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五章 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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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八十五章說客

    丁氏接了這樣一個命令。便記在了心裏。剛巧吃完晚飯另一個守門的媳婦子便來與她換班,丁氏便匆匆到後麵兒廚房吃了口飯,便回下人房自己屋裏換了身兒幹淨衣裳,偷偷溜出蘭府往樂府後角門兒來。

    正巧今晚是趙婆子當班兒,她也是認識丁氏的,見丁氏晚上來了便知道她有事兒,便將她引到了院兒裏稍候著,自己去跟喜鵲說了。小桃正等著蘭茜的消息,此時聽喜鵲來回說丁氏來了,便忙讓人將她引了進屋裏。

    那丁氏還是第一次到小桃的桃仙居來,隨著喜鵲恭恭敬敬的來到小桃的屋子裏來,隻見小桃隻著中衣,已卸了首飾頭發,一頭烏發如黑瀑般直垂到腰際。丁氏見了小桃趕忙笑著問好,小桃也笑說道:“你這樣晚了來,怕是你們小姐有事情罷,小容那丫頭怎麽沒來?”

    丁氏笑道:“姑娘不知道,正是小容丫頭讓我來的。我聽她那意思,好象是我們夫人又跟我們大小姐起了什麽爭執,我瞧著夫人身邊兒的丫頭秋菊給派到了小姐身邊兒,想是看著她呢。怕是我們大小姐出不來。小容也不得出來,才讓我來給姑娘帶個話,說是讓姑娘若這幾日有空兒,好歹去看看我們小姐,她有話跟您說呢。”

    小桃聽說,便知道定是蘭茜出了什麽事情,但此時天色已晚,還是明日再去打聽。便笑著對丁氏道:“你這深夜來了,辛苦你了,怕是還沒來得及吃飯吧,畫眉,取個賞封來兒給你丁嫂子。”

    丁氏見小桃又有賞錢給自己,那臉上立時開出了一朵花般,笑嘻嘻的接了,笑道:“姑娘真是體恤我們做下人的,您隻管放心,若是以後有什麽事情盡管吩咐我去做。”

    她這樣說著的時候,完全忘了自己乃是蘭府的下人而不是樂府的,小桃笑道:“你回去帶話去跟你們家大小姐說,隻說是她的意思我都明白了,明日我便去看她,讓她不要著急就是了。”

    丁氏應承著由趙婆子送走了。畫眉在一旁插口道:“姑娘,下午蕭公子不是來說了李公子家裏的事兒麽?你不是還說要明日去李府吊唁一回麽,怎麽能去蘭姑娘那裏呢?”

    小桃道:“沒事,我明日一早先去李府吊唁,下午回來後咱們再去蘭府拜訪,我瞧著阿茜定是急著要見我。否則也犯不著這大半夜的叫丁媳婦來送信兒了。好了,我今日也乏了,你們就都下去歇著吧,留下小珍今晚在外間值夜就是了。”

    喜鵲和畫眉就叫了小珍來外間守著,又將她的被褥鋪在外間的木榻上這才出去了。一夜無話。

    隻說這一晚在蘭茜方麵卻是很難熬的,她躺在床上想著心事便流起淚來,那眼睛都哭腫了,小容一清早起來瞧見了倒嚇了一跳,道:“小姐,昨夜裏丁嫂子不是來說了樂姑娘今日能來看你麽,你又哭得什麽,你瞧,你這眼睛哭得象兩個桃子似的,讓老爺和夫人看見豈不要說你好好的哭晦氣麽?這可如何是好呢?”說著,便擰了條熱手帕子來給她來敷眼睛。

    蘭茜道:“看見了就看見,難不成我受了氣受了屈連哭也哭不得了?這也太欺負人了,沒聽見說不叫人哭的。”

    她叫小容拿來梳妝台上的小銅鏡子來照了一照,不禁連自己也嚇了一大跳,隻見自己的兩隻眼睛不但腫起來了,而且連眼皮子都發了紅,猶如兩顆粉紅的小桃子似的。頂在臉上。看這樣子倒不是哭腫了這樣簡單了,竟象是害了眼睛上的病。她這樣一看倒也害怕起來,怕是眼睛要壞掉了,忙叫小容來細細地看。

    小容究竟是心裏向著蘭茜的,進得跟前兒板住了她的臉細看了一回,又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眼睛泡上輕輕的撫摸了幾下,道:“小姐,你這是害眼睛。你為什麽這樣糟蹋自己的身子呢?若是一個不小心將眼睛哭瞎了,那怎麽辦?”

    蘭茜道:“看樣子這還真是害眼睛了,沒事兒,你去外麵藥房裏抓兩副藥來吃就完了。”

    小容真怕自家小姐的眼睛腫得厲害了,便急忙出去抓藥去,經過前院大門口的時候,正跟一個人走了個對麵。那人約有三十五六歲,正是蘭茜死去的母親那一族的遠房裏的一個表親,按輩份論起來蘭茜還應當叫他一聲表舅舅。這位表舅舅是來京城前就知道有這樣一門親戚的,蘭茜母親故去時這位表舅舅正巧在蘭家的老宅,還來祭拜了一回,因此上蘭茜對這位表舅舅還是有幾分尊敬的。

    小容此時見了他,便停下腳步施了一禮,道:“表舅爺,您怎麽來啦?”

    那男人笑了一下,道:“阿茜在哪裏呢,我找她有事情?”

    小容道:“我們大小姐在屋裏呢,她害了眼睛我要去上藥鋪裏給她抓藥呢。表舅爺您先進去跟我們小姐說說話兒罷,我一會兒回來就給您倒茶喝。”

    這位表舅爺就點了點頭,進了蘭府的院子裏。這位蘭茜的表舅舅劉南原也是個八股先生,雖是不曾進學,但人家都說他是一個名童。這所謂的名童。就是沒有考取秀才的讀書人的稱謂,而且這幫名童文章做得很好。因為朝廷裏的科舉時考秀才便叫童子試,所以來考的人有童生一個雅號。後來沿用慣了,沒有考到秀才的讀書人即使是到了八十歲,也叫個童生。

    這位表舅舅劉南就是這樣的一個童生,因著大家都說某某人是個名童,可惜這次沒有考出真本事,但是將來是一定會進的。有了這樣的話來遮麵子,對劉南來說是至關重要的,所以他考了幾次也沒考中,就將這沒考中的原因往命運一說上一推,說自己命運不好,也就把這考不中的麵子給圓回來了。

    其實這個劉南的學問是根本不怎麽精通的,考試時一遇見改議論策時,便沒有了主張慌了手腳,在這幫子童生裏麵實在是個本事最差的,然而這個人卻很是有些心計,常幫著別人打打官司跑跑腿,他又在年少時看過幾本醫書,有時也權作半個大夫,因此在街坊四鄰親戚朋友之間,大小事兒總是少不了他,讓他覺得很有點麵子。

    而蘭老爺年輕時就因自己家夫人的緣故認得這位表妻兄。原因著劉南十分健談,和他也是有著幾分投機的,隻是兩人一個在老家一個在京城相隔卻是很遠的,但有時蘭老爺生意上遇上什麽為難的事情,倒也常常派人送個信兒給劉南,劉南也因著蘭老爺格外器重他把他當個人物,也就絞盡腦汁給想過法子,偏就說中了兩三個,因此蘭老爺自從搬來了京城後便與劉南重新來往起來,並不因著原夫人故去就疏遠他,還是象以往一般的客氣。他今日來卻是蘭老爺昨晚派了人去劉南的住處送了信兒。將他給請來的。主要是讓他來看看自已的表外甥女兒,順便勸導她兩句。

    這時,劉南已到了蘭茜住的後院兒裏,這時正好蘭茜走在院子裏迎頭碰上了他,便站住了叫了一聲表舅舅。劉南偏過頭來看了眼蘭茜,從鼻子眼兒裏便哼了一聲,蘭茜自覺很少見到這位表舅舅給自己臉色看,倒心裏打了一個冷戰,不知他為何這樣?隻得沉住了氣低下頭站著。

    劉南道:“你過來,咱們就在這院子裏坐著說會子話,我有事問你。”

    蘭茜見了這情形,知道是不些不善,可是也不敢就違拗這位表舅舅的意思,隻好慢慢的移著步子走到院裏的石椅處坐下。

    劉南就向蘭茜微瞪著眼睛道:“阿茜,你母親是我的表妹,我隻你這一個表侄女,是望著你好的。不是我這作舅舅的人要管你的閑事,隻是你爹如今身子不好,他又整日忙亂著生意上的事情,你是他的親閨女原是第一個應該加倍小心的,讓他心裏更痛快些才是,那倒比讓他吃藥強些。你當然知道你爹的這病是氣不得的,可你卻體諒不了這一層,我聽說你如今反是要氣他的,這是何故啊?”

    蘭茜不等他說完,便紅了臉道:“表舅舅從哪裏聽來的謠言?我不知道您老人家說這些話是個什麽意思,我昨晚睡得太晚,這會子又困乏了,我回屋子裏歇著去了,您老隻管隨便逛逛罷。”

    說完,扭頭便氣哼哼的回了自己屋子,把屋子門碰的一聲關上,劉南聽得那門一聲巨響,隻氣得站了半晌說不出話來,隻不明白這個平日裏聽話的表外甥女兒今日為何怒氣衝衝的,還給自己排頭吃。他這樣想著,便繞過院子來到前麵。去跟蘭老爺見麵。

    蘭老爺見了劉南臉上有怒氣未消的樣子,便估計著他是吃了自己女兒氣了,便笑道:“大哥怎麽也和小孩子生起氣來,那丫頭如今也不成個樣子了。”

    劉南沉著臉歎氣道:“你這個女兒如今好象瞧不上我的樣子,我是不能管她的閑事了。你陸續給我的那些個信件我也大致知道了她如今的事情,可是我表妹也是早故去的了,你又是她父親便替她做主就是了。我瞧著這個孩子如今卻是反常了,我們做親戚的人是不便從中說什麽的,隻憑你做父母的人去操心得了。”

    蘭老爺道:“我正是瞧著這丫頭的脾氣如今越來越大,怕是她不聽我的話,我正是從小聽了那道士的話才不讓她出門隨便見外人,她還是這樣呢,若是放任了她去四處下裏亂跑,還了得?她如今年紀也不小了,我和她母親也操心她的親事,隻是她卻是覺得我們要趕她離開家呢,正跟我們鬧著脾氣,我是怕她倔性子上來,怕是私跑了心也有呢。到那時我脊梁骨還不讓人家戳爛了?”

    劉南接了丫頭倒來的茶,架了兩條腿很從容的道:“你也不必這樣擔心,那丫頭不過性子上燥了點,何至於你就想得那樣?我的意思呢,也不過是想把她叫了來當麵勸她幾句,誰知道我還沒有談到正題,這孩子就給了我一個釘子碰,現在我一想,原來是你們的原因在這裏頭,怪不得她急火火的呢。”

    說著,便要起身告辭,道:“我還有事,不能在你府裏久坐,阿茜這孩子的事我也不方便多管,她是你的女兒,你自己斟酌吧,萬一阿茜這孩子再為了這件事要再生氣出了事情,我也擔不起這個擔子。”

    劉南說著便起身做起要走的樣子,蘭老爺道:“你來得這樣早沒吃早飯罷,你何不多坐一會兒呢?咱們先吃點子飯,我今日鋪子裏事情少,下午再去不遲,我中午讓廚房裏預備下幾盤涼菜幾道熱菜,再熱上兩壺酒,咱們吃喝完了再一起走,好不好?”

    劉南聽了蘭老爺的這番話,臉上便慢慢現出些笑容了,因道:“菜是不錯,喝一壺嘛倒也無所不可,你家裏常是有好酒預備著這我倒是知道的。”

    蘭老爺見他願意留下了,這就親自叫來了丫頭吩咐了一番,讓中午廚房裏準備多幾樣下酒菜來。兩人又天南海北的嘮了一上午,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分,劉南見桌上一盤子白切肉、一盤子黃瓜拌豬頭肉、一盤糟的魚片兒,還有幾樣下酒的好菜,滿滿當當的擺了一桌子,劉南就眉開眼笑起來道:“哎,妹夫何必這樣客氣,有兩個菜就夠了,何必要這許多?”

    蘭老爺提起桌上的一把錫壺過來,斟了一杯放在桌上,竟是上等的好白酒。劉南舉起一杯就直灌下肚子裏,眯著眼兒笑道:“多謝多謝,這真是好酒,香得很啊。”他嘴裏說著,又舉起了第二杯,又一仰脖子直灌了下去,這才重新坐下來。

    陳氏這時也坐在一邊陪客人,見他這樣便笑道:“表舅爺,我和老爺的酒量都不好,你自己多喝些罷。”說著,又給他倒上了一杯。

    劉南笑道:“自家親戚怎樣說這樣的話?”說著,又端起杯子來又喝了一大口。

    陳氏就拿了一把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搖著,閑閑的和劉南談著話,直到看到他壺裏的酒約莫喝下去半壺去了,陳氏這才道:“表舅爺,我家阿茜的事倒是我們心頭的一件心事,她母親那邊也沒有什麽親戚在這裏,倒隻有你這個表舅舅是對她最好的,她也信你的,你總得幫我們拿個主意才好。”

    劉南那筷子就沒有停的功夫,將那平日裏不常吃的大魚大肉盡著往嘴裏流水似的塞進去,聽了陳氏的話後,卻又端起酒杯來,杯底朝天又幹了一杯,痛快的道:

    “這俗話說的好,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是冤仇。阿茜這孩子年紀也不小了,就是讓她現在說門好親事嫁人也是行的。早嫁人幾天你們倒也少操些心,也沒有什麽不可的。現在她雖鬧著脾氣但你們不妨就先容讓她一點。一來呢,免得這孩子脾氣越鬧越生疏,二來呢,家裏過得自自在在的,妹夫這有病的人心境也好些。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呢。”

    陳氏笑道:“果然表舅爺是個極通事理的,來,我給您斟上,您再喝一盅罷。”

    他們三個人在前院兒裏喝酒吃飯的時候,蘭茜卻是在後院兒裏坐立不安。她方才瞧見了表舅舅前來,很自然的想到一定是與她的事情有關係的,於是便在腦中想著各種各樣的可能性,會不會這位表舅舅也是來給自己提親的,又想那門子衝喜的親事是不是這位表舅舅攛掇來的。

    蘭茜雖然這樣想著,但是心裏也知道自己憂慮過重了,小容也覺得蘭茜有些過於草木皆兵了,便勸著她上床上睡一覺起來就好了。人到了這極無聊的時候,總不借著床來解決問題的。但是蘭茜睡到了床上之後,躺在那裏卻覺得心潮比坐著的時候更要起伏不定,隻是烙煎餅似的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當她在床上輾轉不安的時候,先是聽到外間兒裏小容和人說話的聲音,又仔細聽了聽,原來是和秋紅在你低聲說著什麽。她聽了一會兒子,便覺得困乏得很,眼皮子漸漸打架就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再說外間兒裏的小容,看蘭茜在床上睡著了,便拿了剛才在藥鋪裏抓來的治眼睛的藥來,在院裏架上小風爐子,上麵擱上熬藥的吊子來煎藥了。此時的小容方才也在門口處碰到了劉南,正想問秋紅這位表舅爺來做什麽的,卻聽說他不過跟自家小姐說了兩句話,就被小姐頂了回來。小容便覺得事情不妙,可能這位表舅爺也是老爺夫人一夥兒的,最起碼小姐定是這樣認為的。

    小容心裏急著想要打聽,但是有了先前夫人的警告,這院兒裏又多了秋菊這樣一個夫人身邊的得力細作,小容既不敢到前院裏去打聽,也不知道這裏麵的原因,不過自己著急而已。她想了半天,蹲在那裏煎藥的腿都木了,站起來活動了一下,正瞧著秋菊站在一邊兒看她煎藥呢,一副無所事事的清閑模樣兒,一雙眼睛正盯著小容,臉上還現出三分笑容來。

    小容見秋菊跟自己笑卻是有些吃驚的,向來夫人身邊的丫頭都是其它丫頭惹不起的,極是受夫人的寵,尤其這個秋菊還是夫人自己進門兒時自己挑撿來伺候自己的,這麽多年下來自然更是貼心了。隻是過去自家小姐和自己手裏緊巴,一絲餘錢也無,那夫人身邊的丫頭們向來看見她隻當沒瞧見似的,可是自從樂姑娘給了小姐銀子後,那些平日裏冷著臉對著她們主仆沒有好臉色的丫頭們,也都突然的和顏悅色起來,這其中就包括了兩三個夫人身邊的丫頭。

    小容見秋菊的模樣不象是有敵意的,便起了試探一下的心,於是便讓秋紅在這裏看著煎藥,自己捧著一把茶壺就向秋菊那裏走去,偏巧秋菊此時站的地方是廚房旁邊,她見了小容過來,就先開口笑道:“小容你是要開水麽?我剛剛在廚房裏燒了一壺開水,你拿來泡茶吧,我自己喝不完的。”

    小容見秋菊主動跟自己搭話兒,便也笑道:“秋菊姐姐,謝謝你啦,”說著,就進了廚房由灶台上提起開水壺來,向茶壺裏倒了下去,又拿了兩個茶杯倒了兩杯茶來,端出來對著秋菊笑道:“秋菊姐姐,你也喝一杯罷。”

    秋菊順勢便接了過來,將茶端在手上,嘴裏笑道:“小容,你小心些燙,若是燙著了怎麽伺候咱們大小姐啊,咱們大小姐最是得意你的,若是燙著了傷著了,怕是大小姐要心疼死的呀。”

    小容笑道:“秋菊姐姐哪裏的話,我不過一個下人罷了,哪裏有那樣嬌貴,倒是秋菊姐姐常常跟著夫人的人,比我們見識多,咱們大小姐也常說,夫人身邊兒的伺候人兒裏就數秋菊姐姐你是個尖兒呢,手腳也靈便,腦子也靈活,常說我笨呢。既是秋菊姐姐在咱們院子裏住長了,也是我們的福氣,就請秋菊姐姐以後多多關照小容我,讓我也多長點子見識,好吧?”

    秋菊聽了小容這話,笑道:“小容妹妹,你瞧今日天氣不好怕是要下雨呢,這樣天氣實在令人悶得慌,我想著小姐進屋歇息去了,這裏又有秋紅妹妹伺候著,我也剛燒了壺開水,不如咱們就進我屋裏聊幾句閑話,喝幾口好茶吧。”

    小容正想找這樣個機會單獨和秋菊說話,哪裏有不願意的道理,便答應了跟著她走到院子邊兒上下人房裏,這秋菊原是住單間兒的,如今被陳氏分派到了這裏仍然是一個人住一間兒,她帶了小容進了屋子,打開了自己用的小藤箱子,從裏麵取出一個包了幾層的紙包兒來,兩手捧著搖了兩搖笑道:

    “小容妹妹,你瞧,這是南邊兒人販過來的好雨前茶葉,夫人弄了些來,賞了我一包兒,咱們就自泡自喝,這豈不是好?不是我輕狂說你,你剛才那茶雖不錯,但比這個還差了些兒呢。”

    說著,便將提進來的那廚房裏的開水壺拿起來,泡上那紙包裏的雨前茶來,兩人在床頭兒上坐下。秋菊慢慢喝著茶,抖著腿兒滿臉笑意。小容便趁機笑道:“瞧秋菊姐姐這個樣子,興致倒是好得很,不知道姐姐是不是有什麽喜事,說來給我們聽聽,成不成啊?”

    秋菊笑著也不答話,又自去床頭邊上放著的小筐裏取出一包炒好的花生仁兒來,笑道:“你嚐嚐這個,這是在一家花生作坊裏買來的炒好的花生仁兒,香得很,配茶水喝最好了。”說著抓了一把在小容手裏,自己也抓了一把吃起來。

    小容拈了幾顆放在嘴裏,果然香得很,便笑道:“秋菊姐姐這是在哪家鋪子裏買的,果然比咱們平日吃的好吃得多了。”

    那秋菊聽小容問起這個,臉色卻莫名的紅了一紅,呷了一口茶,將手按著茶杯,凝了一凝神,才笑道:“告訴你也不要緊,你隻是不要對別人說。就是這村莊頭上,有一家子是花生作坊,炒了花生,就到街上府裏去趕集發賣。這老板有兩個兒子,大的十九,小的十七,我認識是這個大的,原是我喜歡他家的花生仁兒的味道,常出去給夫人買東西時便買上一包,後來常去便認得了那家的大兒子,他知道了我愛吃他們家炒的花生仁兒,便隻等我去時就多稱些給我,我要半斤,他便多稱上一兩,我不要,他便說是拉個老主顧,再到後來我們便慢慢熟了也說的幾句話,他便每次都送我一包花生仁兒來,卻是不收錢的……”

    小容聽到這裏,已然猜出這花生鋪子裏的小掌櫃定是與秋菊姐姐相好了。她便笑道:“秋菊姐姐說的太簡單了,小容沒聽懂啊......”說著,便擠著眼朝秋菊笑。

    秋菊知道小容是故意打趣她,便笑道:“小蹄子,人家不瞞你跟你實講了,你倒要來嘲笑我,我也不怕你笑,實跟你說了罷,我家裏也是這京城裏的,不過是家中姐妹兄弟太多沒法養活,才把我賣了來做奴婢的,不過是簽了十年的契約,我十歲便被賣到別家做丫頭,後來主人家敗落又發賣了我們,這才讓夫人轉手買了來,現在眼瞅著再過兩年我就可以回家去了,隻是聽我家裏娘說,回家便想讓給我做媒讓我成親,隻是那種人材一提,就不太合我的心意,再說看夫人如今這樣子是不想放我出去的,如今我遇上了他,他也說過要替我贖身出來,我跟夫人透露過這一層意思,隻是夫人說若是我想提前回家,必要我交了翻倍的銀子來才行。我也知道夫人不是看重那兩個錢,是不想放我走的意思,我正愁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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