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縣政府，位於老縣城的中心，找起來並不麻煩。

    我們趕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門口寥落無人，進了大院，發現裏麵倒是熱鬧得很，人來人往，一個個都是滿臉的緊張。

    “聽說了吧，昨晚有人搶了沈杏山的貨。”

    “還不是哪路的英雄，搶走了兩袋紅土不說，還傷了八股黨不少人。”

    “真是不要命了。聽說八股黨今天四處抓人呢，十六鋪都快亂成一鍋粥了。”

    “會不會是麻皮阿榮做的？”

    “應該不會吧，怎麽著也不能這麽撕破臉。”

    ……

    聽著這些議論，我苦笑不止。奶奶的，搶了兩包土，鬧得連當地政府都雞飛狗跳了。

    文化局位於大院最不起眼的一個角落裏，我把杜月笙給我的那封信遞給了門衛，時候不大，門衛就請我進去。

    別看外麵熙熙攘攘，裏麵的這個院子收拾得倒是典雅得很，一個巨大的銀杏樹下麵，擺放著一張桌子，幾個穿著長衫的人正在飲茶，悠閑得很。

    “蔣先生，這位便是顧鼎周顧局長。”門衛指了指對麵的一個中年男人道。

    那男人年紀也就在四十歲左右，長臉，帶著眼鏡，穿著月白色的長衫，溫文爾雅，嘴角有個大的肉痣。

    “慕白老弟，請坐，請坐。”顧鼎周很熱情，周圍的三四個人也都站了起來，笑著打招呼。

    “顧局長好，各位好。”我點頭示意。

    “什麽局長，慚愧得很，不過是個虛職而已。”顧鼎周很謙虛，連忙讓仆人添上了幾把椅子，倒上了茶。

    坐下來，我才仔細打量周圍的幾個人，其中有一個人，讓我眼前一亮。

    同樣穿著一身長衫，但是比起顧鼎周有些富態，手裏拿著一把折扇，一張笑臉盈盈。這副麵孔，在後世，任何一本關於中國電影的教材中都絕對少不了。

    張石川，中國電影第一代導演（張藝謀等所謂的第五代，賈樟柯的第六代，都是從他這才開始劃分的），中國電影的先驅者和奠基者。

    “慕白老弟，來來來，我給你介紹介紹，這位是《申報》的史量才史經理，他可是真正的文化界領袖。”顧鼎周向我介紹幾位在場的人，倒是沒先從張石川介紹。

    史量才？民國的那個報業領袖？看著麵前的這位四十餘歲的中年男人，我不由得內心一震。

    民國報業極為繁榮，以民族大義擔當的愛國報人眾多，但是尤以史量才和邵飄萍兩人為代表，有“南史北邵”之稱，堪稱知識分子的良心，但是這兩個人下場都不好，史量才最後就是因為敢於抨擊事實，死於老蔣之手。

    也難怪顧鼎周先介紹他了，與史量才相比，張石川的影響力實在不是一個檔次。

    “史先生好，晚輩平日裏最喜歡讀的便是《申報》，以文化辦報，以開啟民智為己任，史先生所為，堪稱知識分子之典範。”我送上了一頂高帽子，也是我的真心話。

    “蔣先生過獎了。糊口飯吃而已。嗬嗬。”史量才啞然一笑，連連擺手。

    “這位是當今上海文學界的佼佼者，周瘦鵑周先生。”顧鼎周指了指坐在我對麵的一個年紀稍小的人，二十五六歲，一身西裝，油頭粉麵，長得倒很不賴。

    周瘦鵑？聽過，鴛鴦蝴蝶派中的一個，寫的都是風花雪月你儂我儂的文字，廣受歡迎，不過文學界的口碑可不怎麽好，是魯迅先生時常批評的靶子。

    周瘦鵑沒怎麽說話，隻是點了點頭，有些高傲。

    “這位，算得上是你的同行了，張君石川，也辦過影戲公司。”顧鼎周最後才介紹了張石川。

    “哦，慕白老弟也搞影戲？”張石川一聽顧鼎周的話，立刻來了興趣，不光是他，史量才和周瘦鵑看著我，眼光中也透露出一絲好奇。

    “實不相瞞，剛從美國回來，學了點東西，想辦個電影公司試試。”我笑道。

    “阿四！阿四！拿個營業執照來！”顧鼎周回頭叫喚了一聲，時候不大，走來了一個文職人員，交給了顧鼎周一個a3紙大小的文件來。

    “學成歸國，好呀。上海影戲方興未艾，大有可為，大有可為。”顧鼎周很高興，提著筆：“老弟，來來來，你說，我親自幫你填。這公司的經理是……”

    “是我的這位朋友。”我指著查理道。

    “查理·丘吉爾，我是經理，蔣是董事長。”查理心領神會，報上了名稱。

    咳咳咳，我差點沒被茶水嗆死。

    查理什麽！？丘吉爾！？這個姓氏太讓我太敏感了。

    顧鼎周等人看著我，一臉的不解。

    “沒事。沒事。”我搖搖頭。

    媽媽的，等會好好問問查理，這狗日的真姓丘吉爾？

    “經理，查理·丘吉爾，董事長，蔣雲。”顧鼎周沉吟著，寫上了姓名，對於這個他自然心知肚明，畢竟成立公司拿洋人擋事的我可不是第一個幹的人，實際上，坐在我身邊的張石川就是個老手。

    “慕白，這影戲公司的名稱……”顧鼎周笑眯眯地看著我。

    奶奶的，把這事給忘了，光樂著登記公司了，什麽時候想過名字了？

    電影公司的名字極為重要，不光要響亮，還得有點意義才行，不能倉促就定了。

    我沉吟了一下，開始挖空心思想名字。

    “慕白，公司叫什麽極為重要。”張石川在旁邊提醒我。

    “想一想，我當初就吃了這個虧，第一個公司叫新民，乃有創造全新之民族之意，結果新民看不到一個，很快倒閉破產，第二個叫幻仙，以為超然物外，結果呢，竟成幻影。”張石川自嘲。

    張石川說的倒是在理。他那兩個公司的名字，實在不怎麽樣。

    1913年，張石川把亞細亞公司接過來，和鄭正秋成立了新民公司，成為中國人組織得最早的拍攝電影的製片機構，卻因為應景不善而倒閉，到了1916年，張石川等人又籌資成立了幻仙影片公司，也是個短命的貨，不到一年就歇業了。雖然主要原因是經營和人才，但是這名字的確拉了他們不少後腿。

    “顧局長，我們這公司，叫中華電影公司。”沉吟了良久，我才最後拍板。

    既然以電影救國，沒有比中華這兩個字更適合的了，而且聽起來極為響亮，也容易被中國人接受。

    “中華電影公司？！這個名字好。”顧鼎周很讚同，抬筆就要寫，被史量才攔住了。

    “中華電影公司，名字不錯，但還是少些氣勢。”史量才微微一笑。

    “哦，請史先生指點。”史量才是大家，他的意見，肯定錯不了。

    “加個字即可。”史量才喝了口茶。

    “加個字？”我有些納悶。中華加個字，還能加什麽？

    “我泱泱中華，幾千年之曆史，幅員遼闊，四萬萬同胞之血肉，即可鑄成不倒之長城。加個大字！大中華！”史量才的意見，讓眾人拍手叫好。

    “好！大中華好！大中華好！”張石川等人雙手讚成，替我高興。

    看著這幫家夥，我欲哭無淚。

    要知道，民國的曆史上，電影公司可真有一個以大中華為名的電影公司，而且還是最優秀的大公司之一，我要是起了這名，那可就沒有後來的那一個了。

    “怎麽，慕白不滿意？”顧鼎周見我一副癡呆的樣子，笑了起來。

    “滿意！滿意！”我急忙點頭。

    大中華就大中華吧，對不起了，我先占坑了。

    “大中華影戲公司……”顧鼎周就要寫，又被我打斷。

    “顧局長，不是影戲公司，是大中華電影公司。”我強調道。

    一字之差，那意思可就完全不一樣了。我不是任鵬年，不是張石川，我不會把電影和京劇扯到一起。

    “好。大中華電影公司。”顧鼎周登記完了，拿出大印，啪的一聲蓋在上麵，遞給了我。

    “顧局長，這就完了？”我目瞪口呆。

    “完了。”

    “就這麽簡單？”

    “怎麽，你還想麻煩嗎？”顧鼎周大笑。

    不是還得審核資產、審核人員嘛，還得跑批文，走關係，就這麽完了？

    這也太快了吧！

    “慕白老弟，恭喜，從今日起，你的大中華電影公司，就算成立了。”顧鼎周拍了拍我的肩膀。

    大中華電影公司。成立了？

    媽媽的，的確成立了！就這麽成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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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猜到了電影公司的名字了嗎？嗬嗬。看了評論，golo、風隨等兄弟說叫夢工廠，哈哈，一看就是導演萬歲的老讀者，小張謝了！

    新的書，自然有新的精彩，各位，讓我們一去努力，創造一個新的輝煌吧！小張拜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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