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坐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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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梧藤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惱火的說道:“我自己就是官,還帶你去見什麽官?你小子把我當成什麽人了,恩將仇報?不識好歹?”

    “哦,那就好,那就好,多謝大人出手相救!”

    熊楮墨心中長舒一口氣,不過他的手依舊沒有離開魯密銃,二人之間並無深交,鬼知道孫梧藤會不會暴起發難拿著自己的人頭去領功。

    孫梧藤冷哼一聲,“哼,你這窟窿捅的可真大,但是好在將黑虎幫連根拔起了,剩下的隻不過是些嘍囉而已,本官拚盡全力還能給你把這個屁股擦幹淨。說到底,我終究是要感謝你。”

    熊楮墨咧嘴一笑,知道他是要把所有的責任推到王老虎的身上去,“大人言過了。”

    參劾鄭九炯的奏折孫梧藤已經擬好,隻待同年禦史收到後便可大功告成,在這應天府之中再也沒有他的競爭對手。

    他的心中前所未有的舒暢,“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本官定會竭盡全力保全於你,但是我覺得你還是外出躲避一下風聲的好。”

    熊楮墨哪裏沒有聽出孫梧藤的弦外之音,知道他這是怕自己走漏了風聲壞了他的好事,又吃不透程閣老與自己的關係不想節外生枝殺了自己,想著自己不日就要前去巨鹿,樂得送他個順水人情。

    “還是大人考慮的周全,等我把手邊的事情安排妥當,最多兩天我就會動身!”

    孫梧藤對於熊楮墨如此上道很滿意,他捋了捋胡須笑道:“如此甚好,盤纏錢就由本官出了,這是一百兩銀子你拿去買匹好馬,路引也在裏麵,隨你到處去閑逛幾日。”

    他想著事情再無紕漏便把早就準備好的小布包塞到了熊楮墨的手中。

    熊楮墨心中暗罵一聲心機婊,早就準備好了還跟老子假模假式的商量,笑著接過布包塞進了懷中。

    馬車一陣疾馳之後馬蹄聲戛然而止,一陣慣性穩住身形後,孫梧藤拉著熊楮墨便下了馬車。

    整條街巷上空無一人,熊楮墨下車借著火光一看見是太平巷便知道是往上元縣後衙去,懸著的心總算是暫時放回了肚子裏。

    孫梧藤安頓完熊楮墨,千嚀萬囑咐他一番後,作為上元縣的最高長官連忙衝著火場趕去。

    不過,在他的眼裏這哪裏還是火,這分明是拱手送達的功績,這預示著他的仕途平步青雲會向眼前的大火一樣衝天而起。

    天一亮城門一開,熊楮墨就乘坐馬車混在人群之中出了城。

    馬車夫是一位老車把式,他也不同熊楮墨言語,一聲聲清脆的鞭響,穿街過巷毫無停留,僅用了一盞茶的功夫便把熊楮墨給送到了火神廟。

    熊楮墨一夜未歸可急壞了城外火神廟眾人,眾人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團團轉。

    其中就數白露最擔心,要不是城門早已關閉估計小丫頭早就殺進城中的去把金陵城給翻個底朝天了。

    “籲!!!”

    一陣清脆的鞭子聲,馬車應聲而止,正在火神廟前找食吃的麻雀們一哄而散,在空中發出一陣嘰嘰喳喳的叫聲四散飛去。

    剛收拾妥當的白露等人正要去城中找尋熊楮墨的下落,見一輛不知來意的豪華的馬車突然停在麵前莫名其妙的地堵住了他們的去路,無一不是怒火中燒。

    還沒等他們發飆,熊楮墨便扛著青色的木箱下了馬車,同那馬車夫道了聲謝,馬車夫的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調轉車身飛馳而去。

    雙眼通紅的白露驚疑不定的望著眼前突然的出現的熊楮墨,嘴巴張成了一個大大的“O”型,驚呼道:“公子!?”

    奧冠海連忙上前一把接過熊楮墨手中的木箱,衝著白露憨笑道:“如假包換,是你家公子!”

    王破瓢長籲一口氣,翻了白眼張嘴就罵,“害的太爺擔驚受怕一整宿,不回來也不知道跟知會一聲,太爺還以為你個狗日的的鱉孫兒拿著地契跑了呢!”

    馬冬梅用手拍了拍胸口,滿臉的埋怨,“可不是怎的,所有的人都一宿未合眼,城中又生了大火,都替你的安危你這一把汗呢!”

    熊楮墨剛要解釋,白露一個乳燕投林便撲進了他的懷裏,“哇”的一聲哭的死去活來,接著便是一陣拳打腳踢。

    “嗚嗚嗚嗚……你怎麽才回來?露兒以為再也見不到公子了呢!”

    王破瓢看熱鬧不嫌事兒大,一臉賤笑的火上澆油,“白姑娘,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不疼,不疼,不疼!”

    眾人發出一陣哄笑,一臉戲謔的望著熊楮墨主仆二人。

    熊楮墨一臉愧疚的看著眼睛紅的像兔子一樣的白露,心疼的剛要讓她回去去休息,意識到失態的小妮子便“哎呀”一聲,滿臉通紅的捂著臉扭捏的跑回了帳篷之中。

    剛放下東西的奧冠海連忙笑著閃到一旁,看著白露跑到了帳篷之中,衝著熊楮墨笑道:“你要是再晚回來一會兒,大家就在白姑娘的攢對下去跟王老虎拚命去了!”

    熊楮墨咧嘴一笑,指了指身後金陵城裏的青煙,“以後沒有黑虎幫了,也再沒有王老虎了,全都隨風而逝煙消雲散了!”

    眾人聽得雲裏霧裏,完全不知所雲,熊楮墨耐下性子來好一番皆解釋他們才知道黑虎幫已經隨著昨晚的大夥化作灰燼。

    伴隨著上元縣衙張貼在大街小巷的一張張告示,黑虎幫覆滅的消息眨眼間就傳遍了整個金陵城。

    得聞除此大害,金陵城中百姓們是彈冠相慶,那些平日裏遭受黑虎幫盤剝敢怒不敢言的百姓們激動地走上大街點燃了一串又一串的鞭炮,清脆的鞭炮聲此起彼伏,如同上元節提前來臨,百姓胸中濁氣一掃而空。

    草草吃過早飯,熊楮墨在地頭蛇王破瓢的帶領下來到了東江門外主營騾馬牲口的江東市。

    一靠近騾馬場,刺鼻的馬糞味兒便迎麵撲來,各式品種的馬匹被分割在一間間圍欄之中打著響鼻,不時的還用前蹄刨著腳下鬆軟的沙土。

    熊楮墨仔細的查看著欄杆上木片製成的掛盤,上麵用毛筆寫著各自馬匹的雌雄、齒齡,盡管馬販子賣力的吆喝著自家馬匹的優點,可一路走卻沒有一匹馬能如得了他的眼睛。

    一路尋來熊楮墨眼中盡是失望,憑借這些瘦骨嶙峋的馬匹穿越戰場顯然是特別不現實的,他憂心忡忡地說道:“哎,大的瘦弱不堪,小的就腳程不夠,要是平日裏在金陵城中拉馬車是綽綽有餘的,可是從南到北跑這麽遠是萬萬不夠的。”

    王破瓢捏著鼻子陪同熊楮墨看完了市場上最後一匹馬,他知道不是熊楮墨挑的厲害,而是這些馬匹實在是不堪入目。

    陪同挑馬的牙人見交易未成聳了聳肩,萬般無奈的說道:“這位公子,遼東戰亂不止,凡是像樣的馬匹早被朝廷征召去了。馬政更是名存實亡,茶馬交易也是時斷時續,馬市哪裏會有像樣的馬匹。

    二位先轉著,有需要您再找小的,告辭。”

    熊楮墨的要求實在是高,他自知整個馬市沒有符合他要求的馬匹,說完作了個揖轉身離去找別的主顧去了。

    王破瓢捏著鼻子,指了指旁邊更加簡陋的圍欄,甕聲甕氣的說道:“實在不行你就買匹騾子就得了!”

    熊楮墨一臉的為難,要說馱運物資這騾子完全可以勝任,可他要去的是戰場,胯下的坐騎是保命的東西,實在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打一點兒馬虎眼。

    就在他為難的時候,奧冠海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捂著肚子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可算是找到你們倆了,別挑了,榆林來的災民們給送來了一匹馬,你快去看看吧!”

    火神廟,一名須發花白,皮膚黝黑精神矍鑠的老翁單手騎在一匹黑色的高頭大馬之上馳騁往複。

    熊楮墨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長鬃飛揚,四蹄生風的駿馬,坑窪不平的路麵在它的腳下簡直是如履平地。

    四蹄如飛,落地慷鏘有力,黑色馬蹄之上竟然連一星兒的塵土都沒有落上,那股勞資天下第一的氣勢就是天王老子見了也要讓路。

    王破瓢發出一聲驚呼,“我的天呐,這大馬真帶勁!”

    熊楮墨激動的都跳了起來,滿臉興奮過的喊道:“快看!快看!快看!跑的馬尾巴都直了!”

    那老翁輕拉手中的韁繩,駿馬發出一聲響亮的嘶鳴,雙蹄騰空而起應聲停在了熊楮墨的麵前。

    老翁飛身下馬眼中滿是得意之色,揚了揚手中的馬鞭,聲若洪鍾的高聲呼道:“熊公子,怎麽樣?老夫的馬匹可入得了公子的法眼?”

    這匹駿馬非常的高,但是馬背就有熊楮墨的頭頂高,當真稱得上是一匹高頭大馬。

    寬大的腳掌粗壯有力,烏黑的雙眼炯炯有神,往外射出一道道桀驁不馴的眼光,尤其是腦門上那雙高高聳起的三角形耳朵,似乎時刻在傾聽四周的動靜,昭示著它是一頭機敏的駿馬。

    熊楮墨看著眼前神氣十足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駿馬由衷的伸出大拇指,望著馬背上低落的黑汗珠驚歎道:“毛色、彈跳、四肢,無可挑剔,秦二爺,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汗血寶馬?”

    白露忽閃著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拖著下巴歎了口氣,覺得這馬有些美中不足,“銀鞍照白馬,颯遝如流星。要是一頭白馬公子騎上去那才叫一個威風哩!”

    “汗血寶馬不假,可不是黑馬!”

    秦二爺是榆林來的災民們頭目,他朗聲大笑道:“熊公子,白姑娘,你再看!”說著他端起一桶溫水衝著馬身楊灑而去。

    幾桶溫水下去,原本黑色的駿馬竟然變成了一頭光彩照人的白馬。

    秦二爺對於眾人詫異的目光相當滿意,解釋道:“老夫這匹白馬太過引人注目,得罪過闖王李自成,為了鄉親們的安危,迫不得已出此下策染成了黑色。””

    熊楮墨雙眼直冒精光,連聲讚道:“好馬!好馬!”

    秦二爺不無得意地說道:“那是自然,熊公子你可別小看了這匹馬,他可隨著老夫經曆過大小不下數十次的戰陣呢!”

    秦二爺此話不假,榆林城的百姓們有許多親人都死在農民軍的手中,他們這群好戰分子哪能不去報仇。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此行要是有這馬絕對是如虎添翼!隻是秦二爺,熊某何德何能白要你的戰馬,這一百兩銀子還請你拿去!”

    熊楮墨連眼睛都沒眨一下,掏出身上所有的銀票就塞到了秦二爺的懷裏,“二爺這是定錢,這馬價值連城,剩下的錢我慢慢還,不過您這恩情我一輩子也還不完!”

    秦二爺哪裏會要,向後連退數步,怒道:“熊公子,你這是打俺榆林人的臉呢!你再三接濟我們不說,再給我們錢,這不事笑話我們不懂事嗎?

    你救得是我們一千多人的命,一匹馬算甚!不要!鄉親們,走!”

    任憑熊楮墨如何勸說秦二爺就是堅辭不收,衝著熊楮墨一拱手抱拳轉身帶著鄉親們頭也不回的離去。

    熊楮墨萬般無奈,也隻得留下了戰馬從長計議以圖日後報答。

    一人不上路,二人不看井。二日後祭祀過路神,熊楮墨手握程閣老派送來的勘合,在走南闖北活地圖巴特爾的陪伴下踏上了北上之路。

    六臘月出門,神仙也遭難,大暑天和大寒天出門確實困難很多,連古代官員升遷就任都要避開,有“五月到官,至免不遷”的規矩。

    可熊楮墨想著在受牢獄之災的熊守仁和哥哥熊褚英也顧不上這麽多了,毅然決然的向北走去。

    隻是行出百裏,第一歇息把馬鞍拆下來之後他便發現了一個悲催的問題,胯下的這匹汗血寶馬好是好,就是死活也不讓再次放上馬鞍。

    就連草原的漢子巴特爾使出了渾身馴馬的解數也沒能讓這匹有靈性的汗血寶馬屈服,騎沒事,死活不能放馬鞍。

    巴特爾氣喘籲籲地搖了搖頭,“熊公子,我是無能為力了,此地離著巨鹿還有上千裏地呢,你看著辦吧!”

    熊楮墨望著光滑的馬背心裏拔涼拔涼的,“沒有馬鞍還銀鞍白馬度個屁的春風,這不得把籃子給卡爛了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