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2.則天(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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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江新防盜,訂閱未滿80%的要等1-2天才能看 李睿急了, 一把扯住我, 道:“好兕子, 你來,我跟你說。”徑便帶著我走到旁邊, 立住的時候, 卻又不馬上開口,隻是兩腳尖在地上搓來搓去,被我催說“有話快說, 不說我走了”, 才吞吞吐吐道:“轉年你就十三, 是大姑娘了, 有些事也該知道…你出生之前,阿耶曾想過廢…疏遠阿娘。”
這我知道,婉兒便是因此才沒入掖庭的,可是這與李睿現在又有什麽關係?
李睿停了一下, 像是下了好大的決心才道:“阿耶和阿娘是很恩愛的, 可是天家夫妻,不是光恩愛就可以的, 阿耶首先是皇帝,其次才是父親、丈夫, 你明白麽?”
我明白, 可是這樣的話從李睿嘴裏說出來, 我就不明白了。我看著他, 發現他眼窩深陷,像是一夜未眠的模樣,心裏動了猜疑,眯眼問他道:“到底外麵傳了什麽,你怎麽這副模樣?”
李睿這回沒有瞞我,隻是歎著氣道:“兕子,我聽說…後宮有人懷孕了。”說出這句話,他像是鬆了口氣,自顧自地就說下去:“昨日我回去便托了人問,過了好幾道,才打聽到是此事,是昨日早上送來的消息。”
我張了張嘴,道:“懷孕?”
李睿鄭重地點了點頭,眼睛向四麵一溜,又悄聲道:“阿娘沒說,你不要露出來。”
我嗯了一聲,一時彷徨,不由自主地叫了一聲“阿兄”,李睿又歎了口氣,拍了拍我的手,道:“走罷。”
我這時回過了神,叫住他道:“六郎。”他回頭看我,我猶豫片刻,才走過去,低聲道:“六郎,阿耶是君父,阿娘…也是後母,你明白麽?”
李睿顯然是不明白的,他抬著眼看我,我這才發現他果然是我們兄妹三人中最像母親的。母親本有幾分男相,額頭飽滿方正,臉頰豐潤,隻有眉毛和嘴巴陰柔些,李晟遺傳了這樣的眼和嘴,樣貌上便失之於陰柔,我的額頭像母親,其餘地方卻更像父親——據說還有幾處像我那便宜祖父李建成,李睿卻是從額頭到嘴巴都像極了母親,聽聞母親少年時常常男裝打扮,想必她男裝的樣子,就與現在的李睿差不多罷?不過,李睿遺傳自母親的部分,大約也隻剩樣貌了。
看在他是我親哥的分上,我好心地又提點了一句:“六郎,你既知道阿耶與阿娘之間非止尋常夫妻,就沒想過耶娘與我們之間也非尋常父子麽?”還有一句,那便是我們之間,恐怕也非尋常兄妹。這道理我很早就知道,或者說,以為自己知道,可是近來才慢慢地品出其中的一點滋味——真是又苦又澀。
李睿倏然瞪大了眼,低喝道:“兕子!”我沒有理他,徑自走下台階,慢吞吞地出了行宮。
聖駕還未啟行,車馬卻已早早地候在了門外,我登上了最前頭的一架厭翟車,自己悶悶坐著,直到前後傳聲將要起駕,才發現韋歡沒有跟上來,又推開車門問道:“韋四呢?”
隨從們居然一概不知,我惱得很,催著他們四處尋找,見他們慢吞吞的,車駕又已緩緩動了,越性自己跳下車,搶過身邊軍漢的馬,策馬向隊伍後麵跑。
身後許多人急忙急腳地跟過來,我怕他們擾了隊伍,驚動爺娘,忙喝住了,謊稱要騎馬散心,帶著一對千牛衛在隊伍旁按轡徐行,方將這騷動壓下。
父親此次已算得是輕車簡從,隊伍卻依舊蜿蜒數裏,光是後宮的車馬便有百駕之多,我一一看去,並不見韋歡的蹤跡,再後是宗親們的車駕,我隻顧著查看,竟沒注意到武敏之靠了過來,他依舊穿著胡服,騎著黑色大馬,靠得我極近,才笑著道:“兕子。”
我被他的稱呼惡心到了,反手便是一鞭,卻被他握住,忙就鬆手,武敏之卻也鬆了手,我的馬鞭一下便落在地上,一個親衛下馬去撿,武敏之對我一笑,手一抬,馬鞭一揚,便抽在了這親衛的背上,剛撿起的馬鞭也落在地下,我隻覺一股怒火自胸膛而起,抽出短刀便要去刺他,卻聽旁邊有人道:“娘子!”接著眼前黑影一閃,我的馬匹長嘶一聲,向著一輛牛車衝去,我忙奮力勒轉馬頭,堪堪從兩輛車的間隙中擠出去,那馬發了狂,一個勁地向前衝,我的掌心裏全是汗,死死地抱緊馬頸,生怕自己被甩下去,可惜這馬乃是軍中駿馬,腳力實在了得,性情又不似禦馬那般溫順,不但一扭一扭的想要把我甩出去,奔跑時還一直向樹枝亂撞,我被它貼著樹擠了幾次,腿上好幾處都熱辣辣的疼,膝蓋似乎也受了傷,手幾乎要抓不住這畜生的鬃毛。
身後有許多人追來,我不敢回頭,隻能將臉貼在馬頸上,轉著眼努力向後看——追得最近的居然是武敏之,這混賬現在還對著我嘻嘻直笑,他身後跟著好幾人,幾身戎裝中,韋歡那一身女裝便分外顯眼。
我看見韋歡,心裏竟出奇地安定了一下,張了口,哀切切地喚“阿歡”,聲音這麽小,也不指望她聽見,誰知她卻抬頭對我一笑,猛力策馬,越過連武敏之在內的許多人馬,到與我隻差半個馬身的地方時才大喊:“公主快夾緊馬腹,向左勒韁繩!”
我看前麵倒還開闊,便半直起身子,勾住韁繩,奮力一牽,我的馬長嘶一聲,不情願地偏了偏頭,又立刻將頭一甩,換了方向依舊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