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門繼兄〖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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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甭管心裏有沒有慌,麵上肯定得從容不迫。倪胭衝站在門口的費朗晃了晃手裏的小提琴, 邀功似地揚著小下巴, 問:“瞧瞧我這架勢,是不是挺像回事兒?”

    費朗狐疑地掃了他們兩個人一眼, 最後目光落在倪胭的臉上,先是給了她一個嫌棄的眼神, 才說:“林子喊咱們去玩,問你去不去。”

    林子是上次倪胭跟費朗去遊輪上時認識的,算是兩個人共同的朋友。

    “他格外問我啦?”倪胭有點驚訝。

    費朗點頭, 目光又一次似隨意地掃過倪胭和鍾沐。總覺得……他們兩個人是不是靠得有點太近了?

    倪胭蹙眉, 臉上的表情有點小糾結。

    鍾沐向一側退開,靠在桌子上, 笑著說:“去玩。想學琴什麽時候都能學。”

    倪胭這才放下琴,握了一下掌心,感受著鍾沐亮起來的第二顆星。她笑起來, 再三跟鍾沐保證下次絕對不會半路跑掉, 才開心地跟費朗走,像個逃課的學生。

    下樓的時候, 費朗忽然說:“學小提琴有什麽意思, 和你氣質不符。”

    倪胭瞟了他一眼, 做出苦惱的樣子來, 說:“其實我想學貝斯的……”

    費朗眼中閃過一絲亮光。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倪胭又歎了口氣,說:“可惜你說音樂沒意思, 已經不玩貝斯了。”

    倪胭先一步從最後兩層樓梯跳下去。

    費朗看著她的背影,張了張嘴,原本想說的話卡在嗓子裏。他輕咳了一聲,拿出無所謂的表情,說:“其實嘛……也不是徹底不玩了。”

    ——如果你求求我,我也可以教你啊。

    倪胭站在下麵回頭對他笑得有點小囂張:“不過現在沒時間學貝斯了。真是可惜呀。”

    費朗眯起眼睛,忽然想揍她。

    到了地方,林子“呦嗬”一聲,笑著說:“費朗,你又把你妹妹帶來了啊。”

    費朗朝他使了個眼色,不過林子是個近視眼。

    倪胭偏過頭目光灼灼地望著費朗,挑起的眼尾裏藏著笑。

    費朗目視前方,咬牙不去看她那張囂張的臉。

    幾個人坐下來,倪胭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才發現包間裏除了她和費朗,其他六個人應該正好是三對情侶。

    依偎在林子身邊的女人叫安玲。安玲看一眼倪胭,笑眯眯說:“這還是我頭一遭看見費朗主動帶女人來。”

    另外一個女人在一旁附和著:“費哥,你可千萬別說是順路啊。”

    費朗拉開外套拉鏈,大長腿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岔開著,一邊倒酒一邊吊了郎當地說:“是她非要跟來的。”

    沒開口的那個女人坐在角落裏,她瞧上去比前兩個女人稍微成熟一些。她語重心長地說:“你啊就狂,小心傷了女人心,哄都哄不回來。”

    費朗喝著酒沒吭聲。

    安玲和身邊的林子對視一眼,她板起臉來,說:“原來是跟著不放的啦蛤.蟆,早說啊,姐妹幾個就不用跟她客氣了。得,咱們這是自己人小聚。外人可不太方便。不送了哈。”

    費朗“嘖”了一聲,撩起眼皮瞪她:“行了你。”

    他連林子一起瞪,語氣不善:“能不能管管你女人。”

    林子撓撓頭,哈哈笑著:“可是我娘們說的有道理啊。咱們一會兒還得談公司的事兒,多一個外人在這兒……”

    費朗抓起桌子上的罐裝啤酒朝林子和安玲扔過去。

    “再拿我尋開心,閃人了哈。”

    他眼角的餘光瞟了一眼倪胭,她安靜地坐在那裏,一手握著酒杯,一手搭在腿上。他把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輕輕拍了一下,聲色有些別扭地說:“別理那幾個神經病。”

    有人吹了個口哨,幾個人哈哈大笑。

    “費哥,我認識你可三十多年了,這還頭一遭看你護女人。”

    費朗嗤笑:“滾滾滾,老子今年還不到三十。”

    林子搖頭,跟剛剛說話的那人說:“上次東子過生日你是不在,沒看見咱們費朗為嫣然脫衣服啊哈哈哈。”

    “對對對,當時一片尖叫。我可看見不少人狂摁快門拍照。”另外一個女人跟著說。

    安玲在一旁惋惜地歎了口氣:“可惜那天有事沒去,沒看見啊。費朗,你要不要再脫一次。”

    她雙手托腮,色眯眯地望著費朗,甚至送了個飛眼。

    林子朝她腦袋拍了一巴掌:“你男人在這裏!發什麽騷。我比費朗差嗎?是臉比他差還是身材比他差還是錢比他少了?”

    另外幾個人發出一陣噓聲。

    安玲憐憫地看著自己的未婚夫,攤了攤手:“我什麽都沒說,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你就氣我!”林子搖頭歎氣,眼中笑意卻不減。

    費朗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語氣頗為無奈:“真他媽丟臉。”

    “我有那麽讓你丟臉嗎?”倪胭輕晃手中的酒杯,半垂著眼睛,拿出一副傷心的模樣來。

    費朗斜著眼睛看她,輕輕拍了兩下她的臉,說:“裝,繼續裝。”

    倪胭的臉色霎時雨過天晴,璀然地笑起來。她放下酒杯,開心地抱住費朗的胳膊,湊過去咬了一口他的耳垂。

    費朗戴著耳環,耳環被她含在嘴裏。頓時口腔裏有了冷與熱兩種溫度。

    安玲看著倪胭和費朗的互動,笑著開口:“嫣然,能不能教教我們是怎麽讓費朗為你脫衣服的啊?”

    “其實比起來,我更想讓他脫褲子。”包間裏柔和的燈光下,倪胭笑起來嫵媚得簡直像個妖精。

    安玲哈哈大笑:“對我胃口!”

    陳宇在一旁起哄:“嫣然,用不用哥們幾個幫你把費朗這小子的褲子扒了?”

    “對對對。咱們哥兒幾個可以幫你扒他褲子,關鍵是問你敢不敢上!”

    “這有什麽不敢?”倪胭頓了一下,“不過我可不許你們碰他。”

    她前一刻臉上的嫵媚散去,灰色的眼睛帶著霸道的警告,整個人忽然變得冷豔起來。

    費朗歪著頭,眯著一隻眼睛看她。忍不住“嗬”地輕笑了一聲,將手搭在她的肩上,把她摟在了懷裏。他朝她舉杯,倪胭勾著嘴角和她碰杯,兩個人望著對方,將濃烈的酒灌入口中。

    一飲而盡,費朗舔了舔牙齒,望著倪胭的眼睛,捏住她的下巴吻下去。

    音樂喧囂,倪胭和費朗都喝了不少酒,也接了不少的吻。

    幾個人都是愛玩的人,多喝了些酒,包間裏的情侶陸續離開,去了樓上早就定好的房間。

    包間裏隻有他們兩個的時候,倪胭問:“你也提前定好房間了?”

    費朗躺在沙發裏,兩條大長腿交疊搭在沙發扶手,腦袋枕在倪胭的腿上,他晃了手裏的轂子,懶洋洋地說:“林子應該給定了。”

    倪胭手指纏著一綹兒自己的卷發,用發尾輕撓費朗的臉,好奇地問:“你以前都不帶女伴過來,那晚上是隨便抓一個女人陪你?”

    費朗賤賤地眯起眼睛笑:“你吃醋?”

    倪胭勾著嘴角,眸中笑意莫測:“我隻是好奇親愛的哥哥床品如何。說起來,圍著哥哥的女人不少,還沒見過哪個被你蓋章正名的,有點擔心哥哥是不是……嗯……有什麽缺陷?”

    費朗早就對她的陰陽怪氣免疫了。他笑了一聲,隨口說:“蓋章正名?有啊。”

    倪胭“咦”了一聲,問:“有嗎?我怎麽不記得了。”

    “……蠢。”費朗幹脆閉上眼睛,一副懶得搭理她的表情。

    倪胭恍然大悟。她俯下身來,扒開費朗的眼皮,望著他嫣然而笑:“原來哥哥說的是我呀。”

    費朗望著她的眼睛微微出神,她的眼睛裏藏著整片星河。

    他抬手搭在倪胭的後腦,把她壓下來接吻。

    倪胭的手不老實地在費朗身上作妖時,費朗默許了。她拉他褲子拉鏈,小手不安分地劃過三角區時,他也默許了。

    在旖旎深吻中,今晚閃爍了幾次的第五顆星終於亮了起來。

    倪胭忽然離開費朗,驚喜地說:“原來最後一個字母是l!”

    費朗一怔,低頭去看自己被拉開的褲子。合著對於倪胭來說,他這麽完美的身材還不如腹部上的紋身有吸引力!

    氣。

    他黑著臉坐起來,把褲子拉鏈用力拉上。

    “q——s——h——j——z——s——h——d——f——l……到底是什麽意思?”倪胭低著頭,一邊在掌心寫寫畫畫,一邊念叨著。

    費朗沒搭理她,又開了一瓶酒。

    倪胭靈光一閃,驚愕地抬頭望著身側的費朗。

    “全世界最帥的費朗?”她是真的驚了。

    費朗衝她帥氣地挑眉,一臉坦蕩。就差把“難道我不帥嗎”這句話寫在臉上。

    倪胭哈哈大笑起來,她伏在費朗的肩上,笑得直不起腰。

    費朗淡定地喝著酒,任由她笑。

    倪胭手指在他的胸口寫寫畫畫,帶來一陣酥麻。費朗垂著眼睛看她。倪胭微醺後的模樣少了幾分冷多了幾分豔,小巧的唇帶著些微紅腫,那是他剛剛留下的痕跡。

    費朗抬起她的下巴,指腹摩挲著她濕軟的唇,望著她帶著醉意的眼睛,他的眼神逐漸暗下去。

    費朗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栽了。

    倪胭轉過頭甩開他的手,站起來拉費朗,說:“走,咱們去樓下跳舞。”

    費朗古怪地看著她:“跳舞?你把我褲子都扒了,不該看的也看了現在告訴我……不如跳舞?”

    “可我就是想跳舞嘛……”倪胭拽著他的手不停地晃,聲音又嗲又嬌。針對費朗這個別扭性子,倪胭覺得胃口還沒有吊足。

    “你厲害。”費朗將手中的酒往桌子上重重一放,不太情願地起身。

    “哥哥真好。”倪胭攀著費朗的肩去吻他。

    費朗躲開,將她的長卷發揉了個稀巴爛,說:“少折騰我。”

    ·

    倪胭和費朗剛下樓,就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麵孔。

    倪胭輕輕舔了下唇珠,意味不明地看了高子旭一眼,然後偏過頭,整個身子掛在費朗的懷裏,由費朗攬著她纖細的腰身下樓。倪胭身量高挑,灰色的眼睛自帶著一種冷色調的美豔。也就隻有費朗這樣挺拔的身材才能讓她小鳥依人一下。同樣也就隻有費朗這張太過耀目的盛世美顏才能襯得起倪胭的氣場,讓她的冷豔成了一種噬人心魄的魅。

    倪胭仰著頭不知道在費朗耳邊說了句什麽,費朗扯起嘴角痞笑地望著她。

    他們兩個從樓上下來,即使音樂炸耳,即使人人皆醉,還是能夠在一瞬間吸走所有人的眼球。

    高子旭瞳孔微縮,死死盯著倪胭。

    在他的印象裏她無疑是美的,是那種耀眼璀然的高傲美。然而此時依偎在費朗懷裏的她卻是另一種妖且媚的風韻。

    高子旭上下打量著倪胭,危險的視線在她玲瓏身段上掃了一遍又一遍,恨不得看透她身上的衣服。

    他心裏的第一想法居然是倪胭一定被費朗睡過了。

    “肮髒的狗兄妹。”高子旭把牙齒咬得格格響。

    “你說什麽?”方致遠問。音樂聲太大,方致遠沒聽見。

    “沒什麽。”高子旭迅速調整臉上的表情,頓時謙遜溫和起來。

    方致遠一副過來人的口吻說:“做掉費朗,不僅這個女人,整個費家都是你的。”

    高子旭的眼睛亮起來,眸中有小小的火焰在燃燒。

    方致遠帶著眼鏡,長了一張寬厚良善的臉,文質彬彬。他拍了拍高子旭的肩膀,朝費朗走去。高子旭調整了一下情緒,跟在他身後。

    “挺久沒見了。”方致遠笑著跟費朗打招呼。

    費朗敷衍似地喊了聲“方叔”,腳步微微停了一秒,就帶著倪胭從方致遠和高子旭身邊走過。

    倪胭回過頭,輕飄飄地看了高子旭一眼,她眯著眼睛,自己有沒有醉不知道,倒是讓高子旭醉了。

    高子旭往前走了一步,倪胭勾起嘴角,已經轉過頭,將頭搭在費朗的肩上。費朗低頭在她的額頭落下一吻。

    高子旭及時停住腳步,深吸一口氣。

    倪胭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問:“高子旭身邊的人是誰?長得不像個好人。”

    “你這眼睛倒也毒。他是鍾沐的小爹。”

    倪胭笑著追問:“你這口氣怎麽這麽嫌棄?”

    費朗嗤笑了一聲,不掩飾的鄙夷,說:“當初他家裏的公司破產,跟二姨不停獻殷勤,手段用盡才入贅了鍾家。”

    費朗回頭看了一眼,方致遠已經走進了人群裏,高子旭卻仍舊立在原地望著這邊。見費朗看過去,高子旭明顯愣了一下,臉上仇恨的表情都沒及時收起來。他尷尬地扯起嘴角對費朗笑了一下,轉身走進舞池。

    “一路貨色。”費朗冷笑。

    他是打心底看不上這種男人。

    倪胭拉著費朗去跳舞,過了一會兒,她忽然一時興起跟舞池裏的一個帥氣小哥哥借了根煙。她吸一口煙,撩動長發,一臉的陶醉。她偏過臉,將眼圈吐到費朗的臉上,眯著醉眼問:“要不要?”

    “不。”費朗別開臉,他不太喜歡香煙的味道。

    倪胭點點頭,向後退了一步:“我就抽一根,你嫌味道討厭先去台喝酒。我一會兒去找你。”

    費朗看著她抽煙的架勢,明顯老煙槍。他有些詫異,竟然之前都不知道她喜歡抽煙。

    費朗去台喝酒,偶爾抬眼在舞池裏搜尋倪胭的身影。沒過多久,他果然看見倪胭站高子旭麵前。費朗早猜到她是故意抽煙把他支開。他笑笑,懶散倚靠著台,望著倪胭。

    倪胭抽著香煙,隻是回頭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就讓高子旭情不自禁朝她走過來。他口氣嘲諷:“你以前裝的可真好,沒想到骨子裏這樣一副騷態。當初我叫你出來玩,你一臉嫌棄不肯來,其實背著我各種浪?”

    倪胭將煙圈吐出來,食指抵在唇前,輕輕搖頭。她望著高子旭,眼中似笑非笑,聲音帶著醉人的慵懶:“那你喜不喜歡這樣的我呢?”

    高子旭緊緊咬著牙關。

    倪胭輕笑,眼中魅意流轉。她將煙蒂遞給高子旭:“幫我扔掉,謝謝。”

    第四顆星就這樣輕易地亮了起來。高子旭的初始星圖就有三顆星。倪胭覺得還挺幸運,要不然她大概也懶得刷高子旭的初始星。

    高子旭這個人是挺小人的,但是大概倪胭見多了比他更渣的人,所以高子旭的那點渣度,在倪胭眼裏簡直連個人渣榜都上不去。倪胭從來不抵觸人渣,因為她自己就很渣。但是這種渣到沒什麽水平的,她還真的有點看不上眼。

    倪胭走進舞池,和一個黑人一起跳舞。

    高子旭呆呆望著她,直到手中的煙蒂燒盡,灼傷了他的手指。他堪堪回過神來,低頭望著手中的煙蒂,眉峰卻緊緊皺了起來。

    音樂結束,倪胭從舞池走向費朗,懶洋洋地跨坐在他的腿上,勾著他的脖子,將頭搭在他肩上,微微喘息著,渾身帶著一股倦意。

    她跨坐著,兩條大長腿從裙子裏露出來,毫不避諱。費朗脫下外套,搭在她的腿上,把她雪白的大腿包住,一手搭在她纖細的後腰護著她,一手握著酒杯閑適地喝酒。

    倪胭抬起眼,伸手去搶他手中的酒杯,懶懶地撒嬌:“我也要喝。”

    費朗扯起嘴角笑,把酒杯舉高讓她拿不到。倪胭瞪他一眼,用額頭狠狠撞了一下他的尖下巴。費朗大笑,親自將酒杯中的酒喂給她喝。

    倪胭喝到了酒,心滿意足地偎在他懷裏,手指尖兒在他胸口畫圈圈,聲音軟綿綿地:“我累了,想回家。”

    “回家?”

    “對。不去樓上,要回家睡覺!”倪胭聲音裏的撒嬌意味更濃。

    “真是……好好好。”費朗把倪胭從腿上拉起來,彎腰整理了一下她的裙子,帶著她離開。

    剛走到外麵,夜裏的涼風迎麵吹過來。費朗側轉過身,擋在倪胭麵前,把臂彎裏的外套給倪胭穿上。

    “其實我感覺不出來冷熱的。”倪胭認真地說。

    費朗自然是不信的。

    兩個人今晚喝的都不少,也沒坐車回去,而是沿著路邊牽著手慢慢走著。

    公司忽然給費朗打電話,一個很大的工程出了事,死了人。

    費朗立刻醒了酒。

    他總是這樣,不管平時多愛玩,看上去有多不著調,但是在正事上從來不馬虎。

    “你去。我自己回去就行。”倪胭又不是嬌滴滴的小姑娘,更不會在費朗有正事的時候還跟他鬧。

    費朗看了眼時間,已經是淩晨兩點了。

    “都醉成這樣了,哪能丟下你自己。”

    “我沒醉……好,要不然我跟你一起去?”倪胭妥協。

    “不知道要忙到什麽時候,睡覺是不可能了。”費朗猶豫了一下,“這樣,我讓哥來接你。”

    費朗不由分說地拉著倪胭走到江邊護欄下的長椅坐下,直接撥通鍾沐的電話。

    倪胭偏過頭來,目光古怪地看著他。

    這個時候鍾沐已經睡了,電話鈴聲響了會兒他才接通。費朗簡單將事情跟他說了,鍾沐表示馬上就過來。

    費朗掛斷和鍾沐的電話,又立刻往公司打了幾個電話,向來玩世不恭的臉難得一臉嚴肅。

    倪胭真的沒有醉,隻是她比較喜歡飲酒之後微醺的感覺,略微放縱了一下。而且羅嫣然這個身體大概不太會喝酒,沒喝多少臉上就帶了紅暈,瞧上去更像是喝醉了。

    費朗讓鍾沐來接倪胭,這對於倪胭眼下爭分奪秒的攻略任務來說簡直是天賜良機。但是倪胭偏著頭望著費朗嚴肅的側臉,她心裏卻沒多少喜悅。

    費朗早晚會知道的。

    費朗終於把電話掛斷了。

    “很嚴重?”倪胭問。

    “還好。”

    “沐哥一會兒就能到,我就在這裏等著他。你先去,別擔心我啦。我真不是十八歲單純少女。你不是還見過我打架嗎?一個挑四個不在話下。放心你。”

    費朗嫌棄地瞥著她,沒好氣地說:“你能不能打架是一回事。我費朗把女朋友單獨扔下是另外一回事。”

    倪胭笑笑不再說話了。她微微仰著頭望著天上就快要圓了的月亮。任務世界真好,時間流的那麽慢,她可以一次又一次望著圓月而不擔心噬心蝕骨之痛。

    沒多久鍾沐的車在兩個人身邊停下來,鍾沐下了車,問:“公司的事情嚴重嗎?”

    費朗匆忙點了下頭,沒多解釋,隻是說:“哥,幫我把嫣然送回去。”

    他說完拍了下鍾沐的肩膀,邁著大長腿朝馬路對麵跑去。夜裏的車不多,這裏尤其偏僻。他站在馬路對麵張望了一眼,朝著前麵一條街跑去,高瘦的身影很快在視線裏消失。

    “喝多了?”鍾沐在倪胭身邊坐下來,“要不要吹吹風再回去。”

    倪胭這才把視線從費朗消失的街角收回來,慢吞吞地點了下頭,聲音也有些沉悶:“好像是有點頭疼,想多坐一會兒。”

    “女孩子不要喝那麽多酒,對身體不好。”

    倪胭垂著頭,長卷發從兩側垂落下來,整個人瞧著沒精打采的。

    鍾沐看著心疼,忍不住說了一句:“費朗也不攔著點。”

    “不關他的事。”倪胭搖搖頭。

    她掌心搭在側額,歪著頭望著鍾沐。明明什麽都沒有說,那雙微醺的灰色眼睛好像低聲訴說了千言萬語。

    “我有點冷。”她說。

    鍾沐剛想脫下身上的風衣,倪胭的頭靠了過來,搭在他的肩膀。鍾沐拉著衣襟的動作頓了頓,才開口:“去車上。”

    倪胭搖頭,聲音又低又淺:“我想靠一會兒,就一會兒。”

    “好。”

    聽著身後江水潺潺的流動聲,倪胭輕聲哼唱著暗界裏的歌謠小調。這個身體的聲音和外貌一樣帶著點冷豔。哼唱這樣一種帶著柔情的小調,有一種說不出的唯美。

    鍾沐垂眼望著她的側臉,安靜地聽著。

    夜裏的風很涼,吹動倪胭的卷發,長發吹拂在她白瓷一樣的臉頰,擋了鍾沐的視線。鍾沐幾乎是情不自禁地抬手,動作溫柔地將她臉頰上的長發輕輕掖到耳後。

    婉轉悠揚的調子停下,倪胭仰著臉,半眯著眼睛望向鍾沐,聲音慵懶:“沐哥,我喝醉了。”

    “嗯,回家睡一覺就好了。”

    “沐哥,醉酒是不是可以成為胡作非為的借口,做一些平時不敢做的事情?”

    “比如?”

    倪胭慢慢挽起嘴角,湊過去吻鍾沐的嘴角。

    鍾沐頓時僵住,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議地訝然。

    蜻蜓點水般的吻離開,倪胭近距離地望著鍾沐,聲音近乎蠱惑:“我現在醉了,不管我做了什麽,醒酒以後都可以合理忘記。”

    鍾沐望著她的眼睛有些發怔。

    倪胭重新去吻他,慢慢撬開他的唇齒。嚐到鍾沐味道時,倪胭的眼前浮現費朗吊了郎當的臉。

    於是,倪胭把眼睛閉上。

    她生於黑暗,活於利用,爭於複仇,鬥於肮髒。她的存在就是一個陰謀。她本來就是個人渣,連愧對這種情感都不值得擁有。

    她不配。

    這一切都會結束的。到時候他們還是好兄弟,會一起恨她這個惡毒的女人。

    掌心一陣刺痛,鍾沐的第三顆星亮了起來。

    倪胭笑了,嘴角的笑帶著一種麻木的死氣,就連眼神也是灰敗的。

    她從修羅煉獄中爬出來,她在無寂海靜止的時空中沉睡千年,西天的經文無法渡化她,即使人間遊走兩萬年,她不過是道沒心的孤魂。

    ·

    回去的路上,倪胭躺在後麵座位睡著。就連車子什麽時候停下來,她都不知道。鍾沐打開車門輕聲喚了她一聲,沒有回應。鍾沐猶豫了一下,把她抱出來,一路將她抱回房間,給她蓋好被子,立在床邊靜靜望著她。

    他發白的指尖摸了一下自己的唇,口腔裏有淡淡的腥甜,是被她咬破的。再多看一會兒倪胭,他輕手輕腳地退出去。

    房門關上,倪胭睜開眼,眼中沉靜。她翻了個身,仰躺在床上,手指在空中劃過,掌心隱約出現一張舊照片,是她是倪胭時養父母一家的合照。她望著照片裏養母溫柔的眉眼,慢慢笑起來。笑容逐漸加深。她將虛化出來的照片放在心口,用羅嫣然這個身體的心髒跳動用力感受什麽是喜悅。

    她的神情變得莫測夢幻起來,望著前方的眼睛是空的,又好像藏了山山水水,真假難辨。

    倪胭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像飲鴆止渴。

    她自嘲輕笑,幻化出來的照片消失不見。她再次翻身,蜷縮著抱著自己,安安靜靜地入眠。

    ·

    第二天一早,倪胭神采奕奕地下樓。餐廳裏,費太太、費舒雅和鍾沐都在吃早飯。

    “早呀。”她拉開椅子坐下。

    “今天倒是起的挺早。”費太太笑眯眯地說。

    倪胭點點頭,說:“嗯,一會兒要回花店去接媽媽過來。”

    她看了一眼費朗空的位置,問:“哥哥昨天晚上沒回來嗎?”

    “費朗?”費太太回頭望向傭人,詢問傭人費朗有沒有回來。得到否定的回答後,她笑著搖搖頭,說:“又出去玩了。”

    倪胭握著湯匙攪動著碗裏的粥。

    她差點忘了費太太和費朗不過是表麵上點頭問好的繼母子關係,而費東河又是忙得顧不得家裏的事情,這家裏沒誰會在意費朗有沒有回家有沒有吃飯。

    自從倪胭進來,鍾沐就一直看著她,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些別的情緒。哪怕是一個眼神。然而什麽都沒有。

    倪胭夾菜的時候,筷子和鍾沐的筷子相碰。她抬起頭來望向鍾沐,眼神幹淨澄澈,好像昨天晚上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鍾沐收回筷子,淡淡笑著。

    也許就像她說的那樣,她喝醉了大著膽子幹了點糊塗事兒,酒醒了,她就把一切都給忘了。

    鍾沐苦笑。

    倒是他自作動情了。

    倪胭匆匆吃了幾口東西,就趕回花店接羅文華。今天是中秋節,中秋節也是團圓節,對於兩個抱錯孩子的家庭來說,能夠在一起過中秋節也是好事。

    羅文華本來是不想來的,可是她想著羅嫣然說不定要和曾經的養父母一起過,就答應了下來。她一早一起換上新買的衣服,又難得化了個得體的淡妝。掛了“有事外出,暫不營業”的牌子,走出花店,剛好倪胭回來接她。母女兩個挽著胳膊一起去費家。

    倪胭帶著羅文華回到費家,費太太和費舒雅正坐在客廳說話。四個人難得圍坐在一起,聊著天。

    沒過多久,高子旭作為費家的準女婿也到了。因為他到了,樓下客廳不是隻有女眷了,鍾沐才下樓一起聊天。

    至於費東河,他雖然讓秘書把行程讓出來半天時間回家陪家人,但是現在他人還在公司裏,要過一會兒才能到。

    倪胭瞟一眼擺鍾上的時間,想著給費朗打個電話,問他事情解決了沒有。她剛把電話從包裏拿出來,費朗就推門進來,帶著一身疲憊。

    他敷衍似地對客廳裏的人打了個招呼,就回到樓上準備洗澡換衣服。通宵對他來說是小事,可是他受不了一身髒。

    “有點冷,我上樓換身衣服。”倪胭找了個借口想要上樓追上費朗。

    大金毛從樓上跑下來,倪胭轉身正撞上它。她穿著十公分的高跟鞋,為了避開大金毛,身形朝一側趔趄。

    走在樓梯一半的費朗急忙兩步從樓梯上跳下來,拉住她的手腕。

    坐在客廳裏的鍾沐和高子旭也都在同一時間站了起來,恨不得瞬間閃到倪胭身邊將她扶住。

    見倪胭被費朗穩穩拉住,鍾沐鬆了口氣,他蹙眉略覺失態,慢慢坐下來。

    高子旭卻是想起了昨天晚上倪胭和費朗親昵的一幕幕,眼中狠戾一閃而過,想要將她搶回來的衝動更濃。可是緊接著,他又想起來他的未婚妻費舒雅還在身邊,實在是太莽撞太失態了。他心裏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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