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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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前站的李鏢頭和張師傅起大早帶著幾個鏢師走了,他們要先一步為三十多人安排好住宿,李鏢頭還要先一步拜會永信鏢行幾位當家的。

    鏢隊日上三竿才懶懶的離開六安城,二十多人的馬隊加上四掛馬車蔚為壯觀,引來路人的好奇。

    二十幾人的馬隊分成兩撥中間夾著四輛篷車,不像往常見到那樣一群人擠成一個疙瘩往前軲轆,身體健壯的漢子兩排縱隊齊頭並進井然有序。漢子們一水短打扮,腰懸刀劍胯下健馬,隻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這是一群江湖人,這種陣仗在六安很少見。

    鏢隊繞城而走行進的速度很快,轉眼間消失在六安去往合肥的官道上,上百隻的馬蹄子敲打著丘陵峽穀發出一個音‘訓練有素’。

    他們是平時走鏢時養成的習慣,如果給人留下散兵遊勇的印象,哪位商賈敢把貨物放心的交給雲龍鏢局。

    這支鏢隊隻是沒有穿統一的服裝,鏢隊前麵沒有獵獵迎風地鏢旗,除此以外和平時行鏢相差無幾。

    李雲在第一撥馬隊的後麵,四輛篷車的前麵。前後看了看自家的鏢隊,頗有感觸地說;“十幾年前鏢師們也不能每個人都有坐騎,現在的鏢師比那個時候多多了,鏢師們不但有了坐騎而且還都是健馬,就連趟子手也都每人一匹,這都得益於你們哥幾個!”

    走在旁邊的秋劍說;“哪有那麽嚴重,還是老鏢頭和你經營有方。”

    “如果沒有清涼峰公子一戰,青龍山你們剿滅十三太保,之後鏟平蕪湖紫微堂,雲龍鏢局名氣哪有那麽隆!杭州五大鏢局大多數比十年前強不了多少,有的還日見勢微不如當初。有些小鏢局別說騎著馬走鏢,連貨物還得人車推,比雲龍鏢局起家時好點有限!”

    秋劍回道;“這話也不是沒道理,但那都是先生一己之功,我和清書隻是隨幫唱影跑跑龍套。”

    “話不能這麽說。你們離開鏢局最初那幾年確實靠著公子留下的餘威過了幾年好日子,你和清書在江湖上闖出名氣無形中讓鏢局又得利了不少,鏢局上下都清楚。”

    “這個案子破了。你老兄又可以多睡幾年安穩覺,你說也是,咱們忙活了兩個月不頂先生幾天,你說咱們都忙活啥啦!”

    李雲苦笑了下突然問;“秋劍。你說公子真的會圓夢掐指神算嗎?”

    “見他個大頭鬼,先生真要是像你說的那樣,案子不早破了,先生現在比你還急,急著去憐香惜玉。連做夢都和人打架。”

    “公子夢見杜鵑啦,難道那兩個人與杜鵑有仇”?

    秋劍狡詐的笑了笑說;“這俺可不能瞎說,你得去問本人,免得先生罵我嚼舌根子。”

    “昨天早晨我問過,你不也在跟前,我再去問合適嗎?”

    “不合適,該讓你知道的先生自然會告訴你,他不會對你永遠保密。你放心。先生這樣做是為了你好。”

    李雲點了點頭沒再說話,他當然知道秋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一夜間‘鴛鴦瓦冷霜華重’‘,路邊的花草已盡失顏色,遠近的樹葉突然間變得蒼老,有的已經卷曲半綠半黃。霜葉紅於二月花’,更有幾小片樹林似像火一樣在燃燒。離得遠不知道是楓樹,還是烏桕葉。或者是柿子林?

    那一片一片的紅色都躲在山麓低窪處,是不是那裏寒露更重?它們卻不知道嚴寒不會給大地留下一片淨土。

    陽光不僅是慈祥。讓生命感覺到溫暖,更給五顏六色增添了絢麗,融化的霜花形成了細小的水滴反射著璀璨的斑斕。

    返程的四掛馬車已經沒有來時的銀子贅累,隻有兩掛車裝著條件不具備時野外用的帳篷和炊具,一掛車空著,最後一輛車有一個人在睡覺,篷車後旁邊跟著一匹馬。

    馬匹既沒有栓著,也沒有人駕馭,他卻緊貼著篷車不即不離。

    睡覺的人就是馬匹的主人,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決不坐著世上最懶的那個人,趕車的是清書,他的馬匹上麵坐著的是本該趕車的鏢師。

    這件事很快就會水落石出,他又要和先生天各一方,清書隻想和對方多待會。

    秋劍本也想鑽進篷車裏,怎奈李雲嫌路途寂寞,拉著他作伴去了。

    先生上車就沒睜過眼,連姿勢都沒變過,若不是聽得見鼻息,你都會懷疑那是不是一具死屍。

    昨晚上先生喝了許多酒,客人自然也沒少喝,三個客人是被送回家的。

    那個王隊長雖然喝高了,卻依然記得皇命在身職責所在,,這麽偉大的人物先生自然會鞍前馬後。不但把人完好無損送回關隘,還像個跟班端茶遞水,不厭其煩的聽王隊長口齒不清嘮叨,連王隊長口吐的汙穢也是先生打掃的。關隘上值夜的兄弟都很受感動,王隊長清醒後會不會感激涕零。

    先生回到客棧已是雄雞報曉,清書已經睡醒了一小覺,盡管先生的動作比夜貓子還輕,怎奈他的眼睛是爭著。

    他知道先生不是趨炎附勢,那個芝麻官還不值得他這麽做,況且先生平生一身傲骨。那個王隊長不是因為他是當值隊長,他的能量在酒席桌上已經發揮盡了,已經沒有什麽價值,而是因為在酒席即將散場時王隊長說的一句話,才會受到這種禮遇的。

    想起翠園酒樓那一幕,他的心裏就想笑,他發現公子又多了一樣本事‘煽情’。他如果不是知道這是鴻門宴,他都不會想到先生說那些話有什麽用意,他如果換作對方會不會也被忽悠的不知東西南北。

    清書想起來禪僧元覽說過的一句話‘大海從魚躍,長空任鳥飛。’他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好不央的,又歎什麽氣”?

    清書回頭笑著問;“你醒啦”?

    “有你這樣的車夫,俺敢睡著嗎”!說完支起身子向後挪了挪,人靠在後廂板上。“說吧,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清書打囫圇語,神色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但是他的臉上很快浮現出笑容轉移話題問;“你什麽時候和杜鵑結婚,俺都等得有點著急了。”

    “會很快吧”。

    “很快是多長時間,一個月。兩個月,還是半年”?

    挑起眼皮望向車棚外的藍天,慢慢地回道;“俺也不知道。這要到了關東見了杜鵑的父母才能定。”

    清書顯得很失望“你這也沒個準信,讓俺哥三個怎麽辦?”

    “俺結婚時不會通知任何人包括你們,隻要俺爹俺娘證婚,祭拜一下秀秀。和鄉鄰們喝喝酒,簡簡單單走個形式。”

    “整了半天,俺們哥三個還不如你那個鄉鄰,真讓我們傷心”!

    看到清書的表情他淡淡地回道;“這沒有可比性,咱們是過命的兄弟。你別自己降低你們在俺心裏的分量。可是秀秀從小生活在清河村,鄉鄰們對她真的很好,而我的婚禮又一定是要在清河村辦的,你說秀秀要是地下有知,會不會也同意。”

    清書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先生低低的說;“俺和杜鵑結婚後,就會陪在爹娘身邊,替秀秀盡孝道。爹娘過世後一定會選擇和秀秀團聚。俺就會把家安在秀秀身邊。”

    清書看到先生眼睛裏似有似無的淚光。他的心好像被一隻手攥著,一陣一陣的痛。

    “俺會和杜鵑天天掃墓,就像清掃自己的家裏,天天陪著爹娘和秀秀說說話,讓他們知道俺就在身邊。”

    聲音好像有點哽咽,看向天際的眼神有點飄渺。好像遙遠裏有他懷念的影子,清書差一點哭出來。他不敢讓對方看見自己的脆弱,他扭過頭看著天空裏那朵孤獨的雲。

    “俺會教育兒女記住俺爹俺娘和秀秀。在俺不在的時候爹娘墳前依然香火不斷,將來俺和杜鵑還有秀秀會住在一個很大的房間裏。你信不信,俺能做到?”

    清書已經不能回答,他的喉嚨被憂傷哽住,他隻是朝那片雲頻頻的點頭,淚眼模糊那片雲什麽樣子他已看不清。

    車隊已經行進了一個半時辰,前麵不遠就是一個叫柏林的小鎮,鏢隊會暫短停留,給馬喂草加料飲水,人也可以打尖休息,不待太陽落山他們就會進了合肥城。

    李雲突然想起了剛才的話題“公子既然不會圓夢麻衣神相,咱們回去的時間他怎麽算得那麽準”?

    “我問過他,先生隻是和老人們開個玩笑,哪知道被他懵對了,你還真當真?”

    李雲搖了搖頭說;“也不是像你說的那麽簡單,公子確實有點半仙之體,連我父親都說公子神道。”

    秋劍笑了“先生是有點神道,但那不是算出來的,是他想出來的。在認識他之後到蕪湖受傷分開的那段日子裏,我發現先生的覺睡得非常少,隻是常人的一半,這也是咱們常常看到他一有空閑就會睡覺。有許多的時候睡覺隻是先生作出的假象,他不想被人打擾,尤其遇到難纏的事情。”

    “我也知道這一點,可是心裏還是說服不了自己,難道咱們沒想嗎,這一段時間我想的都快發瘋了,還是抵不上公子來這麽幾天!就拿剛才那件事,他怎麽懵的那麽準,太不可思議!”

    秋劍想了想說;“我跟你說個真事,一個人要上京趕考,臨走的頭一天晚上做了一個夢。開考的那天在去往國子監的路上突然下起了雨,三年一次的科考可不等人他隻好頂著雨向前跑,突然身邊多了一把傘,撐傘的人是一個美麗的女人。快到國子監門前時雨突然停啦,他對女人表示感謝後讓女人留下地址,若是兩榜有名他會登門拜訪。哪知女人聽後大怒用傘把敲在頭上,頓時頭頂鼓起了一個雞蛋大的包。女人一眨眼不見了,剛晴的天又下起了傾盆大雨,把他澆了個透心涼。家裏人急忙四處找圓夢高手破解,找算命先生測凶吉,十幾個半仙之體給出了三個答案,你聽哪個才對?”

    李雲問;“都是什麽答案”?

    “先不說答案,慢慢聽我說。聽清書說先生圓夢和預測咱們歸來的日期一事,一時好奇把那個人做的夢講了一遍,讓先生破解一下,先生居然說出了三個答案讓我挑,這三個答案奇跡般的和那家人得到的答案一模一樣。”

    “公子給的三個答案是什麽”?

    “你是先聽好的還是先聽不好的”?

    “好不好跟我都沒關係,還是先聽不好的吧,先苦後甜嗎。”李雲笑著回秋劍。

    “先生說送傘的女人是文曲星下凡,那個人命犯桃花,要女人的地址是心懷不軌,登門拜謝那是尋花問柳,頭上的那個包是色膽,傘能遮住天那是色膽包天,考的不是進士,是進司是三司會審,有牢獄之災。”

    李雲禁不住笑,“就這麽一個夢就給送進牢裏啦,也忒不靠譜啦。第二種答案呢?”

    “第二種答案和前麵說的一樣,隻是後來被大雨澆過後,什麽都衝刷沒了,既不能中榜也沒有牢獄之災,回家過原來的日子。”

    “那第三種一定是高中榜首,理由是什麽”?

    “那個女人撐起的是一把萬民傘,隻有父母官才有士紳送傘,那能不高中嗎?”

    李雲笑著說;“同樣一把傘,結果卻渾然不同,那個包難道也不是色膽啦?”

    “那當然了,那個包在頭頂上,那叫出人頭地,上邊的包比頭小得多,隻有一榜進士才能有這種幸運,也有說那是帽插宮花。”

    “後來下的那場雨也沒說法拉”?

    “怎麽會沒有說法,那叫改變人生的雨,俗話說叫換個活法。”

    “公子都咋想出來的,也真難為他,不過他也該給一個正確的說法,不能一個女兒嫁三個婆家。”

    秋劍搖了搖頭說;“先生對我說你自己挑,俺也不知道!這就像一個種田人把地翻了種子撒下後,跑來問你今年收成怎麽樣,你怎麽回答?那隻有三個答案一個是因為災害收成不好,另一個不好不賴,在一個是風調雨順大豐收,你能給一個未知的正確答案嗎。先生還鬧了有理,問俺是不是長了個豬腦子。”

    李雲哈哈大笑,鏢隊的人不知所以然,茫然地望過來。

    “你說的這是真事麽,不是編故事,公子可好這一手,你別跟著公子學會了編故事?”

    “這怎麽是編的呢,這是俺本家爺爺輩出的事。”

    “那最後的結果是什麽,考上狀元了沒”?

    秋劍苦笑著搖了搖頭“俺那個本家爺爺拿不定主意,不敢冒險沒敢進京參加科考,白扔了不少銀子。”

    李雲差一點從馬上掉下來,笑的鼻涕眼淚都流下來了,說說笑笑鏢隊已經進了小鎮。未完待續。。(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