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幹涸的孔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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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麵八方布滿了血紅色的光點,宛若山野荒墳破廟雨夜中悄悄縈繞在空中的鬼火,並惡狠狠地盯著四個目瞪口呆的冒險者,試圖用“圍獵”的方式把他們撕裂成肉片,以便吞食。
風沙依然殘暴地肆虐著,整個大地又陷入了一種暗無天日的漆黑裏,四人被狼群圍困著,以戰鬥的姿態相互倚著背,但他們手無寸鐵,想要對付狼群,恐怕不太可能。而狂亂地風沙又像雪上加霜似的,漸漸令他們站立不穩。狼群則是以它們低矮的身材躲避了上空強大的吹力。
敵強我弱,情況不容樂觀。突然,隻聽見狼群中傳來一聲悲戚地低嚎,就見一隻個頭最大的灰黑色巨狼緩緩走了出來。林伯樂忙不迭用手電筒一照,甚為慘淡的白光之下,猶見一雙血紅色的巨眼充滿肅殺地盯著他,它顯然是狼群中的首領。
“吼——”
它突然從嘴裏發出一聲威脅似的吼叫,但見這頭巨狼身子一弓,靠著它強而有力的後肢,猛然躍起,鋒利的爪子從腳趾間伸了出來,直直地撲向林伯樂。它顯然把這個最年長的人類當做首領了。
“啊——”
林伯樂慌亂地驚叫一聲,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擋住狼王致命一擊,但他顯然忽略了對方爪子的鋒利程度,眼見著這頭如同小牛犢一般的巨狼就要用鋒利無比的爪子撕破林伯樂的臉頰。瞬息之間,埃特突然一個轉身,不知何時從皮扣上抽出了一把銀色的瑞士軍刀,閃電般地,就把十幾公分的刀刃狠狠地刺入了巨狼的喉嚨之中,並且用力向前一推,硬生生把它刺了個對穿
“嗚嗷——”
慘叫聲一下子蓋過了風沙聲,隻見巨狼在空中把灰黑色的身體一彈,瞬間把埃特的虎口震得酥麻,他不得不放開了手。幸好他那把瑞士軍刀並非冒牌貨,沒有因為巨狼的臨死一震給掰斷了。巨狼帶著插入它喉嚨的瑞士軍刀,重重地摔在沙地上翻滾起來。它的嘴巴和鼻孔已經開始鼓起一股股血沫了。
狼群看見自己的首領就這麽活生生給人類一刀刺死,紛紛畏懼地退了幾步,但它們可不是一種笨頭笨腦的動物,它們是狡詐和智慧並存的狼啊,它們很快從慌亂中穩住陣腳,並達成協議,開始發動群攻。與此同時,埃特早就彎身從那隻倒斃的巨狼身上抽出了血淋漓的瑞士軍刀,並用舌頭貪婪地舔舐了一下,以證明他同樣是一頭嗜血的惡魔。
狼群用血紅的眼睛望見埃特的舉動,突然怒不可遏,好像它們知道了這個藍眼睛的人類正在侮辱它們死去的狼王,四下裏登時傳來陣陣低嚎,並伴著狼腿撥開沙石的聲音,衝在最前麵的那十幾頭狼毫無畏懼,紛紛對著四人躍了過來。
林伯樂趕緊用手電晃著狼群的眼睛,希望借此恫嚇它們,很遺憾,這樣的舉動恰恰相反,更招惹了後麵的狼群。一時間群狼的嚎叫聲甚至蓋過了飛沙走石聲。
埃特憑借一把軍刀在手,每一次揮起,都要結果了一頭撲麵而來的惡狼。方才那頭狼王都被他輕易解決了,更何況這些體型還要小得多的狼崽子呢?阿裏木更不消說,他天生就具有一股超乎常人的蠻力,他隻是隨便地撿了一塊石頭,緊緊捏著,隻要狼群一撲過來,他就會準確無誤地朝著狼腦袋狠狠一拍,當即把對方送入黃泉。
二人雖然厲害,但狼群眾多,也未免能夠全身而退,除了臉頰,身上也被狼群鋒利的爪子留下了許許多多鮮血淋漓的印記。埃特和阿裏木毫不在乎,他們傾盡了全力,保護著身邊的一老一傷。
待到第一波攻擊過去以後,他們的四周已經倒下了十幾具沙漠蒼狼的屍體。雖然他們大獲全勝,但阿裏木並沒有因此舒展眉頭,他非常清楚,沙漠蒼狼雖然個頭不大,也許沒有草原和森林中狼群戰鬥力那麽強悍,但它們生活在荒涼無比的戈壁沙漠中,這就注定了它們會有一種極其堅韌的性格和永不屈服的決心。這是大多數人類都沒有的優秀品格。
戈壁的風沙越發狂暴起來,剩下的二十餘隻沙漠蒼狼開始圍著四個獵物,用它們血腥的眼神,像盯著屍體那樣,惡狠狠瞪著四人。它們開始沿著林伯樂四人轉起圈兒來,它們與四人始終保持著幾米的距離,並飛動,並發出一陣陣如同戰鼓擂響的嚎叫聲。
林伯樂開始害怕了,他看見黑暗中一雙雙遊動的血紅色光點,正充滿肅殺地盯著自己,不禁渾身冷顫。那個傷了嘴巴的地質學家更是恐懼不已,他甚至把頭埋在了林伯樂的背後,不敢正視狼的眼神。也許他的嘴巴正是狼群咬傷的,可是唯一令人費解的就是,狼群怎麽偏偏咬傷了他的嘴巴?
阿裏木的眼神中也開始出現了慌亂的波動,雖然他自小在荒涼的戈壁長大,也見過不少凶悍的沙漠蒼狼,但這麽多的沙漠蒼狼一塊兒出動,他還是第一次看見。也許狂暴的風沙令它們感到不安,它們想要多吃些食物,然後鑽入沙洞巢穴之中去,躲避不知道何時才能夠止息的風沙。
很奇怪,地上散亂著十幾具狼屍,但仍然活著的狼群並沒有一隻上前啃咬這些同伴的屍體,它們的嗅覺非常靈敏,就算你在食物中混雜了一根狼骨,它們則動也不會動一下食物。這是一個非常尊重夥伴關係的種族,即使餓死,它們也不會殘殺同類。光是這一點,又要比人類高尚了不知道多少倍。人類往往在餓極了的時候,總會悄無聲息地把屠刀對準自己的夥伴。
埃特依然是那副無所謂的樣子,這或許已經不是他第一次經曆生死存亡的一刻了,所以他表現得特別冷靜,一雙睿智的眼睛緊緊盯住移動中的狼群,並在腦中飛快轉動著計策和製敵方法。
忽地一下,狼群突然停止了轉動,它們狡猾的頭腦顯然看出了人類的破綻,更多的惡狼開始湧向林伯樂的方位,它們知道,這個人類老頭子並沒有其餘人那般凶悍,正是它們攻入的契機。
猝不及防之間,就已經有兩三隻惡狼撲了過來,埃特準備返身幫忙,卻又被接踵而來的狼群牽製住了。阿裏木那邊也不好受,五六隻沙漠蒼狼正輪番對他發起攻擊。狼群的戰術很快顯示出了效果,林伯樂年老體弱,又基本呆在書房裏研究典籍,體質早不如當年,閃電之間就被兩隻惡狼撲倒在地上,一隻狼爪惡狠狠地刺入了林伯樂的肋骨。
“啊——”林伯樂隻覺得一股撕心裂肺地疼痛襲來,令他忍不住大叫一聲。那惡狼仍舊不放棄地在他身體上揮舞著鋒利的爪子,試圖咬斷他的脖子。林伯樂伸手抵住狼頭,但另一隻從側麵夾擊而來的沙漠蒼狼徹底讓林伯樂死了心。
恰在這九死一生之際,埃特及時收回瑞士軍刀,一個滾地撲了過來,並第一時間解決了試圖從側麵襲擊林伯樂的惡狼。瑞士軍刀從血泊中抽回,又照著另一隻趴在林伯樂胸口的惡狼狠狠一刺,瞬間令其斃命。然而就在此時,突然從埃特的背後撲來一隻惡狼,令他猝不及防,脖子上很快挨了一下,一時間血流如注,就看見埃特高大的身軀終於癱倒在地,痛苦地扭曲掙紮著,攪得四周沙塵漫天,狼群一時之間竟不敢挨近他的身體
那名傷了嘴巴的地質學家早就像條落水狗那樣蜷縮在地上,身體不住地抖動著。奇怪的是,狼群似乎也看出了這個人對於它們根本沒有半點兒威脅,也不急著咬斷他的脖頸,而是拚盡了全力對付其他三人。
林伯樂見埃特為了救自己被惡狼咬傷了脖子,也不知道性命還在不在?趕緊撲過去,驚惶道:
“你怎麽樣了?”
埃特翻滾了幾圈,終於停了下來,隻見他早已經用一塊破布纏住了受傷的脖頸,氣息微弱地說道:
“哦,教授,我還死不了,不過,看樣子咱們都得獻出自己的身體,喂飽這群饑餓的蒼狼了——”
埃特的言語中充滿悲調,不禁讓林伯樂心中一動,他快速地用手電照了一圈,發現狼群的數量似乎又增加了一些。就在一兩米開外,阿裏木的身上早就撲滿了四五隻惡狼,隻見他拚命地抖動身體,想要把惡狼弄開,可一切都是徒勞。
“唉——想不到功未成身先死,外國朋友,你可還有什麽話要說?”
埃特一邊捂住自己脖頸上的傷口,一邊用沙啞地聲音說道:“請轉告我的妻子妮莎,我愛她”
林伯樂點點頭,答應道:“唉。我說不定都要死了,還怎麽轉告呢?外國朋友,把生死看得透徹一些,或許沒有那麽恐懼。”
埃特勉強擠出一抹笑容,正要說話,卻從旁側躥過來一隻“不識時務”的惡狼,埃特雖然身受重傷,但對付區區一隻惡狼還是綽綽有餘的,隻見他揮起利刃,直直地對準那頭撲麵而來的惡狼,順著它撲來的趨勢,一刀刺入對方的腹中。那惡狼“嗚嗷”一聲,便頹然地落在沙地上,狼身抽搐片刻,就死了。
林伯樂眼見更多的惡狼徐徐靠了過來,那血紅色的眼中無不充滿了貪婪和嗜血,他心知在劫難逃,徒然閉上雙目,等待著死亡的降臨。埃特也是一臉灰暗地盯著前方,根本不顧狼群圍攻過來,嘴唇輕輕地蠕動著:
“妮莎永別了”
然而就在此時,狼群突然停止了進攻,驀然之間,好像嗅到了什麽危險的氣息,紛紛朝後退了幾步,並用一種恐懼的眼神打量起林伯樂等人。與此同時,爬在阿裏木身體上的幾隻惡狼也瞬間移開,就看見阿裏木渾身上下鮮血淋漓,幾乎成了一個“血人”。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這幾個冒險者充滿疑惑地望著對麵巋然不動的狼群,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風沙依然“嗚嗚”地吹襲著,空氣中開始彌漫出一股詭異的氣息。
狼群瞪著它們血紅的眼睛,最後一次朝著四人“嗚嗷”一鳴,好像充滿了不甘心,但它們很快轉過身子,如同潮水一般退去,瞬間隱入了黑暗之中。
埃特鼓著眼睛,望著退去的狼群,難以置信地咕噥道:
“難道上帝出現了?”
阿裏木渾身血淋漓地走近來,恐懼的眼神警惕地望向四周,用一種悲涼地口吻說道:
“真主啊難道‘沙漠之魔’真的要來了嗎?”
就在眾人萬分費解之時,林伯樂好像感到身下的沙地似乎震動了一下,他下意識地舉起手電筒,朝著身後的漆黑一照,就看見沙地上突然動了幾下,一個紅色的肉球破土而出。緊接著,更多的紅色怪物從地下鑽了出來。
“啊?”林伯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難道死亡蠕蟲”
更多的紅色肉球破土而出,林伯樂用手電筒的白光一照,就看見那些肉球的頂部兀自張開著一個大嘴,嘴裏長滿了惡心異常的倒刺,而那些肉身,就跟圓滾滾的香腸沒有什麽分別。那名傷了嘴巴的地質學家就癱倒在離“肉腸”一米之遙的沙地上,嚇得渾身哆嗦,不敢挪動分毫。林伯樂突然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幕,黃金地宮中,那些鋪天蓋地的邪惡蟲子。他意識到了危險並非那麽簡單,急忙放開嗓子,對眾人大叫道:“快快離開這兒”
與此同時,那隻最先從沙地鑽出來的死亡蠕蟲已經把半截身子暴露在外了,隻見它驟然張開大嘴,閃電之間,就用它那充滿粘液劇毒的嘴巴吞住了地質學家驚恐萬狀的腦袋,不待他掙紮,就看見那巨大的死亡蠕蟲“咕嚕”收縮著,竟活生生把他吞入腹中
“啊?”埃特驚懼地瞪著眼睛,顯然,這個外國佬根本沒有料到,荒涼的戈壁之中還隱藏著這麽可怕的怪物,就連他原本無所畏懼的決心也隨著死亡蠕蟲分泌出來的濃稠粘液,而變得搖搖欲墜了。
更多的死亡蠕蟲從沙地鑽出,開始吞噬四周沙漠蒼狼的屍體,一時之間還未注意到林伯樂幾個活人。
三人哪裏還敢遲疑,趁著越來越多的死亡蠕蟲還沒有完全從沙地鑽出,急忙站直身體,相互攙扶著,竭盡全力朝著另一個方向奔去。林伯樂返身看最後一眼的時候,那隻吞噬地質學家的死亡蠕蟲已經把整個身子從沙地抽出,並且朝著他們逃跑的方向,慢慢蠕動起來。
他們盡力在黑暗無邊的戈壁奔跑著,而他們身後另一片漆黑中,好像死神正在步步緊逼,由不得他們稍作停留。林伯樂年老體弱,不一會兒就已經氣喘籲籲,況且在凹凸不平的沙地上奔跑,實在是耗費體力。埃特與阿裏木顧不上“私人恩怨”,趕緊一人一邊,架著林伯樂,咬牙堅持朝前方邁去。
按照林伯樂的估算,他們在荒涼的戈壁中,幾乎跑了十幾公裏,這是一個相當驚人的數字,想想看,就算在平地,跑上這麽遠的距離,並且傾盡全力,又有幾人能夠堅持下來?
直到最後,三人再也堅持不住,頭暈目眩之間,就地找了一個躲避風沙的巨岩,並靠在上麵,開始大口大口地喘息。他們嘴裏早就塞滿了沙碩,極其艱難地呼吸令他們險些丟了命。幸好埃特的旅行包還有幾瓶從直升機殘骸“搜刮”而來的飲用水,三人漱了口,把滿嘴的沙碩吐了出來,又用水潤了潤喉嚨,這才感覺呼吸稍稍順暢了一些。
他們不敢休息得太久,害怕身後那些恐怖而惡心的蟲子追上來,又開始加緊步伐,按照埃特手裏的指針,開始沿著孔雀河的方向走去。阿裏木是極力反對的,但林伯樂和埃特卻十分堅定,他們想到孔雀河幹涸的河床應該可以把他們帶往安全的地方。況且,他們若是回頭走,說不定還會遇到沙漠蒼狼呢。
經過了一天一夜的長途跋涉,當然,白天的時候,由於風沙未曾止息,陰雲未曾散去,四周依舊處於漆黑一片之中。要不是埃特從直升機上麵拆下來一個小型的蓄電器,手電筒早就沒有電源了。最後,他們終於在翻越了一座大沙包,找到了久違的孔雀河。
他們立即興奮地走入幹涸的河床,並在一處低窪的河底岩洞中安頓下來。這是靠近河岸的一塊巨大的石壁,其中自然形成了一個低矮的凹槽,而他們,就躲入了這個凹槽之中,避開了狂暴的風沙。
林伯樂給二人講了關於“死亡蠕蟲”的事情,並吃了一些埃特帶來的壓縮食物,又喝了點水。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想起了那封白色的信件,正是馬德亮留下的“遺囑”。
林伯樂趕緊摸了摸口袋,登時緊張起來,一股悲憫再度侵襲了他,他緩緩抽出信件,借著手電筒的白光,撕開信封,讀了起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