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想聽故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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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裏木英俊的臉龐已經變得黯然失色,因痛苦而扭曲的鼻子不斷地溢出血沫,微張的嘴巴痙攣著,正在盡力說著什麽。

    林伯樂抱著他向前行了數米,這才遵照阿裏木的意願,停了下來,並將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聽他痛苦地,用一種沙啞地聲音,說出人生最後的一段話:“林教授,您沿著,咳咳咳沿著這條長廊一直走,就會找到出路。而那些,咳咳咳那些壁文的最後意思,就是,就是告訴您,那兩具攜帶足可以毀滅人類病毒的屍體,至今仍舊潛伏於人類之中。根據預言,那具女屍,已經通過千年的救贖,產生了驚人的蛻變,也就是說,她已經認識到自己的罪惡了。而那具男屍,則正在醞釀著一個驚人的陰謀,他會用一千多年前毀滅樓蘭古國的方式,借以毀滅人類。屆時,他將從通往地獄的裂縫中召喚出攜帶病毒的靈異生物,並造成人們的恐慌。而要製止這一切的發生,唯有將他們(包括那具女屍)一並毀滅咳咳咳,最後,我希望您把我的屍體留在這兒,因為,根據預言所示,成功脫逃的人雖然不能夠拯救同伴的屍體,但他卻能夠拯救整個世界”

    “逃離之時,不管身後發生了什麽,千萬別回頭,咳咳咳因為你一旦回頭,將永遠無法離開——”

    阿裏木言及此處,儼然已經耗盡了身體所有的能量,他開始不由自主地抽搐起來,脖頸觸目驚心的傷口再度開裂,並溢出大量鮮血。

    林伯樂默默垂淚,他將一隻顫抖的手伸向阿裏木的鼻端,而對方,卻已然結束了生命的旅程。林伯樂知道,他必將繼續下去。

    當林伯樂在原地愣了數分鍾之後,他方才從悲痛中醒悟過來,在他的內心深處,如果說二十年前的沙漠之旅充滿了不幸;那麽,如今這次探險,就隻能用血腥來形容了。

    事到如今,探險隊就剩下林伯樂一人,他是唯一的幸存者,也是唯一知道內幕的人。他要將這個消息帶出去,安撫死難者的家人,並送去死難者的臨終遺言。他緩緩地從阿裏木的脖子上解下了一條白色的狼牙項鏈,那是勇士的象征,他決定帶著這條項鏈,以示自己一生的痛悔。

    他把項鏈塞進口袋,又伸手把阿裏木圓睜的雙目合攏,這才歎息著,默默地從地上爬起身子,最後望了一眼整個夢幻般的長廊,已經死去的阿裏木,最終狠下心思,毅然轉身離去。

    “沿著長廊一直走,就能找到出路。”林伯樂在心中反複念叨著阿裏木的話,他非常清楚,自己此刻肩負的使命已經由不得他有任何閃失了。盡管這種使命聽起來荒謬絕倫,但林伯樂經曆了這麽多,他已經對此感到深信不疑了。

    他轉身離開,沿著長廊走了數十米,其間也上上下下,走了不少台階。正當他覺得這條富麗堂皇,如夢似幻的金紫色長廊沒有盡頭之時,眼前突然出現了一扇兩米高的大門,是用整塊的紫水晶製成,門上還雕刻著一些神聖的,但相對模糊的圖像。林伯樂顧不得查看這些細節,他開始摸索著,扯動了門腰處的一條紫水晶橫木,跟著又用力拖動門把手,黑暗立即撲麵而來。

    呆在長廊中太久,金紫色的光芒已經讓林伯樂感到適應了,但當他打開這兩扇紫水晶大門的時候,撲麵而來的黑暗仍讓他感到一種難以名狀的溫馨。

    他毫不猶豫地打開微弱的手電筒,從半掩的紫水晶門跨了出去,走入了黑暗之中。然後,他很快聽見了一陣嘩啦啦地流水聲在不遠處響起,他轉身把門關好,最後一抹金紫色光亮隨著兩扇門合上,便消失於無盡的黑色中。除了林伯樂手中的電筒射出一束微弱的白光。

    他來到一個狹窄的,朝下延伸的石頭階梯。他用右手高高擎著手電筒,開始小心翼翼地朝下走去。嘩啦啦地流水聲越演越烈,他的神經卻不由自主地緊繃起來。

    林伯樂沿著這條看似幽深的石頭階梯,一直往下走了十分鍾。突然,眼前的空間豁然開朗,盡管四周仍舊一片昏暗,但是,撲麵而來的水霧以及更大地流水聲都讓林伯樂覺得,他已經來到了另一個碩大的洞穴之中。他舉起手電筒略微照了幾下,發現自己正處於一個小小的“碼頭”,他的麵前是一條寬得望不見對岸的地下河。林伯樂又試圖查看洞頂的高度,但手電筒的白光僅僅射了三十米遠,就被濃重的黑暗完全吞噬了。他看不見洞頂的高度,但一切都不怎麽重要了,“碼頭”邊上停靠著一隻古老的獨木舟,並配有兩隻同樣古老的漿。林伯樂微微翹起嘴角,笑了一笑,看來預言者的安排還是蠻周到的。他不再猶豫,坐上了小船,開始逆流而上。

    是的,逆流而上。因為林伯樂覺得,既然先知們在船中擺放了這兩隻木漿,那麽,它們就應該具有一定作用的。如果出口在水的下遊,那麽,也就不需要什麽木漿了。但這一切都是林伯樂對於先知們的預言揣測,事實與否,林伯樂並不清楚。

    水流非常湍急,並且河水渾濁不清。林伯樂不禁想起了二十年前的那次曆險,和眼下的情景該是多麽相似啊。不過,當時的河水可是非常清澈的,但,它也隱藏了那麽可怕的危險。而如今,這些河水如此渾濁不清,是不是在河中還隱藏著更為恐怖的食人生物呢?

    想到這兒,林伯樂禁不住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他一邊拚命地劃動雙槳,一邊用嘴巴含著手電筒,對著湍急的水麵左顧右盼,但除了此起彼伏的洶湧波濤,卻再也沒有任何凸出水麵的異物。可是林伯樂仍舊擔心不已,他想起了馬德亮的斷腿,這種時候,他可千萬不能夠掉以輕心。

    他沿著不知道多寬的水麵,逆流而上了百米有餘,很快兩隻臂膀就支撐不住了。他想原地休息一下,但隻要他停止劃槳,獨木舟就會因為湍急的水流而向著相反方向退去。如此一來,他又得從頭開始。這是一個惡性循環,林伯樂隻得咬牙堅持,才不會讓這個惡性循環開啟。但人類的力量非常有限,他的臂膀酸脹感越發強烈,他隻是機械地重複著他的動作,但獨木舟前進的速度較之剛開始顯然慢了許多。

    忽然,一陣嘩啦啦地出水聲在林伯樂的身後不遠處響起,就好像什麽巨大的東西從水下撲了出來,正迅速朝他逼近

    林伯樂一時間膽戰心驚,他又想起了當年殘忍地咬斷馬德亮右腿的那隻食人惡鱔,他正準備回頭看看,卻驟然想起了阿裏木臨死前的囑咐:“不管身後發生了什麽,都不要回頭因為你一旦回頭,將永遠逃不出去了”

    “不管身後發生了什麽,都不要回頭不要回頭”林伯樂在心中反複念叨著這句話,他拚命地劃動雙槳,嘴裏雖然叼著手電筒,但舌頭卻不住地顫動著。與此同時,身後那一陣猶如滔天巨*般地聲響竟然漸漸地離他遠去了,林伯樂這才鬆了口氣,把手電筒吐了出來,嵌在船頭,但劃動雙槳的速度仍舊不敢怠慢,盡管他的兩臂已經逐漸失去了知覺。

    黑暗仍舊永無止境地,迎麵而來,這條地下暗河不知通向哪兒,但林伯樂已經支撐不住了。在逆流而上大概十公裏左右,林伯樂方才找到了一個水流較為平緩的岬角,並奮力把獨木舟靠了過去,直到船頭被水流衝擊在凸出的岩石上麵,他這才扔開雙槳,透支的體力使他很快暈厥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在林伯樂的潛意識中,他已經睡了整整一天。他做了很多光怪陸離的夢,這些夢慢慢引導著他,走向一個光明的所在。但光明的盡頭,卻暗自潛伏著一張猙獰的鬼臉,怪叫著向他撲來

    林伯樂大叫一聲,從夢中驚醒,他發現自己仍舊睡在小小的獨木舟上麵,而獨木舟,仍舊被凸出的岩石固定在這個回旋之地。手電筒微弱的光芒甚至照不見一米遠的黑暗了,顯然電源已經到了盡頭。而那個裝有蓄電池的藍色包裹,早已隨著埃特葬身於灼熱的液化水晶之中。包括食物,飲用水以及其他一些備用的器械,都在那個藍色包裹裏麵。

    而林伯樂眼下,除了一根耗光的手電,就隻有另外一截半寸長的蠟燭頭和半盒火柴了。

    他抖擻精神,掉轉船頭,又開始溯流而上。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但這期間,沒有發生什麽意外,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看來,他隻需遵照那些所謂上古先知們的“指引”,就可以安全地逃離出去了。說不準他還真能夠幹出一些驚天動地的大事呢。

    林伯樂這樣想著,又覺得自己年輕了不少。經過一番休息,他已經恢複了體力,再劃個五公裏看來不成問題。就在這個時候,身後那一陣滔天巨*般地聲響又傳了過來,那東西好像又開始拚命地追逐自己了。林伯樂感到非常詫異,如果是什麽可怕的怪物,它何不趁著自己剛才沉睡之際,吞了自己?而是不斷地用另一種恐嚇的方式,反複追逐呢?林伯樂越發感到好奇,他真想回過頭去,看看身後究竟有什麽東西。但他的腦袋剛轉到一半的時候,又想起了阿裏木臨死前的囑咐,便毅然地打消了這個念頭。

    “管他是什麽鬼東西呢我隻需按照先知們的預言行事,它決不可能傷害到我”林伯樂咕噥著,不斷地安慰著自己的好奇心。他雖然對於先知們的預言感到一絲絲質疑,但他也清楚,人類的好奇心有時候就是罪惡的根源。

    獨木舟在林伯樂的驅動下,繼續艱難地溯流而上,他強行壓製了自己的好奇心,身後那陣宛若滔天巨*一般地響動又止息了。

    “看來先知們的預言果然沒錯”

    當林伯樂繼續努力劃了大概七八公裏的時候,在他的前方不遠處,也就是洞頂上方,徒然射下了一抹晦澀的光華。林伯樂大驚失色,他莫名地興奮起來,那種晦澀的光線,定然是從外麵射進來的

    就在他將船漸漸靠過去的時候,光線之中又出現了一條垂直下來的,幾乎觸到水麵的藤梯

    “這便是先知們所預言的出路了”林伯樂興奮地想到,他再度加快劃槳的速率,幾乎卯足了全身勁兒,朝著那條垂直下來的藤梯靠近而去。

    這果然是一條結實的藤梯,就當林伯樂的獨木舟靠近之後,他便順手拽住藤梯,毫不猶豫地爬了上去。而那條獨木舟由於失去了控製,又開始隨波逐流。“它大概又會回到那個‘碼頭’,等待下一個需要救援的落難者吧。”林伯樂略帶戲謔地想道,他開始沿著這條救命藤梯,懸空攀爬起來。

    藤梯很長很長,林伯樂大概爬了一百餘米,方才到達洞頂。搖搖晃晃的藤梯是從洞頂一個圓形的窟窿垂吊下來的,看樣子倒像是一口豎井。

    林伯樂繼續沿著藤梯往上攀爬,他進入了那個豎井,並伴著傾瀉而下的月光,興奮地加快了攀爬的速度。又朝上爬了大概五十米,這才到達井口,外麵的天空正掛著一輪皎潔的圓月。林伯樂拽著連接藤梯的軲轆,奮力爬出了井口,這才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荒僻的院落之中。

    “孩子他爸外麵是什麽聲音?”

    林伯樂正驚喜地回想著自己死裏逃生的種種經過,卻聽見院落盡頭一棟簡陋的土坯房子中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林伯樂望著那座籠罩在月光下的,顯得極其荒涼的土坯房子,他實在想不到,裏麵居然還住著人

    四周全是荒涼的戈壁,偶爾也有一些孤獨的枯樹和荒草生長其中,林伯樂借著皎潔的月光,望著四周充滿悲愴的淒涼,很明顯,方圓數十裏之內,大概隻有這一戶人家。這時候,一陣寒風沒有任何征兆地刮了起來,林伯樂的衣服早已在灼熱的“水晶宮”裏麵脫光了,隻剩下一件貼身的睡衣,他滿身狼藉,汙穢不堪。此刻被寒風一吹,這才感到冷入骨髓,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扇漆黑的木門上麵,這時候,門“吱嘎”一聲被打開,從中走出一個身穿棉襖的高大身影。

    “你是誰?在這兒幹什麽?”那中年男人一眼看見了站在院中環抱雙臂的林伯樂,並用一種充滿警惕地口吻質問道。

    林伯樂笑了笑,就準備上前解釋。他想眼下置身於這個荒涼的戈壁,自然要到這戶人家借宿一晚,討點食物和水,恢複一下麵力。他已經在心中想好了理由。

    “站住”正當林伯樂充滿憧憬地想要和這位老鄉套套近乎的時候,對方突然大叫一聲,並從門邊抓起一根木棒,“在我還沒有弄清楚你到底是什麽人之前,你最好別輕舉妄動”

    中年男人一字一頓地說著,充滿了鄉音。

    林伯樂暗驚,他不明白對方怎麽知道他是個外地人,開口就和自己說普通話(盡管他的普通話並不標準)。但淒冷的感覺沒有讓林伯樂想得太多,他趕緊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大聲回道:“老鄉你好我隻是一個探險家,昨天和隊伍失散了,又在沙漠中迷了路,饑寒交迫之下發現了這棟房子。我請求你行行好,收留我一個晚上,我現在又累又餓。而且,戈壁的晚上總是這麽寒冷,我想我會凍死的”

    林伯樂倒是沒有撒過幾次謊,但這一次,他覺得自己跟說真話沒有什麽分別。

    對方狐疑地打量了一番林伯樂,大概看見他這一身失魂落魄的樣子確實像一名迷路的探險家,在沙漠之中,如林伯樂這樣走失的探險家還有很多,中年男人終於回複了友好的態度,但他仍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冷漠,對林伯樂招了招手:“進來吧”

    房間裏麵甚至比起院子還要昏暗,這家人顯然很窮,連蠟燭都點不起。林伯樂實在想不明白,這戶人家為什麽會選擇孤獨地住在這裏,難道他們在守護著什麽嗎?

    林伯樂坐在低矮的桌子旁,對麵是一個七八歲樣子的小孩兒,他麵色蒼白,表情呆滯,看樣子是一個問題兒童。孩子的父親和母親眼下正在廚房給林伯樂準備一些吃的,這家人雖然接受了他的借宿請求,但看樣子並不樂意陌生人闖入他們平靜的生活,都表現得非常冷漠。

    氣氛非常沉悶,小男孩兒躲在月光照不到的陰影裏,獨獨露出半邊白色的臉龐,林伯樂試圖打破沉寂,於是他很友好地對問小孩道:“孩子,你多大了?”

    “想聽故事嗎?”那孩子突然用一種空靈地聲音說道。

    林伯樂完全沒有預料到這孩子會說這些話,他自然反應地“啊”了一聲。

    “想聽故事嗎?”孩子又平靜地問道,他端坐在林伯樂對麵,出奇地沉靜,甚至說話的時候,連身子都不曾挪動一絲一毫。

    孩子隱沒在月光照不到的陰影裏,林伯樂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清楚,此刻這孩子正在用一雙冷冷地目光盯著自己。林伯樂勉強擠出一抹微笑,對那孩子說道:

    “想啊,什麽故事?你快給我講一講?”

    “那是一個關於死亡的故事——”

    陰影之中傳來了男孩子空靈無比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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