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誰知下有並根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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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男權的時代,女人沒有權利要求男人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所以女人們還在炒菜,男人們已經在喝酒。

    當三個女人洗淨手上的油膩坐在桌子的另一半,三個男人已經喝下了半壇酒。

    桌子上擺了六盤菜,沒有像先生不在的時候男人和女人分享著各自一邊的的菜,每樣菜裝在一個盤子裏。

    柳燕還未說話先靦腆的笑了笑“原本打算自家做六個菜,加上酒樓送的菜,湊個十全十美……”她看著先生歉意的說;“六個菜好像少點啦!”

    “今天俺沒出去,也沒想起來通知酒樓送菜。俺看挺好,六個人六樣菜,六六大順也是一個好彩頭。”他說完話兩隻眼珠來回看著兩個女裁縫,看的兩個女人不知所以然,情不自禁的低下頭在身上查看,然後又相互查看。苗條的女人紅著臉問;“公子,俺們又做錯了什麽?”

    他搖了搖頭,臉上露出微笑“今天怎麽啦?俺不在家的時候,酒你們喝的挺好的,聽說連大小姐的酒量都在漲。怎麽俺一在家,連酒碗都不敢碰了!你們不要給財主省著,俺喜歡看女人喝酒。”

    雖然被說得有點放不開麵子,可是以後可以大大方方的喝酒,心裏還是很高興,這麽好喝的酒以前何曾喝過。

    豐滿的女人比身體苗條者動作還要快,搶先去了灶間拿來三隻小碗。妯娌早已拎著壇子。先給大小姐倒上酒,然後再倒滿兩個人的碗。

    妯娌倆先是小口喝酒,眼睛還不時的掃一下主人的臉色,後來也學著男人向柳燕敬酒,有時還找個借口自罰一碗,酒下的很快。

    小時候常常聽到大人們議論,把吃東西狼吞虎咽的或者專朝肉和魚下筷子的孩子,歸類為沒出息。這種以點蓋全的分類,曾經讓許多孩子心裏很受傷,有許多後來很有出息的孩子也受過這種不白之冤。

    什麽叫有出息。什麽叫沒出息,那是家庭條件製造出來的冤案。把一個沒出息的孩子放到肉山魚海裏,他很快就會有出息,一個有出息的孩子你餓上他三天……。

    他曾曆盡滄桑自然懂得這個道理。他盡量眼睛不往那邊看,和清書兩個人說些天南地北的事,喝著酒。

    酒蓋住臉後,男人女人都一樣,膽大。

    苗條的女人已經忘了生辰八字那回事,被酒沁紅的臉蛋看上去很生動“公子,講一個笑話和故事聽唄?”

    他想了想說;“行,反正也沒事,就給你們講一個女裁縫。”

    妯娌急忙接話說;“公子,能不能換一個。那個女裁縫你都講過了。”

    他皺著眉眯著眼問對方;“講過了,什麽時候”?

    “公子忘了,大小姐去做衣服的那天,你在俺們家店裏講的。”

    拍了拍額頭“噢,你們說的是那個女裁縫,俺要講的是另一個女裁縫,連秋劍和清書都不知道,你們保準沒聽過。”

    女人放低了聲音“公子能不能換一個別的,張口閉口女裁縫,讓人聽著心裏別扭。”

    把酒倒進嘴裏。酒碗倒扣著拿著,半天沒動,誰也不知道他在玩什麽花樣。

    他問妯娌兩個人“你們喝完的酒碗能像在下一樣不往下流酒滴嗎?你們做不到,這是俺的一技之長,就像你們給別人裁剪衣服一樣。想做一個酒徒很容易。被人稱之酒鬼很難,俺是名符其實的酒鬼。裁縫怎麽啦。裁縫是有手藝的人,怎麽到了你們這好像矮人三分似地!俺就會講女裁縫,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可以不重樣,你們不喜歡聽,俺還懶得講了呢。”

    兩個女人在陪笑,臉上的肉皮有點發死。情書急忙打圓場“俺最願意聽先生講故事啦”。

    他看著清書說;“你願意聽俺還得有心情給你講,你不夠格,俺這是為了討女人們高興,等你托生成女人俺再給你這個待遇。”

    柳燕好像是為了給清書解圍,輕聲說;“俺也想聽”。

    他換上笑臉看著柳燕說;“本來俺已經不想講了,既然你想聽,就讓他們跟著占個光,俺講的是個真實的故事。”

    把身子往椅子後背靠了靠,覺得舒服了他開始講了“有一對夫妻育有一女,女兒的出生帶給夫妻的是不幸,母親坐下病,女孩終生不會再有姊妹。一家三口靠給人裁剪做衣度日,生活也還過得去。女孩很聰慧,就是常說的心靈手巧,從小就幫父母拿個針遞個線,到了五歲竟能幫母親縫縫連連。老兩口一咬牙送女兒去識字,到這個時候女孩才有了自己的名字,怨女,……”

    秋劍插話說;“怨女,怎麽起了這麽個名字,父母也夠有文化的!”

    “老兩口連個兒子都沒有,不願她怨你呀?別打岔,聽著,多有意思。”清書這幾句反駁話連秋劍都笑了“叫怨女對,是該怨她。”

    “怨女到了十五歲家裏接連遭遇不幸,先是母親的腿因為風寒不能長時間站立,後是父親為救一個落水的孩子去了世,十五歲的女孩不得不挺起瘦小的脊梁擔負起家庭的重擔,繼承父業。怨女出落得很好看,常有附近的賴皮來裁縫店滋擾,有一次把怨女欺負哭了,母親無能為力隻能陪著哭。街坊鄰居不幹啦,一條街的人都出動了,男的拿著鍬鎬斧頭,女人拿著掃把樹枝,把賴皮們打跑了,從此再也沒有賴皮趕來鬧事。怨女的父親本不該死,父親去給母親抓藥,常去抓藥的藥鋪那天偏偏沒有開門,隻好去了另一條街的藥鋪,回來是等於繞了個彎。碰巧看到有孩子落水他忘記了自己不會水。這也不是大錯誤。因為河水並不深也就剛過腰。不幸的是被誰丟棄在河裏的半張破漁網絆倒,人是嗆死的!怨女的父親就死在家門口不遠,九曲水匯入金鬥河的入河口,街坊鄰居都知道。”

    “啊!俺們合肥的事呀,怎麽沒聽說過呢?”兩個女人幾乎是喊出來的。

    他苦笑了笑說;“不光你們沒有聽說,整個廬州城裏恐怕也沒有人聽說過,時光太久遠了,那是北宋年間的事,早被你們的先人忘啦。”

    聽說故事發生在合肥,兩個女人來了興致。早忘了自己說的‘讓人聽著心裏別扭’那句話,一個勁的催著快講。

    他端起酒碗細品慢咽故意拿搪,兩個女人急得不得了,連柳燕都有點沉不住氣了。頻頻地看他。酒碗剛放下,清書就急忙給倒滿酒。他剛伸出手要端酒碗,柳燕輕聲的說;“別喝了,兩位大姐都急壞了。”

    他縮回了手,看著柳燕說;“好,不喝了。”他轉向兩個女人“你們不介意俺講的是女裁縫啦”?

    兩個女人先是一愣,豐滿的女人反應得快“公子真小氣,還跟女人一般見識。”

    他抬起頭看著屋頂“你們別催,讓俺想一想,這個故事聽的時間有七八年了!”清書和秋劍忍不住看著他笑。

    片刻他又開始講;“怨女大一點後認識了一個大戶人家的公子。十個公子九個花,自然也不會有什麽結果。有一天店裏來了一個客人,是一個寒酸的年輕人,長的很清秀,談吐舉止打動了怨女。年輕人走了後,怨女沒心思幹活計,她發現自己喜歡上了人家。年輕人是個外鄉人,來廬州準備參加鄉試的,住在一個同窗家的一間空房子裏。怎麽才能接近人家,怨女想了三天三夜終於被她想出了一個主意。她按著年輕人留下的尺寸精心的做了一件衣服。怨女跟年輕人說她想起了衣服有一處落了幾針,穿時間長了就會開線,她做了一件同樣尺寸的衣服暫時替換,她要把衣服帶回去縫好再送回來。年輕人並沒有穿新衣服,推說洗了在別人家晾著。他會晚上給送過去。第二天怨女來還縫好的衣服,那件替換的衣服依然被年輕人以洗啦還沒幹的理由沒有被拿走。怨女也挺高興這個結果。”

    “講的口幹舌燥,俺先潤潤嗓子。”一碗酒被他倒進了嘴裏,清書急忙倒酒。

    苗條女人感慨的說;“衣服沒等穿壞,就被他洗壞了,年輕人是愛上了怨女,故意找借口!”

    “你說錯啦,那件衣服是穿在年輕人同窗的身上,他穿的衣服都是同窗不要的,兩個人身材一樣,同樣一件衣服穿在誰的身上都合適。拿人家的手短,同窗懶得讓老頭老太太在身上量這量那的,他隻好代勞,誤打誤撞碰見了漂亮的女孩。三番兩次的接觸讓年輕人刹不下心來學習,他突然發現女孩好像愛上了他,自己也一樣。怎麽才能向對方表明自己,他想了一天一夜,最後畫了一幅畫,上麵留了幾個字,跑逍遙津玩了一天。畫上四麵群山疊嶂,卻朦朦朧朧的掩在霧裏,中間是一方池塘,荷葉青青,綻放著美麗的荷花,在一株荷花上站著一隻鳥,看著旁邊含苞待放的並蒂蓮。靜靜的水麵映出的不是太陽,卻是一彎明月。旁邊附有一行字‘誰知下有並根藕’。

    他又去端酒碗,苗條女人央求著說“公子,別喝了,快講吧。“

    把酒倒進嘴裏,長出了一口氣,他對女人緩緩地說;“俺已經講完了。”

    “講完了!”女人瞪著眼珠子問;“那張畫是什麽意思”?

    他搖了搖頭,又補充了一句“不知道”。

    苗條女人的妯娌緊追著問了一句“那個怨女與年輕人好上了沒有”?他又回了一句不知道。對方驚訝得看著他“你怎麽會不知道呢”?他比對方還有理“俺憑什麽就應該知道?”女人被問傻了,半天才回道;“故事是公子講的,你不知道,誰該知道”?

    他又喝了一碗酒,鬱悶的歎了一口氣說;“故事是俺講的,可俺也是聽人家講的。講這個故事的人是個酒鬼,講兩句喝一碗酒,講到這裏他已經喝醉了,等俺再去找他時,他已經退店走了。”

    三個女人收拾完碗筷,擦淨了桌子,到柳燕房間閑聊去啦。

    三個男人坐在桌邊喝茶,清書感歎的說;“先生編的故事真精彩,能不能給故事也編個結尾”?

    他淡淡地回道;“沒有結尾”。

    秋劍壓低了聲音問;“柳燕能不能聽出來你沒講出來的結尾”?

    “不知道”他說的是實話,他真的不知道柳燕能不能聽出來他要說的話,他希望柳燕能聽懂。

    過了一會妯娌兩個人走了,走的時候還特意朝屋裏看了看三個喝茶的男人。三個人也散了場,各回各屋,躺在床上做該做的事,困頭。

    聽到對麵屋均勻的鼾聲,柳燕也懶懶的上了床,雖然剛吃過午飯,她卻覺得自己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躺在床上望著架子床的頂部,承塵是什麽樣子她看不到,一塊碎花布固定在四麵橫楣板上,把架子床頂部承塵遮的嚴嚴實實。

    柳燕在看碎花布上的小花,如果走進你會發現她的眼睛空洞洞的,柳燕什麽都沒看。

    看,有時不是用眼睛,從苗條女人告訴她,自己男人看到公子進了妓院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人家監視下。

    當那張白淨地臉和小青子出現在沂源客棧掛著紗簾的窗戶那一刻,柳燕就知道所有的事情都過去啦,以後不會再被噩夢驚醒,也許用不了多久進進出出這個院子,身後那雙看不見的眼睛也會消失。

    這本是一件好事,至少對於她來說是這樣,可是柳燕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柳燕原本認為自己已經快抓住了她想抓住的手,所以她很想有個十全十美,哪怕自己承受脫胎換骨的痛苦。然而那隻手無情地從她的麵前消失啦,消失的那樣義無反顧,讓她徹底的絕望。

    她知道那張畫要畫的是什麽,她也知道那個沒有講完的故事結尾是什麽,她更知道怨女看到那張畫會有多麽傷心。

    柳燕輕輕地閉上了眼睛,她的身體很長時間一動不動,兩隻眼角緩緩地溢出晶瑩的淚水,長長的睫毛也掛著淚花,眼窩終於承受不住那麽多的痛苦,淚珠沿著臉頰慢慢地滑落。

    不知自己是怎麽睡著的,柳燕是被院子裏說話聲驚醒的,說話的是裁縫店那兩個女人。

    柳燕問走進來的女人在跟誰說話,女人笑著告訴她,酒樓的夥計,酒樓忘了咱們定的菜,這個時候才送來,清書正在和夥計理論呢。

    柳燕聽後不知為什麽心裏沉沉的,聽了聽對麵屋還有低沉均勻的鼾聲,無聲的出了一口長氣。未完待續。。(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