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6.心魔(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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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江新防盜, 訂閱未滿80%的要等1-2天才能看 立春之日,旨意隻賜彩花, 不設宮宴,獨孤紹便早早地作了一東,請我們去洛水之濱賞春。她是高門貴女, 我本以為這宴該是華堂滿座, 便戴春勝、佩琅璫, 盛裝麗服地攜眾而去,誰知到了會見的地方,隻見獨孤紹、獨孤敏二人接出來, 獨孤紹頭戴著尖頂渾脫, 穿一身五彩窄袖短襟胡服, 圍著金腰帶、玉帶鉤, 佩金鞘短劍, 蹬雲錦翹頭履, 手提著一條七彩繩結小馬鞭, 身下是一匹純黑駿馬。這馬身健腿長, 全身漆黑, 隻有眉尖、左前蹄、右後蹄三處有一綹雪白的毛, 雖非天馬,卻也一望便知名貴。獨孤敏與獨孤紹的打扮並無二致,隻衣服是赤金色, 她騎著一匹赤色駿馬, 一手托腮, 一麵望著洛水發呆。
獨孤紹見了我便拱手笑道:“想不到二娘這樣守時,我還以為要再等一會呢。”
我奇道:“約的午時,我在午正過了一會才出來,到現在至少也是未初了,怎麽還算守時?”
獨孤紹打馬過來,向我身後一看,笑道:“二娘不知,如今正是忙碌時節,許多人趕了這頭去那頭的,忙得連人影也不見,約的午後,能在申初到,便是謝天謝地了,哪承想還早了一個時辰,怎麽不是守時呢!”
我聽她語氣,不覺也跟著向後一看,卻見右側落後半個馬身的位置上正是崔明德,心有所悟,笑而不語。
崔明德方才還在向我講說洛水的典故,大家一路有說有笑,一眨眼間卻又閉了嘴,隻顧著抬頭四處找燕子了。
獨孤紹倒也沒什麽表示,自自在在地引我們沿洛水而下,行了約有半裏,才見有一處搭起了棚障,外麵候著數十名仆從差役,等我們下馬,便各自牽馬走開,又有胡服高履的侍女們候在棚障的入口,手上捏著剪得極精巧的金紅彩花,待我們經過,便一一向我們頭上簪上,等我們入席,又端上盤子,奉上鮮果。
比來宴飲既多,各色珍饈佳肴我實已是看厭了的,本不大上心,誰知獨孤紹的宴卻不同別處,上來果品隻有四樣,卻樣樣奇異:一盤櫻桃有二十五顆,頂上是最大的一顆,下麵一層是三顆,再下是五顆,再下又增,一共五層,至最下九顆,這還不算,所有的櫻桃全都均勻地切成六瓣,各自打開,中間一顆果核顫巍巍立著,仿佛花朵一般;一盤脆青桃,用蜜水漬過,冰凍,結成如冰糖葫蘆那般的果子,顆顆晶瑩剔透,也是如櫻桃那般二十五個小青桃堆成一盤;一盤裏放一隻椰子,外殼削去頂上一小半,將一隻琉璃碗嵌在裏麵,椰子的汁水盛放在碗裏,椰漿與琉璃在日光下交相輝映,熠熠生光;一盤李子,看著平平無奇,我想旁的都這樣稀罕,這一盤恐怕也有什麽機關,拈花起一個看了一遍,沒什麽奇特之處,放在口裏一咬,才知這李子裏麵的果核全都沒了,這李子一定被人打開過,便又拿起一個細細看了一遍,發現兩條極細小的刀痕,將李子剝開一看,卻見裏麵小小的地方,卻雕滿了駿馬,仔細一數,竟有八匹之多。
幾個伴讀見我露出驚異之色,也紛紛將李子剝開,繼而都變了臉色,連崔順德也把手裏的李子拿給她姐姐看,又附在她耳邊悄悄說著什麽。
崔明德拈起一個李子放在嘴邊,隻輕輕一咬,便蹙了眉,將李子扔在盤中,道:“雕工再好,也是個酸李子,入不得口。”
獨孤紹笑道:“就是酸的,才好配這春飲。”說著拍拍手,便又有一對高帽侍女魚貫而來,每人手裏都托著一瓶酒和一隻夜光杯。
那酒盛在瓶中還看不見,等倒出來,在夜光杯裏深紅一片,才知是葡萄酒,我忙道:“我不善飲,替我上些茶湯,或是冰飲都好。”
獨孤紹笑道:“正是飲春時節,怎好不喝酒?”一麵便來讓我,連我的伴讀和乳母們也紛紛笑道:“春日喝幾杯不礙的。”我便打算使出蒙混之計,拿杯子在手上,卻不便喝,誰知獨孤紹等酒倒完,一手執杯,便祝起春來,我隻得也淺淺抿了一口,好在這酒酒味倒不甚濃,且入口又極甘甜,略品一口倒也不礙。
都是十來歲的女兒家,喝這甘甜果酒,都很喜歡,獨崔明德拈了一枚李子,投在杯子裏,舉來一看,那顆李子泡在裏麵,倒似一顆寶石一般,看著很討喜。崔明德舉著酒杯自顧自品啜,我看得好奇,也投了一顆李子在裏麵,略一品嚐,但覺甜中微酸,倒比方才還好喝了些,便對崔明德一笑,道:“這喝酒的法子我從未見過,是你想出來的麽?”
崔明德低頭輕啜一口,道:“這不是我的法子。”我還等她說是誰,她卻將杯子舉到眼前,右手大拇指用力,將杯子來回緩緩轉一遍,仿佛已沉浸在這夜光杯的美色中一般,竟不開口再說。
韋歡見我隻是誇她,反而怔住了,片刻之後,才道:“我方才騙了二娘,二娘當真不惱?”騙之一字,咬得極重,好像我是那種還沒看清形勢的傻子似的。我這會倒有點不悅了,蹙眉道:“四娘以為我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麽?“
韋歡又怔了下,方才笑道:“小肚雞腸…二娘真是會用詞。”
我才反應過來這個時代還沒有這個成語,不覺又把剛才那點不悅丟了,訕笑說:“我聽宮人這麽說…似乎是某地俚俗。”
韋歡點頭道:“宮中人口眾多,籍貫不一,言語與官話有別,也是有的。”又向我道:“再下一場,二娘也還是如剛才那樣就好。”
我於今對她的球技已是完全信服,聽罷連連點頭,隻是補了一句:“這回我可知道,球杆不會落出去了,方才匆忙間想要去撿,差點沒連人一起落下去。”這話要是叫宮人們,或是父母們聽見,怕是要掀起軒然大波,然而對韋歡說就沒所謂了,她聽了果然也沒怎麽動容,隻是對我笑:“那這回,二娘可要握緊了。”
我見她笑得似有深意,心中一動,未及想出個所以然,鼓聲便又急急起來,我緊握球杆,輕輕驅馬向前,依舊如方才那樣綴在眾人之後,隻是精神比先又更振奮不少。
這回爭奪實在激烈,且眾人不知怎地,全都朝著韋歡去了,房家兩個姊妹也重又袖手旁觀,隻各顧各的打球,仿佛我們不是兩隊,而是三隊人似的。我見韋歡在眾人中左突右支,忽前忽後,好容易搶到了球,對麵四個人死死盯著她,將她防得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