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大漠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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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裏木臉色勃然一變,突然暴跳如雷地怒道:“你竟敢誣陷好人我的尊嚴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我要向你提出挑戰”

    話音剛落,他便猛地朝埃特撲去,對方心知難免有一架,但也沒想到這個維吾爾青年說完就打,始料未及之下竟被對方撲倒在地,原本得意的臉頰立即挨了幾拳頭。

    但很快地,埃特就憑借他過人的力量,慢慢扭轉了局勢。阿裏木固然有一身蠻力,但他技巧上遠遠不如這個見慣風霜的冒險家,兩人扭在一起滾了幾圈,便被埃特翻過身來,照著阿裏木盛怒之下漲得通紅的臉頰還擊了幾拳。

    林伯樂根本沒有想到這倆人會大打出手,呆愣了片刻,急忙上前勸阻,無奈漆黑之下看不見人影,胸口挨了幾腳,老身子骨差點兒當場散了架。

    沙地上的兩頭對峙的公牛越戰越勇,誰也不肯服輸,都恨不得把對方撕成碎片。一時之間,隻聞見拳頭擊打聲,怒吼聲,謾罵聲響作一團,局勢一下子失去了控製

    林伯樂見局勢不妙,急忙從沙地上撿起手電筒,照見纏鬥的二人此刻牢牢地掐住對方的脖子,單從他們越發青紫的臉色看來,兩人都下了死力氣。

    容不得林伯樂遲疑,盡管他這把老骨頭經不起年輕人的一拳,他仍舊義無反顧地撲了過去,試圖扯開倆人。然而混亂中阿裏木揮出一肘子,正好擊在林伯樂的腹部,他隻感到一股巨力把他的肚子攪得亂七八糟,跟著一陣劇烈地疼痛立馬襲遍周身,林伯樂禁不住猛地癱倒在地,捂住腹部,像龍蝦那樣佝僂著蜷縮在沙地上,口中嗚咽慘叫著。

    “快別打了——你們——都停哎喲——”

    林伯樂吃力地慘叫引起了倆人的注意,他們顧不得纏鬥,看見林伯樂一臉痛苦地在沙地上打滾,心知自己手誤傷了林教授,急忙迎過來查看他的傷勢。

    “你怎麽樣了?”

    “林教授?我不是有意的——”

    阿裏木一臉自責地扶住林伯樂,把他從沙地拽起來,並讓他靠在一團沙包上麵。林伯樂眼見二人已經停止了打鬥,原本扭曲的臉立即恢複了正常,他猛地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沙粒,好像根本沒有傷著似的,若無其事地對二人說道:

    “老夫見你們二人拚得你死我活,眼下形勢危險,我們怎可自家窩裏反?老夫沒事,老夫自知身子骨不複當年,拉不開你們,隻好使了小小的計策”

    埃特一聽,立即蹦起了一張臭臉:“你這個老家夥?可真是詭計多端呀?哈哈哈哈,快趕上好萊塢的電影明星了”

    豈料一旁的阿裏木再度動起怒來:“你說什麽?你竟敢侮辱林教授?難道剛才還沒有領教我的厲害嗎?”

    “陰險小人”

    埃特從牙縫裏蹦出這句話,冷冷地望著阿裏木,眼中充滿了挑釁。阿裏木一腔熱血哪裏容得這般赤裸的挑釁,當下張開架子,又準備與埃特鬥上三百回合。

    然而這時,忽然從山包後麵的風沙之中傳來一陣“嗚嗚嗚嗚”地哭聲,令三人立即豎起耳朵,愣在了原地。

    林伯樂聽得最真切,那陣哭聲,伴著風沙的怒號,雖然虛無飄渺,但也確確實實不是風沙的摩挲聲,而是從某人嘴裏發出來的嗚咽聲。

    那聲音忽高忽低,抑揚頓挫,在風沙的掩蓋之下,竟像是地獄裏的怨鬼正在鳴叫。三人聽著聽著,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覺油然而生,放眼望去盡是一片虛無的黑暗,就算用埃特的手電筒照去,也僅僅能夠窺見幾米開外飛揚的沙碩,一條條巨大的“風帶”竟把整個空間籠罩了起來。他們甚至不能夠站直身子,否則都有可能陷入狂暴的風沙裏麵,被附帶著卷入黃泉。

    林伯樂不顧狂暴的風沙,當他聽見那一陣好像隊友呼救似的嗚咽聲,便激動地挺直身子,大聲對二人喝道:

    “你們快聽夥伴們正在向我們呼救無論如何,我們得過去救他們”

    豈料一旁的阿裏木又試圖阻止:“不對那是死神在yin*我們我們決不能上當,還是好好呆在這兒,等到風沙過去,咱們老老實實回到鎮子裏去吧”

    埃特撇撇嘴,顯得憤憤不平:

    “你這個異教徒邪惡的巫師明明有人在向我們發出求救信號,他是那麽無助地在風沙之中哭泣,身為他們最忠實的夥伴,我們怎能夠袖手旁觀呢?”

    “對呀。拉裏木,我們必需前去營救他們也許他們受了重傷,也許他們正陷入孤獨無助的境地,狂暴的風沙固然可怕和危險重重,但此番如果我們不去解救危難之中的隊友,恐怕這一生都會在悔恨和遺憾中度過啊”

    林伯樂劍眉緊皺,意味深長地說道。在他的心裏,夥伴的性命甚至要重於自己的生命,他的一生有過太多的遺憾,他不想這種遺憾再繼續下去。

    拉裏木顯得有些局促起來,臉上的表情更是怪異,他好像十分不情願去解救什麽同伴,但黑色籠罩之下,林伯樂和埃特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誰也沒有時間看對方的臉色如何。

    “嗚嗚嗚嗚——”那空洞的聲音持續不斷地響著,並越發地低沉淒涼起來,與風沙的聲音幾乎混為一團。林伯樂仍舊呆在原地,等著阿裏木表態,畢竟這個時候,三人萬萬不能夠分散。林伯樂在心裏揣測,阿裏木大概年紀太輕,還缺乏足夠的勇氣。雖然他自小在荒涼的沙漠中長大,但畢竟麵對生死問題,表現出遲疑也是人之常情。林伯樂暗暗鼓勵著他,希望他拿出一些勇氣來,可不能在這個外國人麵前怯懦了。

    一旁的埃特見兩人還沒有行動的意象,有點兒沉不住氣了:

    “我說,這種時候我們不能再猶豫了,要知道,每一分每一秒,那個呼救的夥伴都可能由於得不到及時的搶救而喪命你們若是膽怯了,就讓我一個人去吧”

    阿裏木一聽埃特言語中帶著明顯的蔑視,忙不迭挺起胸脯,惡狠狠道:

    “誰說我們膽怯咱們走吧我倒要讓你這個外國佬看看什麽才是真正的勇氣”

    埃特臉上綻出一抹略帶玩味的笑容,但他並沒有說話。

    林伯樂馬上收拾了一下包裹,開始和埃特,阿裏木朝著嗚咽聲響起的地方慢慢爬去。不錯,是爬過去因為風沙太大,狂風卷起的石塊也極其危險,如果不小心被擊中,無異於一顆子彈穿膛而過。盡管戈壁上處處都是鋒利的碎石,但他們仍舊咬牙爬上緩坡,一點點地,朝著命在旦夕的同伴伸出援助之手。

    林伯樂一馬當先,其實在他的心裏也絲毫沒有底兒,他擔心前方會出現什麽意料不到的危險,如果猝不及防,他也好拿自己這條老命換取身後兩條年輕人的性命。此時此刻,他第一次把生死看得如此淡薄和透徹。

    風沙依舊狂暴地肆虐著,遠處的天穹不斷地有悶雷炸響,發出令人膽寒地“轟隆”之聲。三個冒險者仍不懼怕,一點一點地挪動手肘,盡管鋒利的岩石已經把他們的皮膚劃得鮮血淋漓,但他們以自己超乎常人的毅力忍耐著,誰也沒有吭一聲。

    “嗚嗚嗚嗚——”

    嗚咽之聲漸漸地近了許多,林伯樂率先爬過了那座小山包,他手裏拿著電筒,高舉著射向前方。但是由於風沙太大,並伴著一股濃濃地煙塵,手電筒的白光僅僅照得到前方四五米。小山包上麵是一塊開闊地,四周還聳立著一些奇形怪狀的風蝕岩,但林伯樂並沒有看見任何人的蹤跡,那一陣低沉地嗚咽聲似乎從更遠處傳來。林伯樂心裏咯噔一下,他突然覺得四周變得詭異起來,源源不斷地風沙之中好像有無數雙血紅的眼睛正在窺視著他們。

    三人爬上開闊地,驟然感覺風沙的威力強大了幾倍,他們隻得把手指摳進碎石沙碩裏,才勉強穩住身子,不至於被強大的狂風帶走。盡管手指都被尖銳的碎石劃出了無數道口子,熱辣辣的疼痛席卷而來,但他們仍舊咬牙堅持。

    費勁全力向前行了數十米,林伯樂通過手電筒的白光,突然發現四米開外的沙碩碎石之間趴著一個黑影

    不錯那確實是一個人雖然手電光並不很強,但林伯樂看得真切,那人撲麵趴在地上,大半個身體已經被風沙湮滅了,但他的腦袋仍然露在外麵,並從中發出那陣慘兮兮地嗚咽聲。

    爬在後麵的埃特忍不住激動地叫喊起來:“朋友我們來救你了這樣可不行,拿出點男子漢的氣概來,別像個娘兒們似的哭哭啼啼”

    一旁的阿裏木白了他一眼。

    那人聽見埃特的“鼓勵”話語,嗚咽聲立即停了下來。林伯樂感到了一絲絲希望,顧不得太多,急忙加快爬行地速度,幾秒鍾之內便挪到了那人身旁,下意識地用手把對方翻轉過來,隻看了一眼,林伯樂就嚇得“啊”地一聲,好像看見了什麽驚悚恐怖的畫麵,硬是朝後退了兩下。

    爬在後麵的阿裏木和埃特也隨著林伯樂手電光的照耀,看清了那人的麵目,都不由自主地驚叫道:

    “啊?我的天”

    出現在他們麵前的是一張鮮血淋漓的臉,作為三個久經沙場的冒險者,就算看見了一張被鮮血覆蓋的臉龐,也不應該顯得如此驚恐。可問題是,那個人的嘴巴,確切地說,那已經不能算是一張完整的嘴巴了,因為他的嘴唇不知道被什麽東西咬掉了,隻看見一個拳頭大小,血糊糊的窟窿,以及兩排白森森的牙齒和上下牙齦

    他們萬萬沒有料到,發出嗚咽之聲的竟然是這樣一張殘缺不全的嘴

    三人看得觸目驚心,硬是在原地呆愣了幾分鍾之久,直到那張可怕的“嘴”再一次發出陣陣令三人涼到骨子裏的嗚咽,林伯樂這才彷佛從夢中驚醒,意識到這還是一個活人。

    他壯起膽子,再度爬過去把那可憐的家夥扶了起來,仔細打量一番,發現對方確實是探險隊的一員,林伯樂記得非常清楚,這是探險隊聘請的一位地質專家和礦學家。

    還是埃特反應最快,隻見他用力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布條,並把那個幸存者的“嘴巴”包裹起來。那些血肉模糊的傷口決不能被感染,要不然,他可能挨不過今晚。

    “老夥計看來你下半輩子都得戴著口罩了”埃特用一種充滿悲憫的口吻說著。“可是,你怎麽弄成了這個樣子?難道真的碰見了地獄裏的惡鬼?”

    這正是林伯樂胸中的疑惑。

    “那是‘沙漠之魔’”阿裏木又忍不住擺出他那一套,兀自嘀咕起來。

    “得了吧夥計我猜,他大概是被什麽動物咬傷了”

    埃特不以為然地反駁道。

    林伯樂在一旁沒有說話,他靜靜地等待著這位幸存者的回答,可是他沒有想到,對方嘴巴傷成那個樣子,又怎麽能夠說出話來?果不其然,隻看見那人抬起一隻顫顫巍巍地右手,口中嗚咽著,指著前方詭異的黑暗。很顯然,他知道些什麽。

    與此同時,林伯樂腦中突然閃過了一些奇怪的思緒,那隻是瞬息之間,他想:方才阿裏木為何萬般阻撓我們前來營救這個同伴?難道,埃特說得都是真的,真是他幹了那些?

    不過他很快在心裏否決了這一想法,阿裏木有什麽理由幹出那些連他自己生命都遭到威脅的事情呢?而且,當年還是他的父親哈裏克救了自己的性命呢他是一個善良的小夥子,不過他和埃特這個“大嘴巴”有些合不來罷了。

    林伯樂思緒一轉,又對二人說道:“咱們趕快去前麵看看,說不定還有其他的幸存者呢另一架墜毀的直升機說不定就在附近我們抓緊時間”

    這時候,風沙已經小了許多,天邊開始泛出一丁點兒白光,看來,這陣子狂暴的風沙差不多過去了。林伯樂欣喜地站了起來,發現自己已經不再受到狂風的威脅了,最重要的是,風中再也沒有那些如子彈一般穿梭的碎石了。

    埃特把那名幸存者扶了起來,幸而對方除了嘴巴,並沒有傷著其餘的地方,在埃特的攙扶之下,勉強可以邁動腿腳。

    “快走吧再耽擱下去,幸存者都變成了罹難者”埃特又開始咕噥起來。

    林伯樂理了理思緒,拿著手電開始朝著前方走去。埃特緊隨其後。阿裏木則嘟囔了一句:“沙漠之魔已經發現了我們死亡正在靠近”但他也很快跟了上來。

    四人艱難地在戈壁中走著,可是比起剛才的爬行,林伯樂覺得自己簡直就是漫步在天堂之路手肘上的血跡漸漸凝固了,雖然說天邊隱隱出現了一抹極其黯淡的白光,但四周仍舊處於黑暗和風沙的掩蓋之下,耳旁風聲“呼呼”作響,他們不得不依靠唯一的那根手電筒,照明前進。

    他們一直朝前走了大概幾百米,卻發現天邊的白光驟然隱去,風沙再一次變得狂暴起來。林伯樂不禁在胸中感歎:老天爺的臉真是說變就變啊

    驀然之間,埃特扶著的那個傷員忽地一下變得焦躁不安起來,隻見他不住地嗚嗚咽咽,身體顫抖著,好像又想起了什麽恐怖異常的事情,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瞪得老大。

    就在此刻,所有人都察覺到了空氣中的異樣,林伯樂隻聞見一陣極其濃烈地血腥味兒伴著風沙,撲麵而來。他心裏兀自升起了一抹極其不詳的預感。果然,接下來看到的場景,又讓他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再一次沸騰了

    腳下的沙地上居然散落著一些血糊糊的,殘缺不全的骨架隨著林伯樂瞠目結舌,地上的骨骼越來越多,那些殘酷而血腥的畫麵,就像一隻深淵惡魔似的,迅速地蠶食著林伯樂的心髒。

    完全失去了皮肉的骨架,這些死難者的屍體被什麽東西啃咬得幹幹淨淨,就好像剔去了碎肉的牛骨,又分明出自人類的身體,這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止不住冷汗淋漓。這時候,林伯樂突然“啊”地大叫一聲,並迅速邁開兩腿,朝前猛衝了幾步,隻見那架飛機的殘骸就散落在兩塊風蝕岩之間

    一具,兩具,三具,四具,更多的失去皮肉的骨架被他們發現。飛機殘骸的四周,仿佛剛剛發生了一場極其淒慘恐怖的饕餮,所有的屍體無一幸免。

    林伯樂看得眼淚都快要出來了,想不到這次探險還未成功一半,整個隊伍就隻剩下他們四名幸存者了。真是世事難料,慘劇迭出。

    這時候,林伯樂眼前一亮,猛然發現一塊岩石之下壓著一張白色的信封,而信封旁邊,則是一隻青紫色的斷手林伯樂大叫一聲,就衝了過去,他立刻從斷手的手腕上的金表辨認出,這就是馬德亮的殘肢啊

    林伯樂“撲通”一下跪倒在沙地上,顫顫巍巍拿起馬德亮僅存的那隻斷手,鼻涕眼淚立即混成一塊:

    “啊——老友——你怎麽——”

    就在所有人都被四周死亡的場麵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時候,忽聽身旁猛地傳來一陣低沉地“嗚嗚”聲,那不是風沙的聲音,而

    “不好是沙漠蒼狼”

    阿裏木驚懼地叫道。與此同時,就看見四周隱秘的黑暗之中,徐徐亮起了無數個血紅色的眼球,宛若盯著死物那般,充滿詭異地望著眾人,並徐徐地靠近過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