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C.Chapter.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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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艾栽倒在地上,雙眼緊閉,徹底昏迷了過去。
小伊斯特怯懦地退了半步,卻又猶疑著蹲下身來,小心翼翼觸碰著封艾的胸口。就像是受驚的小鹿,盡管心中恐懼不已,一片茫然卻仍然想要依偎離開中箭倒地的母鹿。
柳拂衣和肩上了李默存對視了一眼,李默存問道:
“這下該怎麽辦?”
柳拂衣道:
“不知道。”
李默存道:
“他自己的靈魂還在逐漸逸散,再這樣下去,真的會變成另外一個人了吧?”
柳拂衣道:
“我想是的。”
小伊斯特顫抖著撫摸著封艾的臉龐,阿爾薩斯從領口跳了出來,在封艾胸口焦急地打著轉,伊斯特的眼底滿是無助和慌張。
柳拂衣歎了口氣,道:
“沒有辦法了。”
他上前來,一把抱起封艾,放在了另一邊肩頭,道:
“我們得盡快趕回世隱鄉,不然封艾可能就真的堅持不下去了。”
李默存咳嗽了兩聲,道:
“師弟,你這樣負重很累的吧,不如讓我下來,我應該也恢複得差不多了……”
柳拂衣有些不悅,嗆聲道:
“我本以為你隻是不自量力,沒想到你連基本的自知之明都沒有。”
李默存苦笑,小聲道:
“師弟,你用這種語氣說話真的有點可怕。”
柳拂衣不再理會李默存,轉身對一臉茫然的小伊斯特道:
“師妹,事態緊急,我們要全速趕路了,你可以坐到小葫蘆的背簍裏麵去嗎?”
小伊斯特點了點頭,柳拂衣伸出手來,一把將她托起,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身後的背簍裏。背簍中鑽出小葫蘆的腦袋,笑嘻嘻地對她道:
“歡迎!”
小伊斯特愣了愣,尚未從先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下意識地望了望這隻大背簍底部,卻不知看見了什麽,下意識地驚呼了一聲。
小葫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又衝著伊斯特可愛地笑了一下,吐了吐舌頭。
“扶穩了。”
柳拂衣兩肩各自扛上了一名成年男子,身後的背簍坐上了兩個小女孩,腰間挎著一柄巨大的鐵劍和葫蘆,看起來就像是一座笨重的小山。可是當他屈膝蓄勢,提氣驟然狂奔起來時,竟是一路絕塵,宛若清風般霎時間隱沒在了草甸深處。
接下來的時日裏,除去為眾人覓食的時間以外,柳拂衣竟是絲毫不曾停歇,連一刻的睡眠都沒有,馬不停蹄地狂奔了足足五日,將原本要走上一個月的路程直接縮短了幾倍。且不說宛如植物人般沉睡的封艾和重傷未愈,時常昏迷過去的李默存,背簍裏的小葫蘆和伊斯特光是坐著也甚覺疲倦,迷迷糊糊睡過去好多次。可柳拂衣卻像是永遠不會停下的機器,狂奔了數千裏,穿過了山川河流,奔走於過海鐵道之上,須發皆張,雙目通紅,終於是在李默存和封艾撐到極限之前,趕到了渭安城境內。
274區,渭安城,環城皆山,東南方向荒無人跡的重重山巒之中,正是世外神隱鄉的所在地。
繞城北而走,進黃竹林,沿河澗東行,入林霧幻境,幻境陣眼處,有一道竊自264區瓦籠城的傳送門,直達世隱鄉外的隱龍潭。潭岸有擺渡人,緣河而居,負責引渡世隱鄉人出入外界。這是回到世隱鄉最快捷的方法。
但是今天的隱龍潭卻不見擺渡人的影子。
“怎麽辦?”
肩上的李默存問道。
“不知道。”柳拂衣的聲音竟然也顯得有些中氣不足了。
“鬼老先生可能是去吃飯了,不然我們再等等?”
柳拂衣皺了皺眉頭:“等不及了。”
李默存愣了愣,卻聽得柳拂衣說了一句“抱穩”。柳拂衣提氣縱身,將右肩上的封艾丟破麻袋似的甩到左肩李默存身上,猛地箍緊,李默存沒忍住“呃哦”一聲翻起白眼來。柳拂衣騰出的右手抽過腰間的巨劍,閃電般貫進身前水岸中,隨著一陣驚天巨響,平靜無波的隱龍潭被炸開兩邊,分出一道涇渭分明的縫隙來,柳拂衣就這樣背負著五個人的重量衝進了潭中,足尖在潭地濕潤的泥地踏出一連串腳印,在漫天水浪之間飛一般地越過了寬廣的隱龍潭。
世隱鄉中,人來人往,安詳依舊。
柳拂衣從小鎮門口走進,放下了肩頭的李默存。
路過的行人抬眼望了望,旋即便流露出驚訝的神情:
“三先生……大先生?!”
李默存抱著齊肩而斷的右肩傷口,溫和地笑了笑:
“趙老弟,你好。”
那行人又喜又驚:
“大先生……您怎麽……”
“大先生回家啦!”
“大先生和三先生都回家啦!”
“好消息,大先生從大都會回來啦,三先生也回來啦!”
“大先生三先生一起把六先生帶回來啦!”
柳拂衣一行人回到世隱鄉的消息很快便傳開了。
人們簇擁著柳拂衣一行人,擔憂好奇地問長問短,沒過多久,人群中擠出了林舍予的身影。
她的身旁,還跟著一個麵容清秀,雌雄難辨、怯生生的西瓜頭。
林舍予看見了沒了右手,腹部纏滿繃帶的李默存,頓時秀眉微蹙,仿佛場上的空氣都驟然變冷了幾分。
李默存用僅剩的左手尷尬地撓了撓頭:
“師妹,你好。無用,你好。”
“怎麽回事?”
林舍予的語氣遠比柳拂衣要冰冷的多,簡直就像是帶著凜然殺氣。李默存尷尬地笑了笑,小聲道:
“說來話長……”
林舍予沒再理會李默存,轉而問柳拂衣:
“封艾怎麽了?”
柳拂衣道:
“他突破了向死境,生命力消耗過度,沒法維持穩態的靈魂正在消散。”
林舍予又問道:
“小師妹呢?”
柳拂衣歪了歪頭,露出了身後被他的大腦袋遮住了的、背簍裏一副怯生生模樣的小伊斯特。
林舍予又皺了皺眉,問道:
“小師妹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小的?”
“不清楚,我和大師兄趕到的時候已經是這樣了,八月十一號。”柳拂衣答道。
林舍予頓了頓,忽然歎了口氣:
“辛苦你了,老三。”
柳拂衣點了點頭:
“小事。”
林舍予走上前去,接過了柳拂衣肩頭昏迷不醒的封艾,道:
“我帶封艾去見師匠,小師妹應該這幾天就會恢複原狀了,無用,帶他們先去休息。”
怯懦的無用哆嗦了一下,連忙點了點頭。林舍予又轉過頭,對李默存冷漠道:
“在醫務室等我。”
此時的封艾,皮膚上已經布滿了奇特的黑色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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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有時候,當沉入夢中時,會非常偶然地意識到自己在做夢,卻無法醒來。
在那種時候,更加清晰地感受到夢中的一切,可以憑借自己的意誌在夢裏的世界行動,可是無論怎麽掙紮,始終無法回到現實中去。
此刻正是如此。
夢中的場景,像是一座荒廢的教堂內部,又像是在宮殿的正中心。
偶然的心念起伏,都會讓周圍的場景變得虛幻起來,而後又重組成另外的場景。
唯一不變的,是身體周圍的光柱。
透亮的光柱。
仿佛禮堂中,透過厚實的窗簾縫隙,沾惹上了灰塵,垂直照向地麵的午後陽光。
……很奇怪的感覺。
視線有些模糊。困頓的感覺在身體深處縈繞不散。
光柱大抵是從頭頂照下的。在遠處便是模糊的暗景,什麽都看不真切。
為什麽會在這裏呢?
已經記不起來很多事情了。
腦海中一片空白。
視線逐漸清晰起來的時候,是因為聽見了從遠處傳來的腳步聲。
影子逐漸清晰。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男人。
麵孔很是清秀。約莫十七歲的年紀。些微偏藍的頭發。有著柔和的輪廓。有著細膩的睫毛。隻是眼睛深處依稀能夠看見深藏的某些東西。
很熟悉。卻記不起來。
對這個人……是有印象的。或者說,這段時間以來,確實在很多地方見過他的模樣。
在每一個精神恍惚的清晨,照著鏡子的時候。
雨天低頭看向水窪的時候。
在那座光陸怪離的大都會搭乘電車,看見玻璃裏的倒影的時候。
他看了過來。就那樣呆呆看著,瞳孔有些渙散。像是不解,又像是驚恐,又像是迷茫。
他慢慢開口。
“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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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艾躺在小樓裏的床上,眉頭緊皺,身上的黑色紋身宛若遊蛇般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全身蔓延。滿頭白發的高大老人一臉不悅地湊上前去把他緊閉的眼瞼扒拉開來,望了一眼那幾乎已經徹底融化了的瞳孔,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懶洋洋抱臂道:
“救不了。”
林舍予皺眉道:
“什麽意思?”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啊,”老人伸出小拇指自顧自掏了掏耳朵:
“這小子現在正在做春秋大夢,不靠自己醒來的話誰都救不了他。”
“沒有別的辦法嗎?”林舍予問道。
“當然沒有了,”老人撇了撇嘴,似乎完全沒打算把這回事放在心上:“你這麽關心這小子幹嘛?”
林舍予眉頭越皺越緊,看向老人的眼神越發不滿:;
“讓他去大都會,是你的主意。”
老人反駁道:“那小子的功夫可是你教的!”
“那也是你讓我教的。”
老人鬱悶地瞥了一眼林舍予,不說話了。
林舍予不依不饒,繼續道:
“你是不是真的有什麽辦法,隻是嫌麻煩懶得動?”
“我像是那種人嗎!”老人吹胡子瞪眼難以置信道。
林舍予淡淡道:
“從各種意義上考慮,根本就是。”
“……”
老人悠悠地歎了口氣,慢吞吞道:
“放心吧,這小子的氣數未盡,要走的路還很長。”
“……還有,這幾天你們最好不要接近他。現在他靈魂不定,六神無主,很容易被別人的陽氣吸引,到時候會發生什麽奇怪的事,我也說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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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
錯亂的記憶在腦海裏交織。
三室一廳的合租屋。
叫做唐唐的女人。
蝴蝶。
邋遢的胡子。
熊貓抱枕。
叫做諾蘭的摩托車。
慵懶的眼眸。
叫做伊斯特的女人。
伶麵人。
怪異的世界。
瑪麗安娜。
玄鬼、素蛇。
桑塔納。
枯燥的文件。
辦公桌裏的情書。
“你是誰……”
眼前的男人又重複了一遍。他的嘴唇有些幹澀,看起來精神很差,但是又好像是、整副心神都被某個巨大的陰影所占據。似乎感受到那種情緒,心底裏不知道為什麽,也開始慢慢地有了焦慮的情緒。
你……是誰?
這個問題像是投入平靜湖泊的石子,泛起一陣又一陣的漣漪。
你沉默了很久。檢索著腦海中僅有的記憶,印象中的人格開始和自己重合。
【我是……封艾。】
不是很確定,語氣帶著猶豫。但是他聽見回答的那個瞬間,臉上的神情開始變得扭曲。像是極端的驚恐,像是極端的不解,又像是極端的憤怒。你有些害怕,不知道為什麽。
“你不是……你怎麽可能會是……你根本就不是!”
“你怎麽可能會是我……”
“你到底是誰?”
麵前的男人有些語無倫次,那是透徹的焦慮,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向你,迫切地想要得到確切的答案。
他……是封艾。
那麽……
你是誰?
記憶仍然在翻卷。你的大腦感到刺痛。
【我……不知道。】
那個男人握緊了拳頭。他抬頭看向你。他的拳頭在顫抖。
“你到底是誰……不……你到底是……什麽?”那個長相與你別無二致的男人試圖為他看見的一切尋找合理的解釋:
“每一次我受傷的時候,我的腦海裏都會隱約有那麽一個聲音……很尖銳,很戲謔,和你的感覺不一樣。但是我一直都覺得我的身體裏有東西、尤其是每一次險些死掉的時候,這種感覺很清晰,有什麽東西,那個東西在跟我說話,它想要占據我的身體……那個東西,是你嗎?”
那個東西……
你是有印象的。
因為這一切你也曾經經曆過。
在那片陰暗的地下城市時,你也曾經聽見過那個聲音。
被女伶麵具穿透胸膛時,你也曾經聽見過那個聲音。
你也曾經很盡力地掙紮著,抵抗著,和“那個東西”爭奪身體的控製權。
你不是“那個東西”。你很清楚。
你經曆的事情很多。你記得的事情也很多。
你……是誰?
【我是封艾……】
你又說了一遍,這次,語氣稍微篤定了一些。你的記憶開始清晰,你記得了很多事情。從那座飛船開始以後的一切事情。
記得那一天,你去328區的回收站時,發生的事情。
記得那一天,你駕駛著諾蘭,遇上名為伊斯特的少女的事情。
記得那一天,你坐在火車上,穿越大海前往大都會的事情。
記得那一天,你在伊斯特的家裏修理地板的事情。
……
“你根本不是我!”
那個男人開始變得有些歇斯底裏。他眼睛裏泛著血絲。
“你根本不可能是我。我隻會是我自己。我擁有著屬於我自己的每一段記憶。從我四歲開始記事,到現在經曆過的每一件大事我都能記得清清楚楚。以前……以前根本不是這樣的,以前無論我做任何事情,都是由我自己、憑著我自己的意念決定的……”
男人顯得無助且彷徨,他手握成拳,指甲嵌進了掌心裏,失神地念著:
“是從幾個月前開始的……我記起來了,是從幾個月前開始的……”
你沉默聽著。
你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意識到了一些事情。一股寒意慢慢湧上心頭。
“幾個月前……我去回收站的時候……遇到了那群艾斯蘭軍人……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是啊……那件事情……你也記得一清二楚。
但是……再之前的記憶呢?
去回收站的前一天,你做了什麽?
去回收站的前一個月,你在哪裏?
往前十七年的歲月……那部分的記憶在哪裏?
你隻記得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或者說,你隻知道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往前十七年的經曆,你是已經徹底遺忘了,還是說……
你從來不曾經曆過?
“那個時候……”麵前那個男人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顫抖,帶著掙紮:
“從那個時候開始……”
“每一次,當我遇到重大抉擇的時候……”
“我的腦海裏都會有一個聲音出現。”
“和那個東西不一樣,是我自己的聲音,但是……不是我自己的意識……”
“那個聲音,一直在告訴我,我應該作出什麽樣的選擇,應該走什麽樣的路……每一次都是這樣……”
那個男人緩緩抬起頭,深深地看著你。
“你……究竟是誰?”
一縷滑膩的恐懼感攀上後頸。
眼前的男人略微退了退,看向你的眼睛變得震驚。
他是誰?你是誰?這是什麽情況?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這裏……是哪裏……
隨著恐懼逐漸加深,周圍的場景也開始崩塌,化作了一片黑暗。
在無垠的黑暗中,你的精神一片恍惚。
你意識到了麵前那個自稱封艾的男人的眼神。
你循著他的眼神,慢慢低頭。
看向了自己。
漂浮在光柱中央,"chi luo"的身軀。
皮膚很蒼白。
肌肉不算壯實,體格不像十七歲,約莫在二十五六歲。
右手……沒有界紋。
一把極細,極長,怪異的,接近三米的漆黑長刀。
貫穿了胸膛。
……
【我……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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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進行flag結算……
回顧flag:【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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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結算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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