到邊遠地區，這種不平衡會進一步增加災荒的強度。

    多災多難的地底啊，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恢複和平和自由。

    薄薄一片褐苔很快被采集一空，皮包骨似的穴居人提著才半滿的籃子，步履蹣跚地離開。

    在這段時間內，艾麗已經用魔法，把這一整片地域都偵察了一遍。

    裏特部族遷移時，將他們所居住的岩洞入口用石頭封住，現在入口已經被挖開，不斷有穴居人進出著。

    “這個洞穴裏應該有地城之心，我怕裏麵有法師，沒有繼續偵察。在另一邊的岩壁上，還有一個小洞穴，裏麵有十幾個鷹身人。”艾麗說道。

    在這種偏僻的地方，地城之心部署法師的可能性不大，不過艾麗不想冒險。

    因斯特看看魔法地圖，“那個岩洞另外隻有一個出口，這個地方很適合測試心靈神盾。”

    心靈神盾能否地域地城之心的精神控製，還沒有實際試過，因斯特對它的用法也不熟悉，需要進行一番測試。

    其他人都點頭同意，確實沒有比這裏更適合的地方了。遠離地城的控製中心，地城之心的實力很弱，而且收縮在隻有兩個出口的洞穴裏，即使試驗失敗，他們也有把握全殲這裏的敵人，不讓消息走漏。

    因斯特用土遁術把加西亞帶到洞穴另一個出口處，等加西亞埋伏好，因斯特又趕回來，簡單安排了一下，讓艾麗負責監視那十幾個鷹身人，然後他就大搖大擺地向洞穴走去。

    菲安娜、波利娜和黛貝拉隱藏在後麵，遙遙跟隨著他。

    離洞穴幾十米的時候，在洞口守衛的兩個牛頭人發現了因斯特。他們提著戰斧，過來圍住因斯特。

    因斯特站住不動，等待地城之心到來。

    過了一會兒，洞口又出現了三個牛頭人，他們倒三角形站位，最後麵那個牛頭人的頭上，赫然有一個核桃大小的地城之心。

    估計是被抵抗軍的突襲打怕了，即使因斯特手中沒有武器，地城之心也不敢大意，它接著調集出一對穴居人，將因斯特團團圍住，又讓前麵兩個牛頭人一左一右將因斯特夾住，這才向前麵磨蹭了幾步。

    武器都收在變身戒指裏，心靈神盾轉換成虛體狀態，隱藏在因斯特的精神世界裏，從外表上看因斯特一點異常都沒有。

    地城之心的精神探測來來回回地在因斯特身上掃著，它有一點疑惑。從精神波動來看，這應該是一個受到蠱惑的牛頭人，在他身上也沒有發現紫寶石一類抵禦精神控製的物品。

    難道是別的地城之心的手下，不知道為什麽失去聯係遊蕩到這裏的？這種情況倒不是沒有可能。

    地城之心決定不再猜測，它發出一道細細的轉換光線，向因斯特身上射去。

    關鍵的時刻來了，因斯特全神貫注地盯著轉換光線，能不能騙過地城之心，就看這一回了。

    埋伏起來的其他人也緊張地注視著這裏，如果地城之心發現異常，他們會一起出手將地城之心和所有可能逃跑報信的仆從幹掉。

    轉換光線是沒有溫度的，但因斯特感覺到一股異樣的冰涼探入自己腦海中。

    在精神世界裏，一團金色的光霧纏繞住侵入的白光，一點一點滲入白光的內部。

    就像是心靈溝通一樣，因斯特猛然間感應到地城之心那冰冷無情的意識。幾乎是自然而然地，因斯特放鬆自己的心靈，讓自我的意識退縮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聽憑白光在自己的精神意誌中蔓延。

    白光已經完全被渲染成金色，地城之心好像並未發現異常，它成功地“洗去”這個牛頭人的意識，用自己的意識取而代之。

    “跪下”白光中傳來一道指令。

    因斯特聽話地跪下，同時將左手放到身後，悄悄地做了個隱蔽的手勢。

    看見約定手勢的菲安娜等人長舒一口氣，試驗成功啦，心靈神盾不愧是傳說中的神器，它蒙蔽了地城之心，讓地城之心以為因斯特現在是受到控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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