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盧象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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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禎十一年,農曆十二月十二日,大霧,巨鹿,蒿水橋,督師盧象升率領五千殘兵,陷入三萬五千清軍埋伏圈中。

    “馬來!”

    渾身是傷的五明馬昂首發出一聲悲壯的嘶鳴,噙著淚水停在了盧象升的麵前。

    纛旗之下,一身號服的盧象升提著戰刀飛身上馬,對於天雄軍他的心除了愧疚還是愧疚,“楊廷麟速去真定討要軍餉!”

    滿臉是血的左帥虎大威用腫脹的右手死死地扯住了五明馬的韁繩,虎目圓睜道:“督師,已經去高起潛處搬救兵了,萬萬不可!萬不得已,弟兄們就是拚盡性命也保你逃出重圍!”

    所有的人都知道監軍太監高起潛手握大明精銳關寧鐵騎就駐紮在五十裏外的雞澤,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高起潛的援軍永遠也不會來了。

    “放手!”一心求死的盧象升揮舞著鋼劍衝著虎大威的手砍去,怒道:“當年,熊廷弼被捕審問時,路人必擲瓦礫石塊,熊滿麵流血;袁崇煥被磔殺時,京師百姓爭相買其肉“啖之”,在吃他肉的同時還要罵他“漢奸”。我不戰死沙場,死在西市?!”

    虎大威滿臉的悲憤卻無言以對,督師盧象升字字血淚,監軍太監高起潛擺明就是在把他們往絕路上逼。

    “吾今年三十有九,願以死報國!”盧象升睚眥欲裂,怒發衝冠,舉劍振臂高呼,“馬革裹屍,其骨尤香!軍人殉職、殉國,分也!願意從我者,跟我走!”

    虎大威跨步上前,再次死死地抓住五明馬的韁繩嚎啕大哭,哀求道:“督師!督師!別打了!別打了!求您別打了!再打天雄軍就真的打光了!全都打光了!”

    盧象升一揮手中的戰刀,望向戰場目中寒光直射,“天雄軍!殺!殺!殺!”

    刀背一拍五明馬,毅然決然的衝著十倍於幾的清軍殺去。

    “殺!!殺!!殺!!”

    身後數十名親兵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刀劍出鞘策馬緊隨其後,護佑在盧象升的左右,紅著眼殺向戰場。

    虎大威急忙飛身上馬,揮舞手中長槍,噙著淚水悲憤無比的喊道:“弟兄們,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二十年後還是一條好漢!不怕死的跟我走!”

    “殺!殺!殺!”

    五千殘兵竟無一人後退,發出憤怒的咆哮,揮舞著手中的刀劍,視死如歸的殺向清軍。

    將不懼死,兵不畏傷,天雄軍氣勢如虹,如同一支憤怒的複仇之箭,撕裂清軍一道道防線。

    發瘋的天雄軍以一當十,刀見血,兵帶傷,馬喘汗,殺的毫無準備的清軍人仰馬翻。

    多爾袞站騎馬站在高處透過望遠鏡觀望著戰場上的形勢,不可思議的吼道:“瘋了!瘋了!五千人竟然敢向我三萬五千人發起衝鋒!”

    雄渾悲壯的歌聲蓋過了人嘶馬鳴響徹整個戰場,天雄軍再次唱起盧象升教給他們的戰歌。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

    …………”

    天雄軍衝鋒在衝鋒,身邊的袍澤一個有一個的倒下,清軍殺了一批,又來一批,似乎無窮無盡的洪水猛獸,直殺的天昏地暗,日暈無光,卻無一兵一卒逃離戰場。

    熊楮墨突破高起潛的封鎖衝到蒿水橋的時候,大局已定,戰事已經接近尾聲。

    多爾袞恨死了上邊黑色的“盧”字,就是這個字讓他們損失了八千多兵丁,“把那根高聳的纛旗給我砍掉!”

    零星的抵抗依舊在戰場上繼續,親兵楊陸凱死死地護主奄奄一息的盧象升,揮刀斬斷身上的箭杆,怒吼道:“來啊!來啊!”

    熊楮墨心中怒火衝天,自打進了巨鹿,樹上掛著屍體,草垛上躺著屍體,燒毀的房屋裏蜷縮著屍體,水井裏有屍體,大街上有屍體……

    到處都是無辜枉死在清軍刀下的百姓們,清軍所過之處城池村莊無一不如此,昔日美麗的巨鹿變成了一座恐怖的人間煉獄。

    二人躲在一處殘破的房屋之後,觀察著戰場。

    巴特爾望著遍地的屍體眉關緊鎖,“都特麽是死心眼,打不過不知道逃啊!”

    熊楮墨臉龐落下兩行清淚,他的心中悲憤不已,他想不明白為什麽文明總是毀於野蠻之手。

    巴特爾勒緊馬韁,胯下的戰馬是撿來的還有些不聽使喚,警惕的望著戰場,“熊公子,來晚了,人都沒了,還去送嗎?”

    熊楮墨透過望遠鏡觀望著遠處的清軍,他發現了一堆白花花的綿羊,仔細一看卻是清軍正在肆意奸淫擄掠來的婦女。

    她們成了多爾袞犒賞清軍的手段,她們的眼神之中滿是麻木空洞,她們的心早已經死了。

    一群清軍有說有笑的來到纛旗便揮刀就砍。

    “漢人的女人真不賴,哈哈!”

    “別看明軍叫的還,一個能打的也沒有,全都是些軟腳蝦,哈哈!”

    “就是,這次連他們的督師都死在了我們的刀下,這次回去皇帝一定賞賜豐厚!”

    “貝勒爺說的對,明軍就是一盤散沙,一打就散,好的緊!”

    …………

    …………

    “快看,那邊有明軍餘孽,送上門的軍功,幹他娘的!”

    一名打掃戰場的清兵發現了熊楮墨的蹤跡,發出一聲歡呼,揮舞著手中的彎刀大呼小叫的衝著他們殺來。

    巴特爾看著越來越近的清兵舔了舔嘴唇,“走不?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

    “麻辣隔壁,老子不信邪!”熊楮墨背上六杆魯密銃,將剩下的兩杆拋給了巴特爾,猩紅著雙眼吼道:“是爺們就跟老子上,你裝彈,我去護旗!”

    巴特爾接過魯密銃放聲狂笑,“老子的血早就熱了,對我的脾氣,幹他娘的!”

    半個月來,熊楮墨一路上練的就是馬上射擊,雙腿夾緊汗血寶馬的馬肚,舉起六斤重的魯密銃對準來犯的清兵是一槍一個,槍槍爆頭。

    “裝彈!”

    他將用過的槍淩空甩給巴特爾,接過裝填好的魯密銃瞄準射擊,幹倒了一個又一個的清兵。

    巴特爾熟練地裝好子彈,甩手就給了熊楮墨,二人的配合天衣無縫,“長生天呐,這就是你說的流水線!?真厲害,這哪是殺人,這簡直是在割麥子啊!”

    清軍的追殺變成了反殺,熊楮墨策馬撂倒最後一名逃跑的清軍,彎腰撿起地上的纛旗甩給了身後的巴特爾,“接住,跟我走!”

    巴特爾接住纛旗,奮力舉起,驚呼道:“跑反了!跑反了!那裏是清軍的中軍大帳!”

    熊楮墨搖晃著拆下馬背上的炸藥包,怒吼道:“沒錯,就是他們的中軍大帳。我看見他們主帥了,你扛著旗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麻辣隔壁的,還真當大明沒人了,趁他不備,給他個驚喜!”

    正在淫樂的多爾袞原本以為是散兵遊勇,皺眉問道:“天雄軍的纛旗怎麽又豎起來了?盧象升不是死了嗎?那單槍匹馬的人是誰?”

    清軍根本就沒把熊楮墨放在眼裏,多爾袞沒有發話,他們連防禦都沒有組織。

    熊楮墨胯下汗血寶馬四蹄生風,硬生生跑出了豹子的感覺,化作一道白影眨眼間就衝到了多爾袞的麵前,點燃書包大小的炸藥包就衝著多爾袞扔了過去。

    “去尼瑪的吧!”

    熊楮墨扔完炸藥包舉槍便射,打完六槍,趁著清軍人仰馬翻之際,轉身衝著巴特爾就跑。

    當多爾袞再想組織防禦的時候已經晚了。

    “轟——”

    一身驚天巨響響起。

    熊楮墨不知道那是多爾袞,他要是知道那是多爾袞就是拚了性命也要弄死他。

    “巴特爾,快跑!”

    二人是策馬狂奔,一口氣跑出了數十裏地才停了下來。

    熊楮墨的心依舊在噗噗直跳,看了一眼身後並無追兵,這才放慢了腳程,“咦?!巴特爾,你馬上趴著的人是誰?”

    巴特爾聳了聳肩,“誰知道?那人臨死之前說他是個什麽勞什子大官兒,讓我務必把他給活著帶出戰場!”(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