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道人和杜鵑要走了，是在他們來到小湖塘第七天淩晨雞叫時分才作出的決定，這裏已經沒有他放不下的牽掛，瘋道人會走得很安心。

    太陽剛剛升起一竿子高，客廳的院子外已聚集了許多人，他們在相互聊天，聊的話題大多與馬有關係，因為他們旁邊就有兩匹馬。

    大宛馬高昂著頭，鼻子裏打著噴嚏，蹄子不時的在刨地，它的周邊已經被刨出大大小小坑窪，顯得不耐煩。

    身材矮小的蒙古馬是一匹騍馬，性情就像女孩一樣溫順許多，身體不時地靠在身體高大的大宛馬，既像眾目睽睽之下的膽怯，又像在撫慰暴躁憤怒。

    院子裏不時的傳來豪放的笑聲，這種笑院子外的人很熟悉，卻很少聽見。他們很少看到三位當家的如此殷勤待客，也很少看到三位當家的連續數日這樣高興，興奮的有點魂不守舍，即使是兒女婚事也沒有。

    大伯和二伯聽到這個消息原本要挽留，但是被三弟阻止了，斷劍齊鋒知道公子的性格，一旦作出決定萬難改回。

    公子不喜歡讓離別的愁緒攪擾，更不喜歡纏纏綿綿的愁腸百轉，所以他們在笑。

    膳房裏正在喝酒，喝的是壯行酒。酒桌邊坐著五個人，三位當家的和客人外加春來。杜鵑很早就被櫻桃叫走了，說好了日上三竿就起程。

    昨天晚上他們喝的很晚，酒到夜半，上一頓酒還沒有消化，這一頓酒依然喝得很多，地上已經放著五個空酒壇。

    在春來拍開第六隻酒壇子泥封時，斷劍齊鋒問；“公子這一去是不是直接回家”

    看到對方點頭後斷劍齊鋒又說；“公子帶兩隻鴿子走，婚期若是定了下來告訴個信。”

    瘋道人笑著說；“路途遙遠前輩大可不必吃那辛苦，待到晚輩安頓好。自會再來看望幾位前輩。”

    二伯接話說；“公子這話說得不對，這樣的喜事哪有往外推客人的。公子還年輕不懂，年齡一大心也變懶，總得有個借口才好外邊走走。路途遠正好可以多看看沿路風景，二伯是必定要去的。”

    大伯笑了笑說；“我不好跟二弟爭，隻好老守家園。既然不知道什麽時候還能和公子同桌暢飲，還不如趁這個機會多和公子喝兩碗。”

    大伯雖然是在笑。卻讓瘋道人的心裏升起酸澀的暖流。他不知道該怎麽說，最好的辦法就是喝酒，多喝快喝，喝的讓神經麻木。

    空酒壇子增加到第八隻時，院子外邊傳進來女孩子嘰嘰喳喳的說笑聲。窗戶上又出現了小偉的身影，臉上沒有了往日淘氣的神情，隻是趴在窗戶前兩眼怔怔的看著客人的側臉。

    瘋道人雖然早就聽到小偉的腳步聲，卻並不像往常那樣回頭察看。隻是一碗接一碗的喝酒。

    斷劍齊鋒問小偉“馬牽來了嗎”?小偉隻是朝三叔點了點頭。

    斷劍齊鋒站了起來端起酒碗笑著說；“酒喝好了，客人也該啟程了。咱們老少爺們共同幹了這碗酒，祝公子一路順風。”

    眾人都站了起來喝淨了碗中的酒，簇擁著客人走出了膳房。小黑子好像也知道客人要走，跟著客人腳前腳後轉悠，瘋道人站住腳低頭看著它。

    不等二伯喊。站在灶間門口的肉包子急忙跑過來，抱起小黑子轉身要往回走。瘋道人急忙說；“麻煩你站一下，在下有件事要請教。”

    趙成轉過身笑著問；“公子有什麽事請講。談不到麻煩。”

    瘋道人臉上也是笑意豁然，慢慢地說；“戲水鴛鴦那道菜做的是真叫好，在此謝過，希望下次到訪還能品嚐到大師傅的精湛廚藝。”

    趙成謙虛的說；“公子過獎。廚藝沒有那麽好，歡迎公子下次到訪指點指點。”

    瘋道人笑著問；“不知戲水鴛鴦那道菜你是跟誰學的”？

    趙成回道；“公子應該能看出來我是一個身體超胖的人，身體發胖的人通常都很懶，唯一在吃上不懶，而且喜歡吃好吃的。如果沒有銀子天天泡在酒樓裏，就得琢磨怎麽把飯菜做得好吃，一天無所事事，淨琢磨這點事了。”

    瘋道人又問道；“不知道你聽沒聽說抱一抱這道菜名”？

    趙成回應說；“那天公子走後聽二當家的說起過。我還當公子說笑話，難道還真有這麽一道菜名！”

    瘋道人笑了笑說；“梧州方言你應該聽得懂吧。在下知道一個人姓程，他是兩廣交界處梧州人。不知道你聽沒聽說過這個人？”

    肉包子趙成臉上的笑容變得僵硬，怔怔的看著對方，眼睛裏看不出是恐懼還是驚訝，或許是迷茫。

    過了一會肉包子慢慢地說；“公子說的話我聽不懂”

    瘋道人一臉真誠地看著對方笑著說；“其實你能聽得懂，在下隻是想告訴你，你的根早已紮入小湖塘這塊土地裏，這裏沒有人拿你當外人，也不會在意你的出身。我也看出來了，出了小湖塘你已經無處可去，小湖塘的親情會牽絆住你的腳步，在下相信，我還會吃到你做的戲水鴛鴦。”

    肉包子轉身走了，把小黑子緊緊地摟在懷裏，很快的消失在灶間門邊，竟然忘了把小黑子放進狗窩裏。

    瘋道看著消失的身影，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走向院門，看到了杜鵑，也看到了朝他嘶鳴的坐騎。

    瘋道人和三位當家的邊走邊聊，一群人跟在三位當家的身後，一直送到村子大門口。在瘋道人一再的堅持下眾人才停住腳步，斷劍齊鋒接過後邊人遞過來的馬韁繩，意欲騎馬再送一程也被兩個人婉言拒絕了。

    小偉將一個小巧的鴿子籠遞給瘋道人，臉色抑鬱的說；“我什麽時候還能見到你”？

    瘋道人一隻手放在小偉的肩膀上，笑了笑說；“隻要你練好了斷劍十七式就能見到我，時間長短要看你是否努力。”

    小偉回道；“即使我練好了斷劍十七式，也不知道去哪才能找到你！”

    瘋道人轉過頭看了看他們來時走過的山崗，嘴中喃喃地說；“何處是歸程。長亭連短亭。”他轉回頭，手掌用力在小偉肩膀上拍了拍說；“到了你能找我的時候，你三叔自然會告訴你。”

    斷劍齊鋒笑著說；“小偉記住公子說的話，以後好好練功，別讓公子失望。”

    二伯站在旁邊插話說；“小偉，別跟婆婆媽媽似地，時辰不早了，公子兩個人的路途還遠著那。”

    瘋道人和杜鵑躍上馬，對三位當家的深施一禮說；“晚輩和杜鵑就此告別，不日還會再來探視三位前輩，晚輩走了。”

    兩個人放開韁繩，兩匹馬絕塵而去，一群人站在村口招著手，目送著二人離去。

    兩匹馬來到山坡上停住了腳步，瘋道人轉回身朝後麵招了招手大喊到“後會有期，三位前輩保重”喊完雙腿用力一夾馬肚子，兩個身影瞬間消失在拐彎處。未完待續。。（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