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一章 花苗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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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百一十一章花苗的身份

    洪老丈聽她這樣說。雖然眼睛看不見,卻從老妻口中得知這個花苗丫頭那相貌是很好的,又是個聰明伶俐的孩子,雖說自己老倆口將她撿回來的時候,她那衣裳都是舊的,整個人也是滿身滿臉的塵土不象個樣子,但隻憑那一份子言談舉止間的氣度,洪老丈便覺得這丫頭不象是鄉下村裏出來的沒有見識的姑娘。

    這時他聽了花苗說的話,便順勢問道:“你說怕人給找到了,是怎麽一回事呀?”

    花苗想起自己方才說話忘了形兒,便笑了笑道:“沒什麽,我是說我初來這裏時,差點子讓那青樓裏的人牙子給拐了去,他們說給我找個活兒做,誰想到讓我簽什麽賣身契,我當時覺得不好,撒謊說是要上茅廁,這才偷偷翻了牆跑了,我怕在城裏再被那些人看著,就跑來了這鄉下。”

    洪老丈聽她這樣說,也就不再問她了。他吃完了一大碗麵,將碗和筷子往那桌子上一放,花苗站起身子來,立刻放下自己手裏的碗,伸手將那空碗拿去便要去再盛一碗麵來,洪老丈用手按了碗道:“小苗子,別盛了,行了行了,我已經吃飽了。”

    花苗是知道洪老丈的飯量的,便笑道:“今天這麵鹵是我調的,老人家莫不是嫌我東西做得髒,還是嫌我做的東西不好吃罷?”

    洪老丈笑著說道:“那可真是笑話了。我老頭子又不是王孫公子,怕什麽髒?我真的已經吃飽了。已經吃了兩碗了,那後一碗還是勉強吃了下去的。”

    花苗便在旁邊說道:“那我給你舀點兒麵湯喝罷?你不再吃一點子,我心裏想是過不來了。”

    洪老丈聽了她如此說,沒有法子可以拒絕,隻得笑道:“那好罷。我喝,就是湯你也別給我舀得多了。”

    於是花苗拿過碗去,舀了大半碗的熱湯,親自用勺子將麵鹵舀到湯碗裏來和了。花苗這大半年來都是在這苦日子裏過著,但是以前哪裏見過這種簡陋的飯食,象這樣用麵湯衝鹹鹵喝的事情,實在是生平第一次見到,這如今呆的時日長了,也不覺得奇怪了。總是能填飽肚子就是好事了。

    洪老丈接過那一碗麵湯來,聽花苗的聲音笑道:“你們兩位老人家等著罷,我哪天發了財好過了。定要天天請你們到酒樓飯館子裏去吃喝。”

    洪老太撲哧一聲樂了,“發不發財是小事兒,隻要你有這份心就足夠了。”

    花苗知道老倆口是把這話當笑話聽呢,她此時也不好分辨,隻得道:“一個人這一世裏,總有倒黴的日子總也有走運的日子,咱們不忙,慢慢的來。”說到這裏,她把那聲音低了下去,蚊子般的用隻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咕噥了一句道:“瞧著罷,看看我離了你們能不能活.....”

    洪老丈喝著麵湯聽了花苗方才的豪言壯語,卻歎了一口氣道:“哎,孩子你年紀還小有些事情還不懂得,我們這都是土埋了半截的人了,在這世裏什麽人沒見過,又是什麽事情沒經過呢。一個人這一生一世裏,總歸要安守本分的,別去胡想,象咱們這樣兒的窮苦人家,還望著財神爺肯走進來嗎?你洪奶奶是個無知無識的婦道人家,我老頭子又是個殘廢。養活了個閨女還是個不孝順,眼裏沒有爹娘的,你又是個無依無靠的窮姑娘,咱們就這樣整天撿著剩兒,能活著就不錯了,還敢想天上會掉下餡餅來麽?那可真是癡心妄想了!”

    花苗聽了笑道:“你老人家說得不錯,隻是這命數可是難說,人家不都說十年河東十年河西麽?難道就不許我突然走了財運挖到一窖銀子不成麽?我那可不就發了財了?”

    她這番話說出口來,連洪老太也放聲笑開了,拍著她的手道:“要不說你是個小姑娘麽?自然是把這發財的事情想的那樣容易,你聽那說書唱戲上的人說是哪個人突然撿了財寶,那淨都是騙人的,哪裏會有那樣傻子似的人把錢扔在大街上讓別人去撿,那是那起子沒錢的人窮瘋了,編了這個謊話來給自己寬寬心呢,我老婆子活了六十歲了,也沒聽說過哪個人撿過一兩銀子的,倒是撿個銅子是有的。”

    花苗也笑了,邊喝著碗裏麵湯邊道:“昨天那林遠給的散錢還剩著一些,我想著咱們家裏兩個多月也沒見著肉星兒了,不如等會兒我去村裏買些菜啊肉的來,油鹽醬醋的也辦置些回來。”

    洪老太道:“粗鹽家裏倒是有,就是沒有油了。若是你割得到肉的話,就順便割半斤肥肉回來,咱們煉了當油吃,也可以燒菜,就那野菜裏麵擱上一點油味道也香。”

    花苗笑著應承了,她吃完了麵,便拿了昨天林遠給的花剩下的二十個銅板去買東西去了。她們村裏有好多人家種著青菜。有些吃不了的菜這些人家便提了每天傍晚在村口的土路上販賣,買的人大都也是村裏的莊戶人家。

    洪家離這村口也不遠,花苗到了那裏,隻見有幾個人家的婦人聚堆兒坐在那路邊,各自手裏有菜拿著,花苗就知道那是她們要賣的,就走了過去。其中有一個婦人家裏的是屠戶,那籃子裏油漬麻花的放著一塊肥嘟嘟的豬肉。

    花苗走上前去,那幾個婦人都是認得花苗的,知道她是洪家老夫妻撿來的,在她們想來花苗就是個孤女,不過這個孤女整日拾荒和洪家二老過日子,這倒比洪氏那個親女兒還要好些。因此這些婦人對花苗倒是有幾分憐惜的,見了她上前來,便跟她說話打招呼。

    花苗說了想買些肥肉回家煉油,還想弄幾把蔬菜,其中一個婦人笑道:“這時候天晚了,那些有菜的都回家去了,我家裏還有今天現從地裏摘回來的菜,想是做了晚飯還能剩些,我回家拿了給你罷。”

    說著,那婦人便起身回了一戶人家,過了片刻功夫。她捧了一抱蔬菜出來。其中有兩個大蘿卜、兩小棵青菜,半把子菠菜,還有十來根蔥,她走到花苗眼前笑道:“就是這些,你拿去罷。”

    花苗接了過來笑著道:“嬸子,這些東西怎麽個算法?我應當給多少錢?”

    那婦人笑道:“給啥錢?我也是看你是個好姑娘,整天拾荒怪可憐的,比那個不要臉的洪氏對那老兩口還孝順,不過是幾把子自家地裏的青菜,你就拿回去家吃罷,多了我也沒有了。”

    花苗又謝了她幾聲。又花了十個錢從那屠戶媳婦那裏把那塊肥豬肉買了回來,準備拿回家去煉油來吃。她剛走回去,洪老太看了她手裏的東西,笑道:“喲,這豬肉真是肥,隻是都煉了油了,這青菜隻有幹炒了。”

    花苗笑道:“那還不簡單麽?咱們先把先把肥肉煉好了油,蘿卜青菜菠菜煮它個一鍋爛。有的是蔥蒜,開鍋的時候,切些蔥花蒜花,還有香氣呢。做出來吃著也不比那大肉大魚的差啊?”

    兩個人這便興高采烈的在廚房大鍋裏煉了半小罐子的豬油來,這時那對麵兒鄰家的女孩兒來找花苗,邀她明日和村裏其它幾個小孩子一起進山裏打斑鳩去。花苗聽說是要去打斑鳩,忙點頭應承了。

    她們這村裏後麵的山上,常是有斑鳩出沒的。村人常沒事做了打山雞的籠子,來捉了斑鳩來吃。村人做得這種打斑鳩的籠子,卻是內外兩層,裏層就關了一隻馴服了的斑鳩做誘餌,用細鐵線攔住了。外麵一層,是敞著的,上麵撐著有鐵絲拴著的網,籠子四周都用層層樹葉子遮了。要捉它時,聽到哪裏有斑鳩叫時,就把打籠掛在樹上。斑鳩這東西,好同類相殘,籠子裏的斑鳩,聽到外麵有同種叫,它也在籠子裏叫,向外挑釁,哪個斑鳩若是要跑來打架,一碰到機紐,就罩在網子裏頭了。這斑鳩的肉,非常的鮮嫩,打著三個四個,就可以炒上一大鍋子。因此,這村人經常就打了斑鳩來吃。

    花苗遇上有人邀著打斑鳩這樣的事情,那是滿可以不去拾荒了。她晚上便早早的睡下了。第二日一清早便在山腳下等著那五六個夥伴一起往山上來。因為這山裏前後的樹林子裏,斑鳩很多,她們這些半大孩子也隻是這打斑鳩的人群中的一員,她們將那樹林走遍了,也不曾掛上一次打籠。這些孩子們也就十分失望,也有些不甘心,便分散了大家去分頭兒找斑鳩的影蹤去了。

    結果尋了半天,也沒見一點影子。這些孩子便失了信心,各自都要回家去,誰料到竟不見了花苗的影子。她們起時還以為花苗是自己先回家了,豈料她們回了洪家一問,卻知道花苗根本沒有回來。洪老太一聽吃了一驚,怕是花苗不熟悉山裏的路迷了路還不要緊,要是失腳掉進了陷野獸的陷坑裏去,可是要受傷的。

    洪老丈聽了花苗在山裏打斑鳩沒了蹤影,也著了急,洪老太便求了那些跟花苗一起去打斑鳩的小子,讓她們帶著自己再上山裏去找找。那些孩子也怕花苗出了事情,便帶著洪老太上山來尋了個遍,無奈那花苗就象是憑空消失了一樣,就是沒有一點痕跡。

    那洪老太無奈回了家裏,長籲短歎,就是不明白一個活生生的小姑娘怎麽就在山裏沒了影兒了,這時卻聽得門外的門板打得轟轟作響,洪老太出門一看,卻原來是洪氏帶著幾個膀大腰粗的年輕漢子站在門口。那洪氏見了洪老太便直衝進來門裏道:“娘,小苗子呢?”

    洪老太見她女兒那副氣勢洶洶的樣子,道:“你這是做什麽?他...他們又是誰?”

    那幾個年輕的漢子裏麵有二十幾歲的,也有三十幾歲的,不過都是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漢,這時見了洪老太來問,便有一個麵容略和藹些的,上前笑道:“這位婆婆,我們是來找一個人的,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我們聽說你家撿了一個小姑娘,我聽這位大嫂說那小姑娘的相貌確實象我們要找的人,而且我們要找的人也叫做花苗,我們想會不會是同一個人,便想來看看。”

    洪老太聽了驚疑不定,顫著聲音問道:“那你們是她什麽人哪?”

    那個年青人道:“那個花苗是我們的小師妹,我們是開鏢局子裏的鏢師,因著我們師父花鏢頭半年前朝小師妹發了脾氣,把她罵了一頓,我們小師妹就背著我們不知道離家出走了,我們找了她大半年也沒找著,後來還是聽說她一向喜歡這京城裏的繁華,就順便趁著往京城裏押鏢的時候來探訪探訪,我們都來了三四次京城,每次都沒有消息,這次走到你們這村裏便聽說有個小姑娘在山裏被你們二老撿了回來,我們聽她們說的倒和我們小師妹有個七八分象,才來問問的。”

    洪老太聽了這才明白,原來敢情自己撿來的小苗子很有可能是大鏢局的小姐。她這樣一想,又害怕了,便一五一十將花苗早上隨著眾孩子去山裏打斑鳩卻不見了人的事情說了。那幾個鏢師聽了大吃一驚,若是小師妹真的在這裏不見了,想來回去師父定會責怪他們辦事不力的。

    於是幾個人便隨著洪老太上了山,卻還是遍搜了也沒見著半個人影。那洪氏因著知道了花苗的真實身份,想著自己爹娘撿了這樣一個野丫頭沒想到卻是個鏢局裏的大小姐,那就如同摔了一跤撿了個金元寶一樣,那份子喜悅簡直沒法說了,她此時見了花苗不見了,便突然想起昨天花苗說起有兩個書院裏的學生給她東西的事兒來。她想著在這些鏢師麵前兒賣個好,將來也著實得些好處,便拖了那個麵容和藹些的鏢師到一邊去,將昨天聽來的事情滴水不漏的說了一遍。

    那鏢師一聽,想著也許花苗是去書院找那個書生去了,便幾個人快步往書院裏來。他們哪曾想到,就在他們來這村裏的前一個時辰,另有一幫子人也在這裏找尋花苗,而且此時的花苗便被這些人給綁了手腳嘴裏堵了手帕子放在一頂轎子裏,飛快的往城裏來。

    那花苗本是在山裏尋找斑鳩的,哪料到自己不隻得路,一個人走到樹林子深處去了,她怕自己迷了路出不來,便掉頭剛想往回走,就在這個時候,背後有一陣紛亂的腳步聲傳過來,她猛回頭人還沒看清呢,就被人一把捂住了嘴,然後就手腳捆上了布條,眼睛也給蒙上了,花苗氣得想破口大罵,無奈那些人將她的嘴裏也塞了柔軟的絹帕,害她喊也喊不出來。

    那些人將花苗放到轎子裏坐好,將轎門兒嚴嚴實實的關上了,任她在裏麵怎樣蹦達胡鬧也隻當聽不見,隻顧著回去跟主子交任務。那花苗無論在橋子裏怎樣掙紮也無濟無事,隻得暗恨自己以前在鏢局子時為什麽不好好的學功夫,隻顧著貪玩兒,身上那幾下三角貓式的把式根本不頂用。若是她有大哥那樣的功夫在身上,還怕這幾個大漢不成。可是這會子她後悔也不頂用了,這幾個人她都沒有見過,也不知這些人是什麽來曆,但是她們這樣綁了自己,怕是知道自己是四海鏢局當家的花平的女兒,莫不是這些人是占山的強盜,綁了她來跟她爹要贖金的?不過他們若真是這樣可是打錯了算盤了,她如今早在半年前就跟她爹斷了父女關係啦,拿她跟她爹要錢怕是一文錢也要不來。

    花苗心裏隻顧著胡思亂想著,身上被綁得粽子似的,隻得任著人家抬著轎子也不知行了多遠,她眼珠一轉想上一個計策來,在轎裏麵拚命的踢著轎門。那轎子外麵的五六個漢子聽她在裏麵踢門,怕是她有什麽事情,便停了轎打開轎門,將她嘴裏的布帕暫時拿了下來,好讓她說話。

    花苗跺著轎底,張口便道:“咳,你們這些人究竟是什麽來路,無緣無故的綁著我做什麽?你們一定是認錯了人啦,快把我放了,你們要把我抬到哪裏去?”

    那些轎夫也不答話,花苗又跺著腳道:“你們再不停,我便要從轎子裏跳出來了,我要是摔個好歹,你們也是白跑了這一趟。”

    有個轎夫上前來就揭開了她眼睛上的黑布,花苗一看,這幾個身邊的大漢都是粗胳膊壯大腿的小夥子。他們個個都穿著短打衣服,那褲腰上都紮了一根大板帶,眼睛鼓鼓著瞪了眼睛看著花苗。花苗在鏢局裏雖然整天見到的都是自家的鏢師師兄弟們,但是他們對於她來說是太熟悉了,對他也是向來和顏悅色的,她哪裏見過這樣凶狠相的,那心裏亂跳著,全身幾乎同時從汗毛孔裏向外透出冷汗來。

    她自己不覺得自己臉色是怎樣的,然後在她看了這些人的樣子手,卻覺得有些從心底裏害怕,嘴皮子直發涼,不由得輕微的顫抖起來。那兩條腿也不知道是因為布條綁得太緊了還是嚇的,都象昨晚吃的那麵條似的發了軟了,竟然覺得撐不住自己的身子,隻好又一屁股坐回去那轎裏,向那些人直直的望著。

    這些大漢裏麵其中有個年紀略大些的,瞧著麵色也和善些,就抱了拳頭,迎上前來道:“花姑娘,你不必害怕,我們不是壞人。實不相瞞,是有人請了我們讓我們來這村裏走一趟接你去個地方,這已經快到了城門處了,姑娘是個聰明靈秀的人,用不著我們這些粗人來多說,你也不想望著要跑,你這回定是跑不脫的。我們這幾個人雖然不能傷害姑娘,但是手裏也是有些武藝的,實在不行點了姑娘的穴道的力氣也還是有的,不過那樣倒顯得對姑娘不尊重了,我們主子也會怪我們的。還請姑娘好生想想,乖乖的跟了我們回了城見了我們主子,自然一切都是明白的了。若是姑娘一定要胡鬧叫嚷,咱們大家怕都是要不好過呢。”

    花苗聽了他們竟然知道自己姓氏,這就知道了他們定是受了人指使來專捉自己的,想來八成定是四海鏢局的仇家了,要不也是想利用她來威脅她爹的。她這時恨不得就對了轎子一頭撞了過去,可是一來自己一點力氣也沒有,站也快站不住了,哪裏還能撞跌?二來除了這身邊的五六個大漢之外,這路上可就陸陸續續有那進城的人,她這就想著,我若是想在這麽些個人前尋死萬萬不能夠成功的,可是若是做出尋死的樣子卻死不成,豈不是空惹人笑話一場麽?

    她這時想起自己離開家時,和她爹花平的那一場口角,倒激起了她一腔子硬氣兒,心道:嘿嘿,我倒是怕個什麽?我拾荒的事情都做了,還怕別的不成?隻要我準備不要這條命,我哪裏也可去的,有什麽好懼怕的。

    她這樣想著的時候,覺得那膽氣倒慢慢的上來了,於是心裏也安定了,向那幾人道:“好,你們既然說明了,那我就跟你們走,我倒要瞧瞧你們主子是誰,這樣大的架子,倒要綁了我去見他,走罷。”

    說著,她便閉了眼養起神來了。那幾個大漢一看她這樣不鬧了,也略放了些心,就依舊抬著轎子走到城裏去了。

    花苗這時橫了心,索性不把這事放在心上,用頭側過去微拱開了轎旁的簾子,睜大了兩眼,靜靜地向外麵街道上看著。隻見樹木掩映裏那一帶城牆,越看越清楚,慢慢地就走到了城下街上。方才那個跟她說話的漢子,這時已走到了轎子前麵,用那帶了笑意的聲音道:“花姑娘,這就快到了。”

    花苗鼓著一股子硬勁,原是什麽也不在乎,可是快到了三個字,傳到了耳朵裏來,立刻心裏像開水燙了一般,全身隨著震動了一下。然而她既然已經讓人家抬了來了,此時也說不出別的來了。同時,她那拱了轎簾向外看風景的那點閑情逸致,也就沒有了。隻顧睜大了兩隻黑白分明的眼睛,望了轎簾子。這轎簾子仿佛成了戲台上諸葛亮的鵝毛扇子,瞧著上麵,就可以出主意似的。其實看了許久,連自己的身子在什麽地方,也不能夠知道。

    那轎子又行了一箭之地才慢了下來,花苗感覺著自己被抬進了一所房子裏,然後就聽得身邊有幾個女人的聲音道:“喲,姑娘來啦,快,讓姑娘出來歇歇。”

    這時那轎門被打開,花苗也就從裏麵出來了,這時她才看清自己是在個宅子裏的後花園裏,旁邊一個老媽子樣的女人趕緊過來給花苗鬆了身上的綁繩,又過來兩個丫頭給她帶進了裏麵的一個屋子。花苗讓這幫人給自己弄得莫名其妙,但此時她不明白這些人的來路,隻得由著她們擺布。

    進了屋子,隻見這是個寬敞的內室,床鋪整潔,屋裏打掃的幹幹淨淨,擺著些花盆古董,倒也象間小姐的閨房。那屋子當中有一張八仙桌,那兩個丫頭就引了花苗在八仙桌旁的椅子上坐下,其中一個十四五歲的丫頭走過來,倒了杯茶放在花苗跟前兒,笑道:“姑娘,喝茶。”

    花苗本不想喝這裏的東西,隻是又轉念一想,人家若是想害自己早在路上山上就害了,在山上那會子在土裏挖個坑,早把她這人埋了。還等到現在再來算計她?她這樣想著,也就壯著膽子拿起茶來喝了一口,又轉開臉看那個倒茶來的丫頭。隻見那丫頭是一張圓臉子,臉上輕撲著一層薄粉,卻是不曾撲勻了,從這一樣兒倒可以看出這個丫頭有一些天真氣息。

    她又轉頭看向了這屋子,細細打量了一番。隻見全屋粉刷得雪亮幹淨,床和桌椅衣櫥,全套的家具,都是朱紅漆的,床對過梳妝台上,一律都是新的鏡台粉盒之類。就是這邊方桌上,罩著長條桌,也陳設著花瓶書冊,就是照京城裏的規矩,這屋子也已算得上是上等的小姐閨房了。

    這時剛才倒茶那個丫頭便上前挽著花苗,領她向另一個側門裏去,笑道:“姑娘,這裏還有一間隔出來的小書房,你隨我來瞧瞧罷。”

    花苗就半推半就的,跟了這丫頭過去了。隻見這側麵的屋子果然是打造成了一個書房的模樣。四周列了四個高高的書架子,盡堆了書冊子。臨窗一張紅漆的書案配著一把太師椅,兩個彩緞麵兒的繡墩。那條案上筆墨紙硯讀書人應有的東西都是一應俱全的,而且條案邊上,配了一個萬字格子,隨著格子設了水盂筆架,簽筒盆景,很是幾分古雅的味道。那正牆下還有一張琴桌,卻沒有琴,卻有十幾套大字貼,兩盆子蘭花。牆上是一副花鳥圖,從窗子看到外麵,正有一叢翠竹對著,顯出那幾分清閑的感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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