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唐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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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映月麵上揚起的笑,潤澤單手撐起下頷,不知不覺,嘴角的笑便掩飾不住,他心裏想著,這個瓷人,也隻有她才能配得上。
“外麵是不是很好玩?”
映月眉眼期盼,食指在瓷人的臉上輕撫過,潤澤眸子一下放亮,“外麵不比五月盟裏這麽冷清,下次,我帶你出去。”
此話說出口,便覺有些唐突,不料,映月竟是滿口答應.“那下次的話,一定要帶上我。”
“少主,請用。”惜春將準備好的茶水放在潤澤手邊上,靜默地退到映月身後。
須臾後,男子才坐了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外麵就走來一抹俏麗纖瘦的身影,映月見是尚雲,便將手裏的把玩的瓷人不著痕跡藏入袖中,神色泰然。
潤澤見她這般反應,下意識扭過頭去,俊臉立馬沉下去,“你怎麽來了?”
尚雲福身行禮,清秀的麵容壓在胸口,“妾身,妾身一人呆在西宮無趣,便想著來找映月說說話。”
男子俊眉擰起,臉上溢滿不悅.他袖子一甩,起身道,“既然如此,我有事就先走了。”
映月點頭示意惜春將潤澤送出去,她見尚雲麵色尷尬,忙起身招呼道,“新夫人,請坐。”
女子麵露委屈,望著潤澤那杯還未來得及喝上一口的茶,“映月,你說少主為何這麽不待見我?每天,我想心平氣和的同他說句話都不行。”
“新夫人多慮了,”映月將新沏的茶遞到她身前,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開口,“少主性子倔強,有些事,還是順其自然的好。”
尚雲深呼出一口氣,眼眶內酸澀不已,“我知道,我的行為定為人不恥,可我也沒有辦法,不然,我無法向老太君交代。”
映月聞言,並沒有多說什麽,而是適當相勸,“新夫人當心,適得其反。”潤澤那樣的性子,一旦被強迫,必定剛烈至極。
尚雲走後,映月一人留在殿內若有所思,惜春從外頭走進來,環顧四側,咦了一聲,“新夫人這麽快就離開了?”
映月莞爾,望向桌上兩杯未曾動過的清茶,“她來的本意便不是久留。”
惜春對她的話並不是很懂,想起方才的尚雲,她邊收拾桌子,邊說道,“我覺得吧,這新夫人和少主之間有怪異。”
映月起身,輕盈的腳步來到貴妃榻上,隨手從邊上抽出本書冊,“此話怎講?”
“當初娶親之時,少主便有諸多不滿,要不是礙著老太君…再觀現在,園子裏頭的人都能看出少主對新夫人是不冷不熱,更有甚者,說夜間,他們是分床……”
“惜春!”女子將書冊闔上,表情嚴肅,“何時變得這麽多嘴,這些話,在我跟前講講也就算了,要是傳入老太君耳中,看不扒了你的皮!”
惜春趕忙噤聲,嚇得不輕,隔牆有耳,她實在太大意了。吐了吐舌頭,她小手在嘴巴上輕輕打了下,“看我這口無遮攔的。”
“多事,”映月隨口笑道,“得給你找個婆家早早嫁過去,省得你在我身邊鬧心。”
“我才不要嫁呢,男人三妻四妾討厭得很,苦的還不是女人,”惜春拾起邊上的抹布輕拭桌麵,“我要找,就找個一心一意對我的,不論出生家世,隻要對我好就成。”
映月正起身,她不知惜春還有這樣的心思,“那,你心中可有人選?”
惜春嬌嗔地輕跺下腳,麵若桃花,別樣羞澀,“映月……”
女子瞳孔一亮,“真的有?”
“也不算啦!”惜春避過身去,背對著映月,一手掩飾的在桌麵上不停擦拭,“很小的時候,我隻是和隔壁的男孩玩的很好…不過,在我被賣入天涯海閣起,我們就失散了。”
聲音失落,卻仍能清晰感覺到裏頭的期冀,映月單手枕在腦後,嘴角噙笑輕念,“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幹裏,兩小無嫌猜。”
惜春腦袋壓在胸前,一張俏臉漲的個通紅,“好啦好啦,不提了啦!”
望著她嬌羞的神色,映月不由展顏,她問了惜春原先住過的地方,打算令人去打探一番,卻不料,人算不如天算,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景瑟有孕後,很多事都交給了映月處理,靈苑內,擺放著宮內賞賜的俊羅綢緞,馬上便是夏季,那一身身涼薄輕盈的衣衫早就可以準備起來了。映月握住一匹料子精美的雪紡紗,扭頭衝著惜春吩咐道,“你去趟西宮將新夫人請過來選料子。”
“是。”女子欣然答應,兩眼早已被那些爭相鬥豔的色彩給擠滿,映月將景瑟選好的兩匹令人送到東宮,“等新夫人選好後,你也選兩匹,算是我送你的。”
惜春杏目雙瞪,即驚又喜,有些語無倫次,“不…這是主子們才有的。”
映月啞然失笑,將冊子上送去東宮的兩匹勾去,惜春走出靈苑,見天色已經暗下來,樹影婆娑間,偶有月光灑下。
來到西宮時,外頭空無一人,連個守夜的都沒有。
惜春咬下吃驚,躊躇片刻後,躡手躡腳踏了進去,“新夫人,新夫人……”
裏頭毫無動靜,隨風擺動的樹枝在地上投射出一個個令人心驚膽戰的暗影,光怪陸離,惜春輕咳幾聲給自己壯壯膽子,每走一步,插在發髻上,那枚映月給她的步搖便順著節奏擺動,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新夫人…月主子命奴婢過來……”
雙腿剛邁上石階,便見原先緊闔的殿門突然被打開,望著逼近的俊顏,惜春未說出口的話卡在喉間,雙膝軟下欲要行禮,“奴婢見過少主……”
男子目光怪異,俊臉上有著不正常的酡紅,雙目充血,在打開殿門之際,外頭襲來的冷風令他周身一顫,清明幾許的眸子內,隻看見那支不斷搖曳的步搖。思緒混沌,他卻能認出,那是映月發髻上的步搖。隱忍的**想要衝破體內,潤澤麵色痛苦,大掌猛地鉗住惜春肩膀,將她拉向殿內…
身子跌跌撞撞,女子大驚,慌忙要呼喊,“啊一一”
不料,菱唇卻被死死封住,潤澤掌心的溫度灼燙不已,被困囚的懷抱,變得瑟瑟發抖…
映月等了許久均沒有見惜春回來,她擱下筆,喚來邊上的丫鬟,“惜春去了多久了?”
“不好了不好了——”那丫鬟正要回答.就見外頭急急忙忙跑來一人,“月主子,西宮出事了,惜春她………”
“惜春怎麽了?”女子心頭猛地揪起,霍然起身。
“您快去看看吧。”丫鬟急的兩眼通紅,映月心裏本就有不好的預感,如今聞言,越發慌神。
急促的腳步匆匆朝著西宮而去,還未到達,便聽見裏頭傳來一陣蓋過一陣的吵鬧,映月輕拾起裙擺,不顧門外幾人的攔阻,走入園子。
手中的宮燈將夜色揮盡,隻見幾名丫鬟圍成一堆,正在指指點點,映月撥開人群,墨色的瞳仁在望見那抹縮成一團的身影後,咻地放大。惜春衣衫不整地跪在地上,發絲淩亂,裸露在外的香肩處,一抹抹淤痕清晰明顯,可見掙紮的痕跡。最觸目驚心的,當屬腿間已經凝固的血漬………
尚雲也是披散著頭發,完全沒有了以往的神采,她撲上前拽住惜春的衣襟,將那張慘白的小臉用力按在地上,“為什麽是你,你怎麽進來的,你怎麽進來的——”
聲音,歇斯底裏,震耳欲聾,而惜春卻像是什麽都聽不見,兩眼睜得大大的,無神地盯著一個地方,任她這般發泄。
映月小嘴輕呼,這時,殿門再度打開,她一抬頭,便望見那雙純淨的眸子,潭底,靜若死水,原先所見的靈動,仿佛都不見了。潤澤一襲白色寢衣,那般勝雪的蒼白,令他整個人看上去獨顯空靈。尚雲停止了動作,顧不得禮儀,蜷縮在地上不斷哭泣,潤澤走下石階,映月看著他一步步走來,直到在自己身前站住。
方才所發生的事,她已經想到了。
透過這雙如水翦瞳,潤澤在她眼中看見了自己,清冷的氣息,唯獨那雙眼睛,已經不再純淨。
“你知道麽?我這一輩子,隻能碰一個女人。”
映月輕睜開雙目,他的視線,令她有些難以承受,仿佛能灼穿心靈般……
“讓我碰一下吧,成了我的人後,就誰也搶不走了。”
潤澤說過,等不到他想要的,這輩子,他情願一個都不要。
那樣的男子……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幹裏,兩小無嫌猜。
映月雙目痛楚地望向惜春,就在前一刻,她還令人出府打探那名男子的下落……
天,陰沉沉地籠罩在上空,仿佛要塌下來一般。映月好想在這刻能下場雨,傾盆大雨,能將這一切全部洗刷幹淨。
靜謐一片,寬敝的空氣中,隻有尚雲那悔不當初的痛哭聲…
身後,腳步聲匆匆趕過來,老太君在丫鬟嘴中已經知道一切,她跨入園子,二話不說便衝上去打了惜春兩個耳光。
掌捆的聲音,清脆而疼痛,惜春依舊動也不動地坐在地上,嘴角邊,殷紅落盡。
映月蹲下身,將她護在懷中,老太君聽見尚雲的哭聲,越發急火改心,“賤人,就你這樣的身份也敢孤媚少主,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下人!”
映月充耳不聞,隻是抽出錦帕將惜春嘴邊的血漬擦去,女子怔愕許久,總算回過神來,兩眼在望見映月後,落下兩行清淚。
“不要怕——”
玄燁趕來的時候,俊臉陰沉,映月下意識的將身後女子護得更為嚴實,她知道潤澤在老太君同玄燁心中的地位,再加上他體質的特殊,他的全部,是不容一名丫鬟來“玷汙”的。
“讓開!”男子居高而望,語氣森然。
身後,惜春嚇得緊揪住她的袖口不鬆開,映月仰起下巴,目光艱難地對上玄燁,“王爺,這件事……”
“什麽都不用說,”玄燁雙眸內殺氣正濃,“映月,讓開!“
刺目的逼視,沒有令她感到絲毫懼怕,她張開雙手,“王爺,你冷靜些”
邊上,老太君見玄燁頓下動作,她氣惱地揮起拐杖一下打在映月腰部,重力砸來,幾乎將她全身斷成兩半,映月摔倒在惜春邊上,小臉因疼痛而緊皺起。
望著老太君再度揮起的拐杖,映月一手按在腰間,另一手,強撐著令自己起身,“老太君息怒,就算打死了她,少主和新夫人也不可能再愈合。”
聲音,不輕不重,卻令人心頭砰然一擊,這其中厲害點明,瞬間,令氣頭上的老太君冷靜不少。
潤澤這一生,碰過了她,就不可能再有別的女人。
玄燁目光複雜,他蹲下身來,大掌攬上映月的腰。女子疼的臉上布滿冷汗,卻不敢起身,玄燁握住她的手,說話的聲音,有些無奈,“起來吧,覓娘不會對她怎樣的。”
瞥過惜春的視線,卻是不屑,仍舊帶著憤怒,映月在他的攙扶下站起身,老太君強壓下怒火,屏退旁人,“你們全都退下。”
園內,就剩下幾人,潤澤緊抿起嘴角,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
惜春雖然是身份卑微的丫鬟,可如今發生的事,不得不令人被迫去接受,老太君在一邊坐下,沉默不語,似在想著應對之策。
尚雲止住了哭聲,眼睛紅紅的,神情頹敗。
涼風拂在臉上,如刀割般的疼,靜謐無聲,黑暗席卷而來,此時的心,一顆顆都沉重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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