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C.Chapter.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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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私人轎車停在了雙子極星大廈的門口,約瑟夫·艾斯蘭從車內鑽出,沒有理會衛兵的致敬,火急火燎地衝上了圓頂電梯。

    他的五官筆挺,劍眉星目,本該是英氣逼人的俊逸皇子,此刻臉上卻掛著極不自然的緊張,眉頭緊皺,抽出胸口處的毛巾,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顯得很是焦躁。

    他確實應該焦躁。他也的確焦躁。

    潛心安排了兩年之久的謀殺陷害,一石二鳥的計劃無疾而終。他的兄長迪塞爾依然穩坐高台,而三弟克萊希不僅沒有牢獄之災,更是在一場莫名其妙的庭審之後安然無恙地回到了極星宮。

    這一切都太不尋常了。

    他的計劃本該是天衣無縫,沒有太多權勢背景的克萊希毫無疑問會成為眾矢之的,在庭審中落下重大嫌疑,毀掉自己的前途;他甚至已經計劃好了將要發生的一切:在一年後公布日之前,將案件反轉,為克萊希沉冤昭雪,並且將案件的嫌疑引導對他最有威脅的競爭者迪塞爾,從而穩穩坐上國王的寶座。

    為了這個計劃,他早在兩年之前便開始培植自己的地下勢力,將部分異人收為心腹,暗中執行任務。又不惜將與自己交好多年的嘉頓伯爵當做棄子殺掉,隻為了達到自己的野心。本來一切都進行地有條不紊,劊子手殺人事件的出現,民眾驚慌情緒的加劇,嘉頓伯爵的死將一切推到風口浪尖,最後再讓早已和他串通一氣的懷爾德警長出麵舉報克萊希……

    結果,那場莫名其妙的庭審之後,一切詭異地回歸了平靜。

    為此,約瑟夫焦灼不已,茶飯不思,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麽事。就連懷爾德那個肥頭大耳的蠢豬都斷絕了和他的聯係。這段時間以來,約瑟夫想盡了辦法,通過各種方式旁敲側擊,卻終究一無所獲。

    而現在,他的父親,國王陛下阿爾·艾斯蘭又傳令讓他到議政廳緊急召見。約瑟夫更是一頭霧水,按理來說,在三名皇子管轄城區期間,國王不會與任何一名皇子有太過頻繁的聯係,父皇如今下令要私人召見,是不是代表著,他的陰謀已然敗露?

    情況若真如此,以父皇雷厲風行的脾性,他絕對會麵臨極為嚴重的後果,甚至會被貶為庶民,失去一切。

    隨著電梯平穩上升,約瑟夫的心情越發忐忑。電梯終於在298樓停下,約瑟夫深吸一口氣,勉力保持著平靜,踏進了艾斯蘭極星宮的議政廳。

    空曠而肅穆的議政廳裏,代表著絕對權威的巨型圓桌之上,並沒有國王阿爾的身影。

    卻有另外一個他這些天來一直心心念念,卻不敢見到的人。

    克萊希。

    克萊希隨性地坐在圓桌前,兩腿交疊搭在桌上,戲謔地微微歪著頭,一雙攝人心魄的桃花眼裏泛著難以言明的笑意。

    “好久不見……”

    “……約瑟夫兄長。”

    約瑟夫心頭猛地一跳,皺緊了眉頭:

    “克萊希,你怎麽會在這裏?”

    克萊希淺笑道:

    “當然是來等你的。”

    約瑟夫恍然意識到了什麽,驚異道:

    “是你要見我?”

    可是,他收到的緊急密令,分明是阿爾陛下的蓋章,克萊希又怎麽可能偽造得出來?

    克萊希臉上始終讓人捉摸不透的恬淡笑意,看得約瑟夫心中越發忐忑。他從小到大,都一直對自己這位同父異母的弟弟沒有什麽好感,就是因為他總是帶著那樣的風淡雲輕的笑意,自己分明是他的兄長,可是每當看向克萊希的時候,他總會不由自主地感覺到自己才該是下位者……這讓約瑟夫暗地裏對其惱怒至極。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能夠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這位弟弟當做棋子,進行陷害。

    可是此時的克萊希,卻好端端地坐在他的麵前。他表現得那麽悠遊,就好像這處決定了無數重大政策的肅穆議政廳是他家的後院花園一般。

    約瑟夫始終不能相信這一幕,他環顧了四周,問道:

    “父皇呢?父皇怎麽沒來?”

    克萊希笑道:

    “父皇不會來的……他甚至根本不知道你會出現在這裏。”

    約瑟夫眉頭一跳,克萊希忽然又收起了雙腿,在桌子上懶洋洋地支著頭,戲謔地看著約瑟夫,輕輕笑著。

    “而且,恐怕從今以後,你再也不會有見到父皇的機會了。”

    約瑟夫仿佛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他看著克萊希的笑臉,笑臉中似乎有著無盡的嘲弄,他的胸腔裏漸漸淤積著極為複雜的情緒。

    “你……什麽意思?”

    克萊希沒有回答,而是輕輕眨了眨眼,問道:

    “約瑟夫兄長,你養過狗嗎?”

    約瑟夫似是沒有反應過來:

    “什麽?”

    克萊希笑道:

    “我養過一隻狗。”

    “沒有什麽特別的原因,或許是因為心血來潮,又或許是恰好需要有隻狗來看門,也可能是我有些寂寞了。我養了一隻狗。”

    “我教會那隻狗起立和坐下,讓它去追飛碟,它是一隻很可愛的小狗。”

    “後來,小狗長大了,變成了大狗。”

    “大狗很臭,要經常給它洗澡,這讓我覺得很麻煩,原本隻是為了解悶,現在卻讓我覺得更加無趣了。況且,我養的那隻大狗蠢得可笑,它連看門都不會,隻會在人前狂吠,我越來越不喜歡它。”

    “所以,忽然有那麽一天,我又心血來潮,打算將它丟掉了。或許是送給別人當寵物,又或許是送去屠宰場,至於那隻狗的結局會是怎樣……”

    克萊希慢悠悠地說著,淡淡地看著又驚又疑的約瑟夫,意味深長道:

    “誰知道呢?”

    約瑟夫的額頭有冷汗不斷冒出,他顫聲道:

    “你究竟想說明什麽?”

    克萊希忽然仰倒在靠椅上,又重新把腿翹在了桌子上,臉上的笑意瞬間收斂,化作了毫不掩飾的不耐煩:

    “我親愛的哥哥,你還真是……愚不可及呢。”

    約瑟夫感覺到一股濃鬱的陰影逐漸漫上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了恐懼的情緒,甚至不能理智地思考克萊希態度的驟然轉變,瞳孔都有些渙散了。

    克萊希伸出食指,輕巧地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

    “好好想一想,用你的腦子想一想,約瑟夫。”

    約瑟夫什麽都想不到,眼前克萊希那張二十年來朝夕相見的臉龐此時竟顯得無比陌生,他懷疑自己墜入了噩夢,想要從夢中醒來,眼前的克萊希卻始終真實得可怕。

    克萊希直勾勾地盯著約瑟夫僵硬的麵龐,眼底裏又流露出一絲笑意,幽幽問道:

    “你從小到大,都有著極為嚴重的花粉過敏症。向來厭惡一切鮮花。每逢花季的時候,你在出門前總會在胸口塞上一塊手帕用來捂住鼻子……”

    克萊希笑意越來越濃: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你最引以為傲的商會,會被你取名為‘薔薇’?”

    約瑟夫霎時間驚恐地睜大了眼睛。

    他仿佛聽見內心深處鬼魅般尖厲的嘯叫,陰影張開黑暗的觸手,緊緊攥住了他的心髒。無數散亂的記憶在腦海中撲騰。

    那時候的約瑟夫,剛滿二十周歲,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他一心想著有朝一日繼承王位,做出驚天動地的大事,超越父皇平亂建都的豐功偉業。

    他憑借著從帝師阿斯瑪處潛心學來的商業權術,以帝國二皇子的身份作為起步,想要通過掌控帝國的商業命脈來一步步穩固自己的地位。他帶著滿懷的雄心壯誌,親自走訪都會各地,與無數有權勢的官宦巨賈交流,為一個極為宏大的商業聯盟構建了雛形。

    他記得很清楚,在商會建立的前一天,他依照著平日起居的習慣,在清晨七點醒來,用完早餐後,女仆為他遞上每日都會有的報紙,他隨意地瀏覽著報紙上的內容,在無意間的一瞥,發現了那天正有一場薔薇花苑的花展。

    “薔薇花象征著美與善,象征著堅強與純潔,象征著高貴的情操和熱情的思想……”

    約瑟夫是一個很相信命運的人,這無意間的一瞥讓從來都不喜花卉的他第一次認識到了薔薇的寓意,他隻覺得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便隨性地決定了將商會取名為“薔薇”。

    問題是,克萊希意味深長忽然問起這件事情,是不是就意味著,這一切並不是偶然?

    他分明是極厭惡花卉的人。

    整個艾斯蘭,唯三皇子最喜鮮花,卻是眾人皆知的事情。

    如果是這樣,“薔薇”二字又和他有著什麽樣的聯係?

    約瑟夫正彷徨間,克萊希卻仿佛洞悉了他的思想般,輕笑道:

    “是不是覺得,‘薔薇’這名字,分明是無數偶然結合在一起,又恰好迎合了你的命運觀才有的名字,根本不可能跟我有任何關係?”

    不安的情緒在胸間燃燒。克萊希笑著,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說著:

    “如果說,就連‘相信命運’的性格,都是我給你的呢?”

    約瑟夫感覺呼吸困難,渾身無力,吃力地支撐著身子。克萊希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你第一次接觸命運兩個字,是在我們一起上的人生第一節通識課上,是誰教給你的呢?”

    是帝師阿斯瑪。

    克萊希擰了擰脖子,隨性地邁出了腳步。

    “你相信一切偶然都是注定,你也認為自己最有資格成為下一任的國王,你驚才豔豔的商業天賦,是誰發掘的呢?”

    是帝師阿斯瑪。

    約瑟夫慌亂地,下意識地退了一步。克萊希繞過了巨大的圓桌,悠遊自在地踱著步子,朝他走來。

    “你開始養成極強的自律性格,每天都按時起居,一定要閱讀報紙,是誰教給你的呢?”

    是帝師阿斯瑪。

    克萊希已然走到了他的跟前。克萊希要比他矮上一點點,抬著頭,眯縫著笑臉。約瑟夫像是個無助的孩子,一退再退,踉蹌地摔倒在了地上,渙散的瞳孔望著克萊希。

    “從你愛讀的雜誌裏,必讀的報紙裏,細碎地插入一些我希望你知道的事情。或許是一些成功的哲理,或許是一些商業的機會,或許是一朵花的名字。這些碎片化的閱讀,會潛移默化地影響你的思維與觀念……”

    克萊希溫柔地笑著,輕輕挑起他的下巴。

    “我喜歡你。你有野心,卻沒有與之匹配的頭腦。這樣的蠢材,最適合用來做玩具了。”

    約瑟夫呆滯地顫抖著,沒有說話。

    克萊希又歎了口氣:

    “如果不是發生了很多事情,我或許會很樂意看著你繼續去當提線木偶,在皇廷之上飾演著可笑的國王角色……”

    他的笑意深深地收斂進眼底深處,看上去像是戲謔的死神,無情的惡鬼。

    克萊希拍了拍約瑟夫的臉頰,微笑道:

    “可惜,你現在已經沒有存在的意義了……小狗狗。”

    約瑟夫·艾斯蘭這麽多年來積攢的勢力,連同他的信念,他的野心,在克萊希如若春風的笑容裏,一齊化作了泡影。

    約瑟夫忽然笑了一聲,從眼裏淌出淚來,渙散的瞳孔沒有焦距,躺倒在地上,歇斯底裏地笑起來,癲狂的笑聲在空蕩的議政廳中回響。他的鼻涕眼淚流了一地,本是英氣逼人的製服顯得臃腫而可笑,笑聲又轉為嚎啕大哭,然後又開始肆意地笑。

    克萊希靜靜地看著已經徹底失去理智的約瑟夫,眼底裏是透徹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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