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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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的夜晚不再有強烈的陽光照射, 暑氣被逼入到地麵之下, 久違的涼意再次降臨在大地之上,因為白天炎熱而顯得懨懨的生靈萬物們也都在涼爽中提起了精神。今日並不是滿日的日子, 天空中隻有一輪下弦月黯淡的掛在空中, 彎彎勾勾的,像是一輪小船, 載著夢中的人劃向遙遠而夢幻的彼岸。

    黑色的夜幕上繁星璀璨,仿若一捧晶瑩剔透的鑽石灑在了泛著柔光的黑色錦緞上。在亙古不變的夜空上、在遙遠而蒼茫的宇宙裏,靜靜的發著光的星辰們一如既往的沉默著,他們掛在高高的天空,靜默的平靜的凝視著下方世界裏萬千生靈的喜怒哀樂。

    從皇宮中回到安王府時,已經是月掛中天, 馬車直接進了二門駛到了正堂所在。等馬車停穩了之後,自有下人前來掀起車簾搬來凳子供貴人下馬所用,宴清率先下了馬車, 之後幾乎是下意識的, 他轉身對彎腰從馬車裏出來的嫣然伸出了手,還是少年的略顯單薄卻修長有力的手伸向嫣然,這一下意識的動作卻讓宴清和嫣然都愣在了原處。

    宴清隻怔愣了瞬間便反應過來,他微微頷首對嫣然露出一個淺笑來:“我們到了。”他對於寧嫣然本身就並沒有多少惡意和防備,加上寧嫣然在太後麵前幾次三番出言維護他, 宴清心中也稍稍有些感激,所以並不想用對待敵人的方式來對寧嫣然,畢竟在這件事情上, 她也算是受害者。

    如果真的像寧嫣然說的那樣的話,宴清確實也是想過和她合作的,畢竟就僅僅隻是目前來看,寧嫣然也決計不會是拖後腿的人。

    垂下頭,嫣然心頭有些陌生又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眼前的宴清是一個全新陌生的人,他對她沒有任何記憶和愛恨,雖然警惕厭惡寧熏然,但他並未遷怒嫣然,雖然是有防備,但是也沒有對她惡言相向,作為與她敵對一方的人,宴清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經說明他的人品和性格了。

    而和宴清相反的,卻是她的咄咄逼人。伸出手搭在宴清的手上,嫣然借著宴清扶著的力量下了馬車,等她下車,她的貼身婢女錦玉和翡翠便迎了過來,錦玉的手上還誇張的托著一副薄披風作勢要給她披上。今日進宮朝拜,錦玉和翡翠身份不夠便被留在了安王府並不曾和嫣然一同入宮,而是在安王府等待。

    “天又不冷,何必披什麽披風。”嫣然微微皺眉,深感汗顏,這可是夏日呢,還披什麽披風啊!就算她穿的是比較寬鬆的襦裙,但是也一點兒都不覺得冷好嗎?!

    “小姐的身體一向不好,況且前日也不知道大小姐給小姐您下了什麽藥,且還是小心些好。夫人交代過的,要我和翡翠照顧好小姐的身體,小姐還是不要為難奴婢了,也不要辜負了夫人的一番苦心。”錦玉溫柔恭順的笑著,手下的動作卻不容拒絕的將那輕薄的素白繡花披風披在了嫣然身上,被素白的披風一罩,原本就稚嫩青澀的嫣然顯得越發嬌小起來,白嫩的還有著淺淺絨毛的精致小臉在燈籠朦朧的光下顯得五官精致、眉目如畫。

    知道錦玉抬出了文鼎侯夫人便是拒絕不了的意思,嫣然無奈的撇了撇嘴,微抬下巴讓錦玉幫她係上了披風的帶子。稍稍整理了一下披風,讓它不會阻止自己走路,嫣然抬起右手勾起耳邊滑落的一絲碎發勾到耳後,側頭對宴清嫣然一笑,燦爛璀璨的笑容在明黃朦朧的燈光下像是被遮上了一層薄紗,美麗柔和神秘惑人,卻又帶著難以忽略的距離感。

    “宴清,我想我們需要開誠布公的好好談一談,我可能對有很多的誤解和遷怒,所以必須和你說聲抱歉。”她這樣說著,深邃漆黑的眼眸在明明滅滅的燈火下亮得就像天空中的星一樣,在那深若波瀾不驚的潭水一般的眸子中,流淌著真摯的歉意,脈脈流動中,像是能把所有的浮躁撫慰。

    宴清低頭凝視著嫣然,在看到她眼神的一刻,不知怎地,心頭竟是浮現出了許多莫名的情緒,歡喜、酸澀、悲哀,可謂是酸甜苦辣五味雜陳。在原地怔忪了片刻,宴清眼中才劃過一絲悵然和不解,他對嫣然溫和一笑,君子如玉:“我也要和你說聲抱歉,此事你是無辜,我卻對你有諸多防備。”

    兩人相視一笑,算是一笑泯恩仇了。嫣然向宴清遞出一個細長脖頸的白玉瓷瓶,她拇指拂過塞住瓶口的紅布,滿含歉意的說道:“這是解藥,我在你身上下的並不是什麽□□,隻是……”她猶豫了一下,似乎是有些難以啟齒,但是在宴清略帶疑惑卻依舊溫和的眼神中,嫣然還是說道,“隻是讓你不、不……”

    “不什麽?”宴清眨了眨眼,不知道嫣然到底說的是什麽,隻是看著她難以啟齒的表情,直覺的覺得並不是什麽好事,而且那□□的作用也絕對不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的,“我們私下在詳談吧,雖然是夏日,但是夜晚涼氣也很重,寧熏然下在你身上的藥對你身體透支很大,你還是多注意一下身體。”

    宴清這一番勸誡的話,卻是換來了錦玉的一個感激的眼神,而且也讓伺候了宴清多年的隨身小廝極為驚訝,他服侍安王殿下十年有餘,可從來不知道安王殿下竟然是這樣一個貼心溫和會關心旁人身體的人啊!

    嫣然並不了解這一世是宴清如何,隻是通過些許觀察知道他自小就是天之驕子,性格驕傲難免,但卻也能做出一副溫文的模樣示人,至於他更深的性格,嫣然卻是半點不知。畢竟,即使還是同一個名字,但是他們卻並不完全相同……或許也根本就沒有什麽關係。

    和宴清一起來到宴清的書房,嫣然四下打量一番,覺得宴清的書房和他本人看起來一樣,初初看上去並沒有什麽出奇之處,不過覺得平平無奇,但是細看之下才會覺得擺設無一不奢華精致,竟是每一處都妥帖極了,十分的契合書房的每一處。

    “之前你說你下在我身上的藥,是什麽作用來著?”在書桌後麵的寬大紅木椅子上坐下,宴清正襟危坐腰背挺直,良好的教養和風範便體現出來。

    嫣然隨之坐在書桌另一麵的椅子上,她摸摸鼻子,略顯尷尬和羞恥的小聲說著,聲音比蚊子哼的聲音還小:“讓你不、不/舉……”

    “什麽?”眨眨眼睛,宴清滿臉迷茫的又問了一次,嫣然的聲音實在太小,他確實沒有聽清楚,隻是心中不詳的預感卻更大了,總覺得會有什麽讓他非常不高興的事情發生。

    鼓了股臉,嫣然放棄一般的歎了口氣,挫敗的大聲道:“不/舉!讓你不/舉啦!現在聽到了吧?明白了吧?”

    在最快時間內反應過來嫣然說的事情,宴清的臉色很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黑沉了下來,俊美的臉上蒙著一層厚厚的烏雲,仿佛**欲來一般宴清黑黝黝的眼睛盯著嫣然,眼中有著羞憤和震怒。

    “也不能怪我啊!我怎麽知道我都把寧熏然的算計拆穿了,還是被留在了安王府,我怎麽知道你和寧熏然不是一夥的啊!那時候我人在安王府,身上也沒帶多少東西,隻能去你府邸的藥房取藥嘍,我一個外人,你藥房你那些有毒的藥草,藥房的人也不讓我取啊!”嫣然捂住額頭不敢再看宴清的臉,隻是低著頭小聲嘀咕道。

    宴清臉色更黑了,搞了半天原來下在他身上的□□原材料竟然還是從他的藥房中拿出來的嗎?好氣哦,可是也不能真的打女人,而且還是一個還沒及笄的小女孩!

    藥房的人都是吃幹飯的嗎?一個剛到安王府甚至身上嫌疑還沒有洗淨的人去藥房拿藥竟然都不阻止一下的嗎?就算不阻止,好歹也要上報一下吧?真是好氣哦,可是還是要保持住風範。宴清黑著臉身上的低氣壓越來越沉重,不斷的散發出我很生氣我很不高興的情緒。

    “那個藥才下了一天不到,你現在服下解藥就不會對你身體有什麽妨礙的。我製藥的手段是從製香發展而來的,原本所選用的藥草都是溫和無害的,隻要服下解藥,日後絕對不會有後遺症的!你可以完全放心,我以我的名譽發誓!”嫣然眨巴了兩下眼睛,連忙安撫保證道。

    宴清黑著臉瞪了嫣然一眼,將之前嫣然遞給他的瓷瓶拿起抽出塞住瓶口的紅封,傾斜玉瓶倒出一顆暗紅色隻有紅豆大小的圓潤丹丸來,那丹藥聞著並不如一般中藥那麽刺鼻,反而有一股清香之氣。

    沒有多加懷疑什麽,宴清吞掉了那枚丹藥,然後臉上緩緩浮現出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微笑來,他看著嫣然,輕聲問道:“你原本打算什麽時候給我解毒?或者,你想過要給我解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