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塞翁失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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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破瓢輕咳一聲,擺了擺譜,扯著公鴨嗓子笑道:“你讓我留意甘肅鎮糧食的走向,當仁不讓的把重點放在了甘州城。

    就在我一籌莫展的時候,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一名女子把情報送到了太爺我的手上。

    你咂什麽嘴,嘿嘿,太爺這叫福人自有天相,你就是嫉妒!”

    熊楮墨翻了個白眼,笑罵道:“你丫的就天天的吹牛皮吧,那女子姓甚名誰,是哪家的姑娘,你倒是說說啊。”

    王破瓢猛拍自己的後腦勺,滿麵的自責的說道:“哎呀,我剛顧著著急完成任務了,怎麽忘了給那姑娘一些報酬了,我簡直是豬腦子啊。

    那姑娘自稱高氏,住在哪裏太爺我忘了問了。”

    熊楮墨心裏咯噔一下,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小心翼翼地描繪起了胡高氏的長相,問道:“那姑娘是不是二十歲上下,穿著簡樸,天足,身高到我的額頭,頭上挽著一支簡陋的桃木發簪?”

    “哎呀!”王破瓢的眼睛瞪得比牛眼都大,不可思議的問道:“當時那姑娘給我情報的時候你在當場?不對啊,你那時候在洪水城啊?”

    熊楮墨老臉通紅,他跟胡高氏的事情是剪不斷理還亂,哪裏能說得清楚,要是被李香君等人知曉了又是一件麻煩事兒。

    他生怕被眾人看出異樣,連忙把頭撇向一旁道:“不是,我那日在甘州城見過這姑娘,他支支吾吾的想要跟我說什麽事情,最後卻沒說,一走了之了。

    洪水城就在前邊了,趕緊趕路吧!”

    說完他雙腿一夾馬腹,胯下的戰馬發出一聲歡快的嘶鳴,四蹄生風激起一串塵土,衝著洪水城狂奔而去。

    甘州城,巡撫衙門裏擠滿了前來告狀的士紳們,他們要告的不是別人,正是甘州後衛指揮使熊楮墨。

    焦頭爛額的梅之煥處理了一夜的軍務腦子明顯有些不夠用,皺眉聽著眼前這些士紳耆老們痛斥聲討著熊楮墨的種種不是,這群人拐彎抹角旁敲側擊引經據典指桑罵槐的說了半天土地的問題,他總算是聽明白了這幫人的訴求。

    原來是熊楮墨把地租定的太低,甘州城周圍的佃戶們為了吃口飽飯大麵積的湧入了他的治下,一時之間,這幫好吃懶做的大地主們沒有了剝削對象,哪能不聲嘶力竭的聲討他。

    作為甘肅鎮的最高行政長官,梅之煥早就看不慣甘肅鎮總兵李棲鳳的軍閥作風,對於士兵們的種種不法之舉早就隱忍已久了。

    他決定趁機敲山震虎,況且熊楮墨也不是他的門生故舊,日後治理甘肅要想出政績還需要這幫地主士紳耆老從旁協助,犯不上為了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得罪這幫地頭蛇。

    梅之煥要不是收到了熊楮墨發來的清軍有可能來犯的情報,心裏對他還有一絲好感,估計早就把他一擼到底了。

    梅之煥是個實幹家,想到做到,當即命令衙役前去追討剛送去不久的甘肅鎮遊擊將軍任命書,跟那些士紳地主們拍著胸脯保證撤銷他的任命。

    這幫士紳地主們這才滿意的結束了上訪,官民融洽的去城中的豪華酒樓把酒言歡去了。

    一隊衙役拿著巡撫牌麵從巡撫衙門魚貫而出,出了甘州城北門,向著洪水城的方向疾馳而去。

    整個洪水城張燈結彩,變成了一片紅色的海洋,家家戶戶都掛上了鮮豔的紅旗。

    整座城的百姓們是發自內心的替熊楮墨這個父母官高興,人們紛紛的走向寬闊的街頭,興高采烈的慶祝起熊楮墨的高升,孩子們留下一陣陣歡快的笑聲舉著燈籠你追我趕在人群中鑽來鑽去,一串串連夜趕製的燈籠被高高的掛起,如同過年一般熱鬧。

    在這戰爭隨時來臨的時刻,熊楮墨本來是反對這種大操大辦的,可是聽了盧象升和孫梧藤的言語之後,他才明白眾人是用心良苦。

    長期處在戰爭陰雲籠罩之下的百姓們,實在是需要宣泄一下壓抑已久的感情了。

    一陣不請自來的馬蹄聲把守備府的慶祝宴會攪得稀巴爛,剛才還歡天喜地把酒言歡恨不得把房頂都掀翻眾人都變成了沉默的木頭人,垂首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呢。

    王破瓢重重的把拳頭砸在了桌子上,要不是熊楮墨攔著方才他能把那幫衙役給活剮了。

    他通過軒窗看著那群抱頭鼠竄的衙役上了馬,慍怒的說道:“剛到手的任命文書還沒捂熱呢,就這麽讓梅之煥給收走了?”

    熊楮墨皺了皺眉頭,看著手中梅之煥差人送來的書信,哭笑不得說道:“你都是太監了脾氣還這麽火爆,不就是一張任命文書嘛,犯不上發這麽大的火。”

    盧象升舉起酒杯將杯中琥珀色的美酒一飲而盡,輕輕地放下酒杯,若無其事的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菜。

    他擦了擦嘴,啪的一下把筷子放在了桌子上,麵若寒霜的說道:“這不合規,梅之煥沒有權利收走朝廷頒發給你的任命文書,他越權了。

    我們完全可以追回來,書信上寫的是什麽?”

    奧觀海的眼睛瞪得跟燈泡一樣大,目光之中滿是埋怨,甕聲甕氣的說道:“盧大師,你明明知道個中的道道,為什麽剛才不說?”

    熊楮墨笑著搖了搖頭,暖暖的笑道:“梅之煥可是甘肅鎮的權力巔峰,觸了他的眉頭,你以後不想在甘肅鎮地麵上混了,哈哈。

    沒有必要,我就是當了遊擊將軍也是如今的實力,沒有什麽損失的就是個名頭而已。

    信上沒說什麽,無非就是措辭嚴厲的申飭,勒令我不得與民爭利,抓緊把那些佃戶送回去,否則重處雲雲。”

    盧象升冷笑一聲,自斟自飲道:“你就把那文書放在梅之煥哪裏,如今那就是個燙手山芋,他咽咽不下吐吐不出來,我看他是被那群士紳耆老給繞迷糊了才做了這麽個拍腦袋的決定。

    依我之見,梅之煥這處殺雞給猴看的戲怕是要唱砸了,唱不好就變成雞飛打蛋了。”

    孫梧藤衝著盧象升挑了挑大拇指,滿臉佩服的說道:“服了,徹底的服了。梅之煥現在是騎虎難下,把文書悄悄地送回來他顏麵上掛不住,上書參劾就是在駁皇帝的麵子。

    但是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甘肅鎮的士兵特別容易嘩變,梅之煥和李棲鳳麵和心不合,他在這特殊時期要是敢上書朝廷敲山震虎,簡直是玩火自焚。”

    盧象升點了點頭,說道:“任命文書用不了多久就會送回來,文書還是那張文書,事情卻不是那件事情了,無論如何梅之煥都會欠子謙一個天大的人情。

    那些佃戶我們不用放回去,盡管放心大膽的繼續敞開了接收便是,自有梅之煥來擦屁股。”

    熊楮墨隨手把梅之煥的書信塞入懷中,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結,我聽說此人不錯,跟盧大師一樣能文能武有成為儒將的潛質,隻可惜是個文職沒有上陣殺敵的機會。

    這都不是我們的危機,我們的危機是權利根基。”

    就在眾人滿頭霧水的時候,盧象升雙眼冒出兩團精光,望著熊楮墨放出一陣狂笑,不由得擊掌讚歎道:“這雷早炸比晚炸強!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王破瓢的眉毛擰成了一個疙瘩,疑惑的問道:“你們在打什麽啞謎呢?你小子趕緊給太爺我解釋清楚危機是什麽,別在這裏賣關子害太爺白擔心。”

    熊楮墨嬉皮笑臉的說道:“危機就是我們的權利來自皇帝,一旦他撤回任命我們就成了非法的,再也沒有了統治的正當性。”

    “啊?!”奧觀海張大了嘴,吃驚的說道:“那我們應該怎麽辦?”

    熊楮墨聳了聳肩,他一直在思考權利正當性的問題,笑道:“什麽怎麽辦?還能怎麽辦?我們都是反賊啊,慢慢的把甘肅鎮變成了我們的地盤兒啊,把所有的職位都換成我們自己的人啊!

    也不知道俄木布事情辦得的怎麽樣了?哎,來,喝酒喝酒,把酒滿上,你擱那兒喂魚呢!”

    王破瓢發出一陣放蕩的浪笑,端著酒杯笑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皇帝老子不高興能擼了你遊擊將軍的頭銜,能擼了你守備的頭銜,可他擼不了你太子的頭銜,哈哈,來,滿上,滿上,給盧大師滿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