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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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學,司徒瑧篶頭搭腦的去了“景福宮”,今天在上書房發生的事情,早就有人報給了楊淑妃。此時見到自家小七這般模樣,頓時嬌笑不已。
“做甚這般模樣?張先生願意親自教導你,那是你的福份。若不是榮國府出了那樣的事,你又幫了瑚哥兒,以你的資質,張先生能說出讓你去他府上讀書的話才是怪了。”
司徒瑧何嚐不知道這個道理,可是……
他歎了一口氣,他真的很不想成為皇帝心裏的那顆朱砂痣啊!弄不好,小命可就要沒了!
“也不知道皇帝老爹心裏屬意的繼承人是哪一個,現在去抱大腿還來得及嗎?”司徒瑧如是想。
唉,本來他想得挺好,四個伴讀的名額,楊家占了一個,讓聖人給指一個,剩下的兩個,他就想著用腦筋急轉彎的題來挑選,反正他也不需要會讀書的伴讀,找兩個腦子靈活些的就行了。
結果可倒好,文武兩方,全被他一網打盡了。猶記得,當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他那好二哥的臉,當時就綠了。
現在,當世大儒還要親自教導他,這話一出,又是過了聖人的明路的,雖然張昀沒有收他為徒,名義上,那也是他的授業恩師了!
要命的是,古時候的師徒關係,堪比父子。
楊淑妃如何看不出他心裏的鬱悶呢?入宮幾年,曾經天真爛漫的少女,在耳濡目染下,也學會了那些後宅的陰私,雖然她不常用,不代表她不會!
她的兒子是聖人僅存的五個皇子裏年紀最小的,距離那個位子也是最遠的,可架不住,聖人喜歡小七!楊家手握大漢朝三成的兵權!
小七小小年紀就懂得了掩起鋒芒,她是欣慰的,更是心疼的!可是她們又能做什麽呢?隻能越發的小心翼翼了。這種日日夜夜提心吊膽的生活,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她拉過司徒瑧,抬手撫摸孩子粉嫩嫩的小臉,說道,“小七,你可曾想過,這些加諸於你身上的,既有可能是催命符,也有可能是,你手上的一把刀!端看你要怎麽用它了。”
司徒瑧緩緩抬起頭,黑亮的眼睛對上了楊淑妃那雙美眸,那雙往日裏看著他時,總是含著溫柔笑意的雙目裏,滿是堅毅。
司徒瑧恍然想起,他的娘親,曾經也是威鎮草原的一員巾幗女將!
……
有了太醫院院正的妙手回春,賈瑚的病自然好的極快。早在半個月前,賈瑚已經繼續回到上書房念書了。
隨著他的好轉,他落水垂危這件事情,似乎也隨著時間的過去而過去了。
如今的榮國府早已經恢複的先前的生活秩序,張氏更是安心的養著胎,她的身子越發的沉重了,不便出門,但又實在受不了孕中無聊,經常給之前在閨閣時結交的好友們發貼子,請她們到榮國府相聚。
可惜賈敏自那日起,就開始臥床養胎,不能來參加,張氏感覺挺遺憾。
日子就這麽平靜的過著,一切似乎風平浪靜。
“二、奶奶,大奶奶身邊的聽南過來,說是東院又請了幾家的當家奶奶過來賞梅,請二、奶奶一同去呢。”周瑞家的覷了個王氏理事的空當,湊上前低聲說道。
如今正值冬日,外頭滴水成冰,這間屋子裏放著三盆上等的銀絲炭,烤得整個屋子溫暖如春。
王氏上身穿著一件彩繡牡丹大紅蜀緞襖,外罩一件銀鼠褂,下身是件翠色撒花洋縐裙,手捧一個銅製小手爐,端的是富貴逼人,豔色無雙。
聽了周瑞家的話,王氏並未說什麽,隻細心的撥了撥小手爐裏的炭火,動作悠閑自在。
“大嫂子也真是的,再過些日子都要臨盆了,不好好養胎,盡折騰這些有的沒有的。太太心善,免了她每日的晨昏定省,她可倒好,還日日請那些人來賞什麽梅花?做什麽詩?沒得酸得人倒牙!”
王氏出身金陵王家,祖上也是跟隨太、祖打天下的有功之人,本朝開國後,受封縣伯。
據傳,王氏一族堅信“女子無才便是德”,家族裏的女孩子,除了學一些針黹女紅管家抓銀錢外,也就是學些《女四書》了。王氏別說做詩了,除了看賬本,她連字都認不全。
而張氏請的那些當家奶奶裏,哪一個不是文采斐然,出口成章的才女啊。這樣的人,王氏便是有心想要結交,也和人說不到一處去。
那些人一個個的,出身書香之家,最是看不起她這樣的,一個個又都伶牙俐齒的,她是腦子抽了才會想著去和她們混一處呢,沒得把自己噎得半死。
當日賈瑚和賈珠一同去遴選伴讀時,王氏對賈珠是充滿信心的,她的珠兒樣樣都好,三歲開蒙,才五歲呢,就能背下《三百千》了。大房的賈瑚,卻連《三字經》都不曾全部背下來。
可是結果卻是讓她大失所望,賈瑚被選上了,她的珠兒,卻因為七皇子的幾句評語,幾成笑話。
王氏恨極了賈瑚,賈家的爵位是大房的,賈瑚身為嫡長孫,妥妥的繼承人,她的珠兒呢?想要出頭,卻隻能寒窗苦讀,去同那些寒門子弟一起參加科舉!好容易有個成為皇子伴讀的機會,賈瑚卻把它給搶走了!
她可憐的珠兒!
隻是想到張家在文人中的地位,王氏還真不能做什麽,她還想著通過張家的關係,替賈珠尋一個有大學問的先生來教導,如今被張氏這麽一弄,她也歇了那份心思了。
可惜了啊,這次居然沒能把賈瑚給弄死,再想要有那麽好的機會,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了。
好在大房的人沒有起疑,或許,等過段時間,她還能找找機會……
這時,賈政從外頭進來了。
“大嫂那裏正同幾位當家奶奶賞梅,你怎地不去?那些都是文采斐然的人物,你多和她們交好,沾點書香之氣,也是好的。”
要說賈政,對這個結發妻子倒也沒有什麽不滿意的。除了長相太過周正,一點也不嫵媚,以及大字不識一個,讓他連想做些紅袖添香的雅事都無從下手外,其他都好。
每到這個時候,賈政就會恨自己,怎麽就不能早出生幾年呢?若是早幾年出生,爵位是他的,那張氏……
王氏一聽這話,呼吸頓時一滯,她和賈政成親幾年了,兒女雙全,枕邊人在想些什麽,她哪裏會不知道?!
這讓她,如何能不恨!王氏緊緊攥著帕子,當日,她就不該聽信賈史氏那個女人的話,說什麽賈政極愛讀書,科舉入仕不要太簡單。
結果怎麽樣!長得不如賈赦好,不如賈赦會小意溫存的哄女人,就連讀書,天天看他和那些養的清客們高談闊論,自己卻連個秀才都沒考上!現在居然嫌棄她沒有文采了!
死死的壓下心裏湧起的恨意,王氏柔聲道,“瞧二爺說的,如今大嫂子不便管家,母親將事情全都交給我來管著,這麽一大家子,每日裏需要管的事情何其多。我又是個笨嘴拙舌的,哪裏有時間去和那些奶奶們賞梅啊。她們賞梅,是為有閑情寄情文章,我這裏時不時有管事來回話,萬一擾了她們的興致可就是我的不是了。”
賈政一想,也是這個理,當下也就不說什麽了,又同王氏說了幾句閑話,取了些銀子,又出門去了。
王氏獨自坐在廳裏,愣愣的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直到賈珠進來給她請安時,才回過神來。
“我的兒,今日怎的這個時候了還沒去學裏?”摸著賈珠捏不起肉的小臉,王氏心疼道,“你這孩子,咱們這樣的人家,便是不讀書,不考科舉,也不會差到哪裏,何苦把自己逼成這副模樣?瞧瞧你,可是又瘦了。”
賈珠窩在她的懷裏,悶悶道,“今日伯娘又請人來家裏,父親讓兒子今天不必去學裏上課了,陪著那些小公子玩就好。父親說,過幾日要為兒子請個先生在家裏教導,若是能和那些小公子交好,將來請先生便可以請他們家幫忙了。”
王氏隻覺眼前一陣陣發黑,若不是賈珠還在這裏,她都想就這麽昏過去算了。
“母親,我能不去麽?”
賈!政!
王氏差點咬碎了一口銀牙。
……
窗外的雪紛紛揚揚,似乎沒有窮盡,今年的雪實在太大,京郊已經有幾個村子遭了災,受災的百姓背井離鄉,投親靠友。
更多的,則是湧進了京城和周邊的道觀寺廟,一時間,整個京城西市,人滿為患。
“皇上駕到——”
一句唱喏,打破了“景福宮”內溫馨的母子相聚,楊淑妃和司徒瑧趕緊起身行禮。
司徒釗擺擺手,阻止了母子兩個的行禮,徑自坐到主位上,滿身的疲憊,人都憔悴了許多。
司徒瑧蹭到當今的身邊,抱住他的大腿,胖呼呼的小臉貼上去,聲音軟軟的,“父皇,您是不是在雪災的事情憂心呀?昨天兒子和楊一學了幾招推拿,小七幫您捏捏吧。”
軟軟糯糯的聲音,說著關心的話,可把聖人的心給萌化了,“好孩子,父皇確實累著了,就有勞小七了。”
司徒瑧歡呼一聲,站起來,隨手指著一個宮女說道,“你去給小爺拿個繡墩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