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看這個人？”

    徐永送走了楊曉陽後，第一時間就回到了李豔紅的辦公室。正在瀏覽4321網站的李豔紅抬起了頭，帶著笑容更迎向了自己的老朋友。

    李豔紅今年三十二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半年前他回國開始創業，拉到了120萬美金投資之後，帶著十幾個人租下來了燕大的資源賓館，在這裏搞起來了擺渡公司。而在所有員工裏麵，他最為重視的就是徐永：這位在生物公司做過銷售經理，在矽穀多次幫助國內官員了解投行運作的老夥計，不僅熟悉商業運作，而且人脈相當了得，他是李豔紅極為看重的，甚至可以說，他對李豔紅的影響力僅次於李豔紅的妻子馬冬梅——李豔紅自命是個技術人員，對商業並不敏感，他需要這樣的人幫助他完成自己的事業。

    隻是今天，徐永看起來並不開心。

    “這個楊副總嗎？”似乎是仔細思索了一下，徐永還是沒有忍住不滿，“這人是個棒槌。”

    “那可是我們的合作夥伴，你這話真夠刁毒的。”這個評價讓李彥宏掛上了笑容，難得見到徐永如此氣急敗壞。

    “我說的是實話。這個人跑來找我們談合作，卻根本什麽都不懂。我跟他談技術，他聽不懂；我跟他談投資，他聽不懂；我跟他談矽穀的前輩，京城的主管，投行的精英，他兩眼一抹黑；甚至於我說幾句英文單詞，都能夠把他說的一陣糊塗——這樣的人竟然也能夠創業成功，國內的互聯網狀況也還真是搞笑。”

    楊曉陽那點底子，今天的會麵之中很快就被徐永摸得一清二楚。此時說來，也是一肚子火氣。這樣沒文化的人，竟然也能創業，這簡直是社會的悲哀，而更人悲哀的是，他竟然還鬥不過這樣的人。

    一個留美博士，政商兩界翻雲覆雨的精英，竟然被一個初中畢業的小年輕當麵威脅——徐永自然是滿心怒火。

    “這也許就是人們所說的，現實不需要合理。”李豔紅點點頭，對他的話也不反駁，“這樣的人能夠把買賣辦起來必然有他的能力吧，他提議的合作你覺得如何？”

    “怎麽說呢……有些時候，越是傻瓜，越能夠發現皇帝新衣的秘密。”徐永撇撇嘴，想發火卻又有些無奈，“這個人的眼光很不錯，他一眼就看出來了，我們現在的模式做不大，提供技術支持不是個長久之計。國內市場有限，我們就是把所有的搜索服務全都做了，一年下來也就隻有700萬美元左右——而我們顯然不可能把所有的業務都做了，所以像穀歌那樣獨立出來，是我們唯一可以走的道路。”

    雖然楊曉陽被徐永嘲笑，但是他的提議，徐永卻挑不出來毛病。楊曉陽點破了百度的想法和困局，徐永對此隻能服氣。

    “一個被你叫做棒槌的人，都看出來了我們的問題很大……咱們這日子過得還真是艱難。”李彥宏苦笑著搖搖頭，也有點無可奈何。“他們的合作意向，有沒有參考價值？”

    “這個我也想過了。”徐永馬上接了口，“4321要求我們現在就免費提供搜索入口，成立自己的網站，想法有些著急，其實卻也不賴：我們之所以非得和門戶網合作，主要還是為了錢。有了盈利以及和大公司的合作，我們就可以拉來投資，有了投資，我們就可以大肆宣傳，做自己的網站，擊敗競爭對手。但是4321的流量很大，在他們那裏建立一個入口立即就能引導大量用戶，別人沒法和我們競爭，這會讓我們占盡優勢，沒什麽花費還能夠獲利很大，這直接省去了中間的拉投資步驟，在投資環境變差的現在意義很大。而且我本來也想試探一下門戶網站的態度：雅虎放過穀歌是愚蠢，但是心浪和搜虎還不搞搜索就有些奇怪了。用4321試探一下他們的反應也是好事。楊曉陽給我的建議其實不蠢……隻是看上去不像是他那樣的人能想出來的。”

    楊曉陽的提議其實等於讓擺渡加快了步伐。按照擺渡原本的設想，他們想要先猥瑣發育一年半載，把別的搜索公司打敗，同時確定門戶網站無力進軍搜索，然後再成立自己的baidu.com。可是4321提供了入口，那也就是說別的搜索公司一開始就沒法和他們競爭，這也讓徐永很是心動：如果可能的話，誰不想自己的網站發展得更快一些？而且和4321合作，試探一下門戶網站也好，萬一順利了，自己的發展會加速，如果不順利，門戶網站真的開始自己搞搜索……有4321引導流量，他們也未嚐不能一戰。反正4321這種小網站又不可能自己搞搜索，他們的合作還是很牢固的。

    “他們的想法不錯，雖然這個副總很不靠譜，但是加速運作對我們總體來說收益更大。尤其是我們似乎沒得選，要是不和他們合作的話，他們說不定會去和別人合作，給我們難堪了。”

    楊曉陽的提議，徐永接受了，他的威脅，徐永自然是讀懂了。如果擺渡不需要4321的推廣那怎麽辦？4321會立即去聯係別人搞推廣。誠然，現在穀歌沒有進入中國市場，4321隻能找藍帆，openfind這些小公司合作，他們的技術不如擺渡——但是互聯網市場誰能獲得最終勝利，不全看技術，要是新的商業模式真的能夠很好地運轉，那說不定真的可以讓擺渡遭遇巨大危機。

    4321就是在威脅：你們不和我合作，我就給你們找麻煩。麵對這個威脅，徐永隻能屈服：他不可能讓公司為那麽點錢冒風險。楊曉陽給了他們胡蘿卜，也舉起來了大棒，他們隻能和4321合作。

    一個棒槌竟然看破了公司的思路，而且還有可能威脅到自己的公司，這樣的事情真是詭異。徐永本來定好的計劃自認為信心滿滿，可是這一天裏，他卻覺得有些懷疑自己的決策。

    “其實提前一些也沒有什麽不好，門戶網站外強中幹，這也不是秘密。我就是擔心咱們這麽做會打草驚蛇，讓門戶網站做別的——他們要是和藍帆那樣的公司合作還好，要是他們聯係穀歌可就麻煩了。”

    李豔紅輕輕的說出來了自己最擔心的事情：穀歌在早些時候已經公布了中文搜索引擎。雖然因為股市變動，他們似乎沒有進入中國的想法，但是如果心浪和搜虎主動迎上去那可就不一定了。要是因為惹了門戶網站招來了穀歌，那就是損失慘重了。

    當然，張夕陽和王誌冬都和李豔紅關係不錯，和穀歌合作也沒有什麽好處，他們未必會這麽做。但是凡事就怕萬一。要是他們為了防止國內出現比自己強的公司，而和國外公司合作那怎麽辦？這樣的事情他們也不是辦不出來。

    “你想多了，穀歌還沒有進入中國市場。”徐永也對李豔紅說出來的狀況頗為擔心，但是定定神之後，他卻也挺住了，“穀歌和我們不一樣，他們的盤子比我們大得多。現在他們每天都有超過1800萬次的查詢，是世界第一大的搜索引擎。擺在他們麵前的難題不是如何擴大規模，而是如何創造新的盈利模式：股市最近變動很大，他們更需要的是尋找自己的盈利渠道，這是現在的股市對互聯網公司的一致要求。”

    “這個不用他們考慮，overture不是已經把競價排名搞出來了麽？穀歌自然會使用這種法子的。他們現在的問題也就是overture有專利，用他們的技術難免遇到麻煩——可是要真是逼急了眼，這點麻煩算什麽？穀歌那幫人，未必有多在意專利。”

    現在的股市狀態不好，穀歌急需開拓新的盈利模式，overture作為一個小公司卻掌握著競價排名的技術，穀歌會怎麽對待這個公司？給他們錢收買技術？肯定會被趁機勒索，傻子才那麽幹。在商言商而論，穀歌更大的可能性是直接拿過來用，等到你告我的時候我就已經做大了，有錢請律師陪你玩。你公司小，玩到你沒錢了，告不動了，象征性給點補償也就是了。

    微軟會用的招數，穀歌沒道理不會用，至於公司的品德什麽的，那玩意兒最多騙鬼。商業競爭之中，循規蹈矩的才是傻瓜。什麽法治社會，契約精神……那些東西在資本家眼裏哪有錢重要？

    “穀歌的威脅確實很大，可是和他們合作對門戶網站沒什麽好處，我不認為他們會這麽下黑手。不過為防萬一，我們更應該加速發展。趕在股市回暖之前把公司業務做起來，就算是穀歌再進來，也未必贏得了咱們。其實要是這麽說，我倒是也有個想法：4321這樣的小網站能提供大量用戶，咱們吃下他，也許這就是將來對抗穀歌的一個法寶。”

    強敵在側，徐永也很擔心。穀歌遲早得進中國，他也必須得想辦法。想到這裏，他也想到了4321——4321這樣的網站很小，可是對擺渡意義卻很大，這樣的幫手應該控製在自己手裏，如果買下來似乎更穩妥。

    “說得輕巧，4321現在一年盈利得有100萬吧？這樣的網站想砸下來得100萬美元左右，說不定還得搭上原始股——可是咱們沒有100萬美元，我也舍不得原始股，拿不下來的。”

    “說的是啊……”徐永也有些無奈，錢還真是個大問題，“而且我也很懷疑，他們到底在想什麽。4321要求和我們合作，到底為了什麽？他們是導航網站的霸主，並不缺我們的幫助。他們非得和我們合作，到底有什麽意圖？我總覺得他們有陰謀，可是我又猜不到那個棒槌的想法。”

    4321來找到了擺渡要求合作，態度頗為強硬。他們逼迫擺渡的計劃加速，甚至還直接威脅擺渡。這樣的態度，讓李豔紅有些不解：兩家合作對4321其實好處不大，可他們寧可來硬的也必須要求合作，到底所圖為何？

    “已經把咱們弄得很狼狽了，就別再說是棒槌了。”李豔紅搖搖頭，“而且他笨也不能說明什麽，他說他還有個合夥人。如果你認為他不會有足夠的眼光看穿我們的布局。那麽，有沒有可能是他的合夥人有這個本事？如果真的如此的話，你猜他在打什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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