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3.青梅(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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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江新防盜,訂閱未滿80%的要等1-2天才能看 我屁顛屁顛地就跑過去, 挽住母親的手, 她牽著我出去,天已經黑了, 然而皇後的全副儀仗打起, 卻一點也不覺得暗。母親揮退了請她上輦的宦官丞高延福,又嫌棄儀仗太多,隻留了四個提燈的宮人在前, 其餘人都趕得遠遠的。
她緊緊握住我的手,帶著我慢慢往紫宸殿走去。我看出她心情不佳, 不敢則聲,就安靜地陪著她走,巍峨的宮牆投下了一排排如山巒般的黑影, 我好奇地看著這些黑影,又抬頭看看天空, 這時代未經汙染, 天空非常清澈,到了晚上,墨紫的空中掛著許多大大小小的星星。
我無端端地想起了我那短暫的前世, 以及那一世界裏那位與我母親很類似的人物, 然後又想起了那個我想過千百遍卻依舊無解的問題——我的母親,那不知道名字的武七娘, 到底是不是武則天呢?她的身世的確是很相像的, 並州武氏之女(外祖父叫做武士彠, 但是我不知道在我那個曆史上武則天的父親叫什麽),又自稱天後。據說我也很有幾個不太成器的舅舅和表哥,但是我幾乎沒怎麽見過。可是若說是,這裏又不是我知道的那個唐朝,我的祖父,太宗仁皇帝諱建成,就是在另一個曆史上被李世民殺掉的那位倒黴鬼,我的父親諱贇,雖然性格上是不太強硬,但是也不是完全沒有主見的柔仁之輩,而且母親她也沒有生下四個兒子兩個女兒,而是隻有太子哥哥、李睿、我,以及我們那早夭的姐姐。最關鍵的是,我確定我們的姐姐不是母親殺的,畢竟這皇宮裏禁衛森嚴、人多眼雜,而且姐姐當年又是由母親的死對頭,那位世家出身的皇後養的,那時太後還在,母親又隻是個妃子,根本不可能有這麽大的本事。
我不知道我為什麽在這種時候想起這種問題,也許是路太長,也許是夜太靜,又也許是父親的行為讓我起了一絲隱約的擔憂,然而無論如何,這些都不是我該關心的事情,無論母親是不是“那位”武則天,也無論日後當皇帝的是太子哥哥,李睿,還是母親,我都會是高高在上的長樂公主,永遠高枕無憂地享受著我的榮華富貴。
走過綾綺殿的時候,一直沉默的母親突然停了腳步,抬頭望了望天空,一直自顧自出神的我沒留意,一下絆住了,整個人就往前倒,我嚇呆了,也沒來得及反應,幸虧母親眼明手快地扯住我,被我扯得半蹲下去,手上用力過大,拽得我的臉與她的臉一撞,我們兩同時倒在地上,我沒怎麽傷,趕緊要爬開去拉母親,母親卻忍痛捧著我臉問:“傷著了麽?”
我搖搖頭,那四個宮人早一臉惶恐的地圍過來,小心翼翼地扶母親起身,後麵的儀仗也飛快跟上,四周一下亮如白晝。
我緊張地看著母親,她站了一會,深吸口氣,笑著說:“沒事。”又對高延福說:“還是叫輦吧。”
高延福對那邊一努嘴,後麵的步輦馬上就上前,母親摟著我坐上去,忽然問我:“今日與宴的人中,兕子覺得誰最好?”
我心知肚明她在問什麽,卻假裝聽不懂:“當然是阿耶阿娘最好了。”
母親笑著刮了刮我的鼻子,說:“我是問那些小女娘——兕子覺得,她們誰最好,兕子最喜歡誰?”
我認真想了想,說:“韋歡。”
母親問:“為何呢?”
我說:“六郎舞劍,其他人不是駭然變色,就是故作鎮定,隻有韋歡和崔明德是真的不怕。我不喜歡崔明德。而且韋歡敢迫六郎回劍,我敬她的膽識。”換了我,我至多跟崔明德那樣。
母親聽我說不喜歡崔明德,笑著點了點我的鼻頭。我問她:“阿娘喜歡誰呢?”
母親似乎是特地在等我這一問,伸手摸了摸我的腦袋說:“阿娘喜歡崔明德。”
我睜大了眼睛:“崔明德這人這麽傲慢,阿娘還喜歡她?”那可是拒絕了太子哥哥親事的崔家!
母親又笑了,揉著我的頭,慢慢地說:“兕子,你要記得,有才幹固然是好事,但是人有時也不可太有鋒芒。崔明德知道這個道理,所以主動入了宮,也從不在我們麵前展露才幹。韋歡,嗬。”她搖了搖頭,嗤笑一聲,扭頭喚來高延福:“明日傳我的話,賞崔明德絹百匹,其他每人絹五十匹,不要賞韋歡。”
高延福恭恭敬敬地應下,我看看母親,問她:“那我也冷著韋歡一陣?”那些世家貴女的閨範實在太正,我受不了她們,不太與她們來往,倒是韋歡不那麽端著,我與她說話時還自在些。
母親笑著搖了搖頭,半是寵溺,半是教導地說:“兕子,你是公主,你想多和誰親近,就和誰親近。你想冷著誰,那就冷著誰。你若都不喜歡,和我回一聲,我把她們打發回家就是。”
我明白了,母親方才的行為純粹是一時興起,這些小姑娘,包括崔明德在內,壓根就沒有一個被她放在眼裏的。
韋歡道:“宮裏的藥,怎麽不好用?”
我聽她語氣怪異,笑道:“早先見你安安靜靜的,還當你與她們一樣呢,誰知你倒這樣伶牙俐齒。”
韋歡對我翻了個白眼,轉身向外走。我見了這等白眼,反倒覺得親切已極,快步跟在她身旁,邊走邊笑道:“你的行李在哪裏?可安置好了?晚飯用了麽?肚子餓不餓?我這裏有水晶糕、蜜釀棗、肉糝拌、滿天星、綠荷包子、玉露團。”覺得自己有些像報菜名的跑堂,頓了頓,又道:“今天本來叫他們做了羊肉,可惜你身上帶傷,吃多了倒不好,我叫人給你燉一點粥?你愛吃甜的,還是鹹的?對了,你是不是愛吃冷淘?我明日叫人買給你。”一麵說,不留神已經跟著韋歡繞出了正殿,韋歡大約被我煩不過,猛地站住,轉頭道:“娘子就沒正經事做?總跟著我作甚!”
我不解她的意思,兀自笑道:“正經事倒確實沒有…”見她瞪我,才覺察過來,又笑:“我就看看她們給你安排了什麽住處,不要怠慢了你。”說到怠慢,不由得想到那引進的人帶著韋歡從走貨的門進來的事了,向她道:“今日誰去你家宣的旨意?長什麽樣子?”連我的夥伴也敢欺負,真當我脾氣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