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柳燕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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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城隍廟轉了一圈,小販們的人數少多了,逛集市的人也同樣少得可憐。
商販們有的正在收拾貨擔準備離開,還有的想再堅持一下,碰碰運氣。賣各種日用品的商販絕大多數都已離開了,日用品又不需要吃喝,也不會很快壞掉。
除了活的雞鴨鄉下人一般會帶回去,其它自產自銷的貨物近晌午時鄉下人會以很低的價格一次性出手,哪怕賺的隻夠一家人喝頓粥。
一過午間集市上的蔬菜水果雞鴨魚肉已經不如開市時新鮮,這些攤販幾乎都是城裏人,是人們口中的二道販子。
他在攤販前走走停停,走到一個胡同口前往裏掃了一眼,那個孩子又在淘氣了。
一個貨郎擔從身邊走過,二嫂改嫁孩子是捎帶著,手裏的小鼓被搖得撥浪撥浪響,回家做順路生意。
擺了擺手貨擔在麵前停住。他拿起裏麵的一個銅鏡,對著自己左照右照,貨郎不停地說著銅鏡怎麽怎麽好,銅鏡被誇的趕上照妖鏡了,好像就是被秦王禦封的那塊寶貝。不知是銅鏡質量真的好,還是被巧舌如簧的貨郎說動,他把手伸進了懷裏,可是最終也沒掏出銀子,說是忘帶了。
他走了兩丈遠,還能聽到貨郎的埋怨“這不瞎耽誤工夫嗎”。
他走入了另一個胡同,經過另一側的街又拐回他剛才掃過一眼的胡同裏,他沒有敲門。看看左右無人跳了進去。
王華不在,又雇著篷車去清樂茶坊那邊查看了,隻有小青子在裏麵,幾日不見小青子也瘦了。
寒暄過後小青子說;“找了五個經常去胭脂巷白相的客人。辨認了公子畫的畫像,他們都說畫像上的女人就是柳燕。他們說柳燕也能彈琴唱曲,但是大多數客人隻是去看柳燕畫畫,品嚐柳燕調製的小菜。因為柳燕隻能看不能動手,價錢還挺高,所以真正近距離見過柳燕的人並不是很多。”
“俺讓你找的人帶回來了麽”?這是他最關心的事情。
“帶來了,是在那個巷子裏專做青樓女子生意店鋪的一個年輕夥計,那個夥計見過柳燕至少有二十多次。他在店裏見過柳燕,也在青樓裏見過柳燕,店裏好多女人用的物品都是經他手送過去的。”
“客人安排哪啦,花了多少銀子?”他問的當然不是客人住宿的花費。而是客人被請到合肥來的費用。
“公子說的那家客棧我去看過沒有床位了,旁邊有個沂源客棧,條件也挺好。花多少銀子我不清楚,都是蘇州關東貨棧付的,所有的事都是苗三哥出頭去辦。人家根本就不讓我插手,我在那裏兩天就是吃喝玩。大嫂隻告訴俺一句話,俺兄弟的事,就是貨站的事。”
他想了想問;“在貨棧裏看到杜鵑的兩個哥哥了嗎”?
“我是午間到的。隻在一起吃了一頓飯,他們問了問你的情況和你的想法。幾個人琢磨了半天也沒說出來什麽。讓我回來帶個好,說過一段時間來看你。下午就匆匆的離開了,聽說是去了濟南。”
“去了濟南,去濟南做什麽?”
小青子搖了搖頭“吃晚飯時沒看到他們我問了一嘴,有子哥說的,去做什麽人家沒告訴咱。”
他回到家時,三個女人已經吃完了晚飯,正在吃零食,清書和秋劍還在喝酒。看到他進來,兩個女人急忙把半麵桌子上散落的榛子殼,糖炒栗子皮,梨核收下去,把桌子擦幹淨。兩個女人知道他是正主很自覺地坐到了下手一麵,給他讓出了一邊桌麵,柳燕拿來了一副碗筷。
秋劍一邊倒酒一邊問;“今天怎麽了,沒人請?噢!我知道了,回來躲星。”倒完酒拎著酒壇子問清書“你給算一下,先生今天犯得是什麽?”
清書閉著眼大母手指在另外四指間來回點動,搖頭晃腦的咕囔著“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後玄武,牛頭馬麵守中堂,牡丹仙子”……。一會睜開眼煞有介事的說;“方位在南,值守的主神火德星君,巡查的是牛頭馬麵,開運的吉祥物是青龍白虎,犯得是桃花劫。”
清書說完自己先笑了起來,女人比男人笑的還響,隻有一個人沒笑,先生。
先生不但臉上看不到笑模樣,眼神也很呆板,固定在清書的眼睛上“連星象和生辰八字都搞不清楚,說聲請教俺可以教你,笑完了沒,沒笑夠接著笑,笑完了喝酒。”
三個人開始喝酒,秋劍尋思著清書的剛才表演有點好笑,一回頭把酒噴了出去,幾個人又笑了起來。
苗條的女人笑著說;“公子,你能不能講一講生辰八字,讓我們也學一學”?
他繃著臉問女人“學這個有什麽用,你啥時候見過有瞎眼女人走街串巷給人占仆?你那雙眼睛長得多好看,好好的珍惜吧。”女人被他說得有點臉紅。
喝了兩碗酒他的臉上又浮現出,讓人看了很舒服的那種微笑,側著臉對柳燕說;“咱們來合肥十多天啦,除了巷子口她們家的那個裁縫店,別的地方你還沒去過,合肥雖然比蘇州差一些,熱鬧的地方也不少,想不想出去看一看?”
柳燕紅著臉點了點頭,他轉過頭“你們兩個明天陪著大小姐出去轉一轉,多帶點銀子,大小姐喜歡什麽買點回來,哪怕把合肥城買回來俺也不反對。”
豐滿的女人問“公子,明天大小姐出去逛街,我們還來嗎?”
他看著女人淡淡的說;“你們不想掙銀子就不用來了”。女人急忙說;“公子,我不是那意思”……。“不是那意思就好,省的夜半三更的我還要再去給大小姐找女伴。若不是大小姐說你們兩個女人挺好。這一次俺就換人啦,朋友介紹了好幾個都被我回絕了。”
兩個女人直說好話,生恐一個不小心被換掉了。兩個女人知道大小姐對她們有多麽重要,一定要變著法的討人家喜歡。
清書問;“先生。明天我們領著大小姐去哪逛,合肥還真不熟,不知哪裏好玩?”
“城隍廟就挺好,挺熱鬧的,離家又不遠,大小姐累了就回來了。”他的臉就象七月的天,說變就變“你們倆給俺聽好了,那裏人多。大小姐初來乍到街巷可不熟悉,若是把人給俺丟了你倆也別回來了。”
蘇州來的客人隻有十七八歲,談不上帥氣,眼睛比清書的還小許多。倒是有個白淨勁,這張臉男人女人都不會討厭。
據客人自己說十一二歲就在店裏跑腿,因為年齡小隻混個吃喝住,外帶年節時掌櫃的給做一套新衣服。這兩年才給他付工錢,工錢很少。但是逐年再漲。
客人這次來合肥,往返最多七八天就能拿到半年多的工錢,有利可圖他才跟掌櫃撒了謊說外婆病重,其實外婆是誰他從生下來就沒見過。
小青子陪著客人在喝茶。坐在客房臨街的窗戶前小桌的兩邊,兩個人說著話眼睛不停的看著外麵來來往往的行人。小青子找來的紗簾不是透紗的。外麵的人看上去不是那麽真切,兩個人把兩片紗簾結合處掀開向外看。
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多。熙熙攘攘的人群腳步變得慢了下來,清書出現了,小青子一眼就看到了,他在察看麵朝窗外客人的表情。
“柳燕出現了,沒錯是柳燕!”客人說話時並沒有回頭。
“你說的是哪個”?小青子把頭湊過去。
客人用手指著人群“那邊兩男三女中間那個女人,就是穿了一件綠色襯有野百合碎花衣裙的那個漂亮女人,好像比以前瘦了!”
小青子追問了一句“你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俺讓你來確認的柳燕現在還沒有出現呢?”
客人回過頭有些不滿的說;“蘇州胭脂巷的柳燕沒有第二個人,如果有那就是冒名頂替的,我相信你們讓我來確認的就是這個女人,你這麽說隻是怕我搞錯了。”
小青子突然把客人用手掀開的窗簾搶著放下,客人不知所措,他笑著說;“那個女人轉過頭來了”。他拍了拍客人的臂膀說;“你先歇一會,我出去趟,千山萬水的來合肥一趟不容易,一會我陪你出去轉一轉,找一處最好的酒樓吃一頓。”
小青子走了,客人躺到了床上,他知道自己應該做的事已經做完了,明天就可以啟程回蘇州。回去時他可以雇篷車,不用騎在馬上遭罪,人家已經在蘇州給足了銀子。
送走了小青子,他一個人坐在院子裏,陽光透過樹木的枝條灑在身上,明快中留下了枝條的陰影。
坐在石桌邊的他就像一尊石雕木刻,從坐在那就沒有改變過姿勢,就連樹葉飄落到頭上他都沒有心情去拂掉。
他想過柳燕即使是冒名的,你在青樓裏也不會得到其他的結果,你能想到的人家一樣也會想到,所以他才又派小青子跑了一趟蘇州。可是客人卻不同,青樓裏來來往往的客人很多,你不可能封住每一個人的嘴。畫像上又沒寫上名字,柳燕若不是他們見過,五個人不可能眾口一詞。特別是那個被請來的客人,在蘇州連畫像都沒讓他看過,就能在你來我往的眾多女人中一眼認出。結論隻有一個……。
雖然心裏還有疑團,事實擺在麵前他必須接受,柳燕就是個普通的煙花女子。他想了半天終於想明白了心裏的疑團,都是因為自己有先入為主。
他在琢磨以後怎麽麵對柳燕,這個女人對自己好像有一點好感,他怎麽做才不會傷害她,因為她的身份已經變了。
人是個奇怪的動物,總會設想一些不著邊際的事情。如果柳燕是尋春姥姥的徒弟他會殺了她嗎?他想了半天自己也不能確定,可能會像豔梅一樣被廢了武功,他實在舍不得讓那張賞心悅目的臉蛋在世上消失。那不是愛,隻是喜歡。
他也想起了小青子說杜鵑的兩個哥哥去了濟南,娟子兩個哥哥去濟南做什麽,與杜鵑有沒有關係?
他第一次到貨棧,就從青山哥嘴裏聽說了杜鵑到濟南的第三天姨娘就去世了,娟子給姨娘祭奠過七七就會返回關東大杖子。青山哥去濟南燒完頭七就回來了,青山哥告訴他娟子的母親也去了濟南,和他是同一天離開的濟南。杜鵑沒有給他寫信,隻是讓青山哥捎了個口信,如果七七之前趕不到濟南就直接去關東,讓他注意安全。杜鵑還不讓青山哥去找他,怕讓他分心,杜鵑相信他會在適當的時候去貨棧,因為他知道合肥有一個關東山貨棧,他是認親的人。
他想來想去覺得與杜鵑應該關係不大,否則,大哥大嫂會讓小青子捎回來口信。
還沒有見到女人,巷子裏已經傳來女人們嘰嘰喳喳的說笑,他破天荒第一次站在大門口,算是迎接吧。
柳燕兩邊的女人象征性的拿著一點采購回來的物品,見到他高抬起雙手“公子你看,我們買回了多少東西。”他臉上笑著嘴上說著“好,好,好。”他好像除了好已經不會說別的啦。
秋劍和清書真的成了女人們的跟班,大包小裹的跟在後邊,他驚訝的問“你們累不累呀,這都買了些什麽回來”?
清書不滿的說;“問你的那位壓寨夫人去,你是看熱鬧的不怕事大,上下嘴唇一動‘哪怕把合肥城買回來俺也不反對’你買得起嗎?”清書模仿對方口吻有那麽幾分像。
秋劍火上添油“太監比外官大!柳燕沒讓你把合肥城搬回來已經是開恩啦,你知足吧!”
三個女人雖然喊累,還知道自己該幹什麽,妯娌倆抱柴的抱柴,汲水的汲水,柳燕換了一身衣服也進了廚房。一會的功夫柳燕就拎著一陶罐開水出來,三個人坐在秋劍的房間裏,慢慢地泡著茶葉,看著三個女人忙碌的身影說起話來。
聽了小青子說的情況,秋劍沮喪的說;“這回好了,抓了個黏豆包粘手上了,放,放不得,不放還得搭人看著她!”
清書提議說;“你去老伯那說一聲,把柳燕先寄放一下,等咱們完事了她想去哪送她走就是了。”清書說的很輕鬆,就好像柳燕不是人,隻是一件物品。
他點了點頭說;“眼下也隻好這樣,明天早起俺就出城。”
“這事你的抓緊,再拖兩天我和清書非的憋出病來!你感情好,就像沒拴籠頭的野馬,滿世界的跑,怎麽也該為俺倆想一想啦。”
眾人拾柴火焰高,屁大的功夫,什麽都準備停當,就等著開炒了。三個人正說著話看見柳燕兩步一扭的走過來,清書嫉妒地說;“我的娘哎,這兩步走,肚裏有啥東西還不得扭掉啦!”
清書說話的聲音雖然很低,依然被柳燕聽到了,從敞開的窗戶外問“什麽東西扭掉了”?
他急忙打圓場說;“他們兩個正在合計買回來的東西缺沒缺,秋劍說少了一個兜,清書埋怨他走路像跳大神的,有啥東西還不得被他扭掉了。”(未完待續。。)(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