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7.地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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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江新防盜, 訂閱未滿80%的要等1-2天才能看 我隻想到“沒有武家”那一層, 不想韋歡倒想得更深,心內慚愧, 麵上還妝出早已想到的樣子, 淡淡道:“他母親隻他一個兒子, 原本還有個妹妹,似是早夭了。”說到這裏, 心內一動——不知這一世我的父親是否還與姨母、表姐有染?若是這樣, 武敏之的生父豈能沒有怨恨?也不知他到底是什麽時候死的,又有沒有將這怨恨告訴自己的兒子。
韋歡沒有留意我的臉色,隻微微笑道:“既隻有他一個嫡子,卻送去給人家做了嗣孫, 賀蘭家若不怨憤, 那才是出奇。當年他替榮國夫人守孝時不恭順, 說不定就是因為心懷怨懟——你覺得呢?”
我還隻是有個大概想頭,誰知韋歡三言兩語便連罪名都定了,既感慨她的聰明, 又覺背脊發涼,翻身坐直,盯著她道:“阿歡, 以後我可千萬不能得罪你。”
韋歡白我道:“分明是你要對付他,也是你出的主意, 我不過順著你的意思說出來, 怎麽你的意思, 還是我在陷害他?”頓了頓,又道:“莫不是…你一開始想的,並不是這個?”
我訕訕一笑,韋歡便知端地,定定看我道:“那你想怎麽對付他?”
我道:“其實也沒什麽差別,我隻是想,武家又不是非他不可,兩位舅舅雖然不在了,膝下子嗣卻還在,母親又還有許多族兄弟,從他們中選幾個好的,多同母親說說,再把武敏之的劣跡兩下比照,孰好孰壞,母親自然知道。”
韋歡挑眉道:“你就這點想頭,便和我說有九成把握讓陛下厭棄他?”
我臉上發燒,硬著頭皮道:“這法子不是挺好麽?”
韋歡道:“不說武家那些人的親疏遠近,隻說你身在深宮,連武敏之的履曆都要托了人才能打聽到,你又怎麽知道武家哪些人好,哪些人不好?陛下隻有兩個哥哥,卻都被流放,連侄子們都不肯選,非要讓外甥繼承爵位,內中必有極深的恩怨牽連,貿然鼓動陛下換嗣子,你就不怕陛下反過來斥責你?再說了,你以為陛下出他去外州就真是貶斥?萬一陛下隻是磨礪他的性情呢?世上如他這般的俊俏子弟本就不多,還要文采風流、武績卓越,陛下既不怕物議,必要以他為應國公嗣,必是信重他的才能,怎會因區區小事,就輕行罷黜?”
我本是因自己知道些曆史,所以才說得這樣篤定,被她一說,方知此事的許多漏洞,起初倒還服氣,聽了“俊俏子弟”之句,卻又覺一陣無名火起,嘟囔道:“你怎地倒幫他說起話來了?還俊俏子弟呢,就他那陰柔模樣,也不知你怎麽看得上!”
韋歡道:“我又沒說我看上他…”
我道:“那你偏偏提這一句做什麽?”
韋歡竟還認真解釋道:“滿朝皆重風儀,他生得俊俏,也是好處,你不可不考量在內。”
我怎會不知她說的在理?然而在理是一回事,心裏不舒服,又是另一回事,當下隻是暗恨韋歡這廝不解人意,平白長了他人誌氣,又不好明白說得,便隻恨恨道:“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再是俊俏,也是無用!反正母親遲早都要殺了他的。”
韋歡一怔,道:“你平常沒什麽文采,這詞用得倒是很妙。”又歪了頭,疑惑地道:“你這麽篤定,莫不是天後已流露過什麽意思?武敏之從前到底做了什麽,叫你這麽生氣?”
我一時語塞,既不好同她說曆史上賀蘭敏之便是被母親殺了的,又不好說少時被猥褻的事,隻能倒頭一躺,拿被子捂住臉,道:“困了,睡覺!”
我不服氣,道:“我分明都沒呼吸,怎麽吹得你癢?”
她不理我,費力地用手往自己背後塗藥,那藥倒出來時是一種味道,到了她手裏又變作另外一種味道,再被她抹在身上,散出來,忽而就變成她身上的味道了,我本來有些賭氣,退開幾步坐著,被這股濃鬱的香氣吸引,又不覺向她那裏挪近一點,再想去嗅她,她卻道:“你有那工夫幹坐著,不如替我上藥罷。早些弄完,早點睡了。”
我見她已有些倦意,便不再逗她,隻叫她趴在床沿,替她仔仔細細上了一回藥,上完藥,洗了手,用方才的手巾擦幹,順手就要扔開,又被她搶過去:“那是我的。”
我嘟噥道:“那也是我給你的。”見她瞪我,也隻好認了,喚宮人進來打發過洗漱,便要就寢,宮人們盡皆退去,隻有韋歡和一個女官留在殿內,兩人分別將殿中的燈燭滅掉,那女官坐到門口,韋歡則在我床前,將我按倒在床上,掖好被子,吹熄床頭的小燈,我聽母親說叫她陪我,以為她要同我睡一處,還特地讓出位置,誰知暗中隻聽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卻不見她上來,我便滾到床沿去看,發現她貼著我的床頭坐著,兩手抱著膝。
我探出頭問她:“你怎麽睡這裏?”
她怪道:“不是天後吩咐,讓我陪你麽?”
我不解地道:“可你這不是陪我,是守夜而已。”
她反倒更不懂了:“陪你不就是替你守夜麽?”
我笑道:“你想錯了,叫你陪我,是讓你陪著我睡。”
她歪著頭想了一下,扶著床沿起身,挨著坐下,一手摟著我,讓我躺在她腿上,虛情假意地撫了撫我的背,打著哈欠道:“二娘乖,好好睡。”
我有些惱怒,撐起兩臂道:“是說讓你睡上來,不是讓你哄我睡覺!”再說奶娘們也從不是這樣哄我的!
門口的女官咳嗽一聲,道:“二娘,聖人吩咐過,日後再不許養娘、乳母、宮侍陪公主同睡。”
雖在黑暗中,我卻依舊感覺得出韋歡對我露出了“你看我說的對吧”的眼神,越覺惱怒,對著那人便道:“我睡覺不喜歡人多,你不知道麽?出去!”
韋歡捏了捏我的手,我察覺自己語氣不善,改口道:“你明日還要伺候母親,出去自己歇息吧。伺候好母親,便是伺候好了我一樣。替我向王詡說,贈你十匹絹,以慰今日辛苦。”
那女官倒是識相,立刻道:“妾告退。”推門出去,將我與韋歡單獨留在殿內。
我摸了摸胸口,對韋歡道:“虧得你方才提醒我,不然我又得罪了一人。”
韋歡道:“我不過隨意碰了你一下,你自己要往深處亂想,與我何幹?”
我一時拿捏不住她方才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隻好道:“不管怎樣,我也要謝你。”一個打滾翻到裏麵,側著身道:“人都走了,你可願意陪著我睡了麽?”
韋歡不答,隻是除去外衣與襪子,慢慢趴在床上,我罰跪的時候打了盹,這會兒竟沒了睡意,在床上翻了幾次,又聽韋歡輕哼了幾聲,知道她受棒瘡之苦,也睡不著,便翻過身,趴在她身邊,沒話找話地道:“沒想到長安令竟真敢把我的宮人送到母親麵前,今日真多虧了你。”
韋歡道:“你也在陛下麵前替我求了情,我們扯直啦。”
我道:“我那不過是舉手之勞,你卻冒了大幹係,還挨了打,怎能一樣?”
韋歡道:“我挨打也是自找的,須怪不得人。”
我見她答了這句,半晌不說話,以為她睡著了,就側過身來看她,誰知她也正看我,那兩隻眼睛在黑夜中熠熠發光,燦爛仿若星辰,被我看見後,又立刻將頭扭過去,道:“怎麽還不睡?”
我說:“你不也還沒睡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