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4.心魔(三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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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江新防盜, 訂閱未滿80%的要等1-2天才能看  父親這才鬆了口氣, 點著我的鼻子笑道:“你這小東西,叫你同我們去打球也不去, 身子這樣差, 一點小事,也值得嚇成這樣。”

    我這會兒仿佛宿醉未醒之人, 聽什麽都像是隔著一層空氣,一張臉木訥訥地對著父親,好在母親也在, 接過話頭道:“和親還是小事,那三郎以為什麽才是大事?”

    父親蹙了眉, 將我放倒回床上, 掖好被子,笑道:“兕子再躺一會,不忙起來。”自己起身, 與母親一道向外走去。

    我閉著眼, 朦朦朧朧地聽見父親和母親爭什麽“一葉知秋”“修書”之類的話, 等他們走得遠了, 才重新坐起, 床邊候著的卻是久病的楊娘子, 我有些驚喜,喊:“阿楊。”又問:“你幾時候回來的?”

    楊娘子笑道:“昨日二娘發燒, 聖人就命妾回來了。”一麵說, 一麵拿手巾給我擦汗。我起來才發現自己雖然還在紫宸殿, 跟前的人卻已經換成蓬萊殿的人,除了楊娘子外,侍從的人中靠得最近的就是宋佛佑,我一看見她那張臉就胸悶氣短,扯著楊娘子的手道:“阿楊,我隻要你,你叫她們都走。”

    楊娘子頗為得意地看了宋佛佑一眼,宋佛佑沒有看她,隻是領著宮人安靜地退下。我發現了她兩之間的暗流,若有所思,卻還隻顧扯著楊娘子道:“阿楊,我餓了。”

    楊娘子笑了一下,從旁邊拿出來一個食盒,我急忙忙地打開一看,見裏麵隻一碗杏酪粥,便失了興致,道:“我不吃這個。”

    楊娘子對我一笑,道:“二娘可別告訴別人。”一麵說,一麵將食盒中間抽出來,從下麵隔板上拿出一碟金銀夾花——便是蟹肉做的細卷——道:“論理二娘才發了熱,不該吃這寒涼的東西,但這是妾親手做的,裏頭隻用了一點蟹螯浸湯入味,吃一點應當無礙。”

    我喜得眉歡眼笑,連聲道:“還是阿楊最好了。”伸手要去拿,又被她阻止:“先喝粥。”

    我隻得先把那一碗膩得出奇的粥喝完,再吃了兩個蟹卷。楊娘子等我吃完,一一向我道:“太子、代王都來過了,因二娘當時睡著,便沒驚動,太子派人賞了一套皮影班子、一匣子首飾、一匣夜明珠、一座黃金妝台、一座嵌寶花障,還問二娘可缺什麽,說他那裏有西域的好馬、好刀、好夜光杯,還有胡人從大食販來的許多玩物,二娘若看上什麽,隻管叫人同東宮長史要去,太子還吩咐,說二娘若想出城去玩,便同他說,他和陛下請旨,帶二娘出去。”

    我知道李晟那隻有一套皮影班子,本是他搜來預備替母親賀壽的,現在卻送給了我,當真是下了血本,心緒難免有些複雜,楊娘子不見我答話,又問:“二娘要把那皮影叫進來看麽?”

    我頗有誌氣地搖了搖頭,眼珠一轉,問她:“阿耶阿娘就沒東西給我麽?”

    楊娘子還沒來得及答我,就見門口有宦官揚聲道:“陛下賞長樂公主。”

    等他們進來,卻是內謁者持著正經的敕令來,頭一道命令,是說我年紀小卻頗有天分,讓我去出家為女冠,代天祈福雲雲,當然,我出家的地點還在大明宮中,不過將蓬萊殿改為蓬萊觀,我那些伴讀也隨之出家,住在同樣由宮殿改成的朱鏡觀。

    我聽得雲裏霧裏,還沒來得及有些什麽感慨,又聽見第二道敕令,說我實在是既聰明又賢惠,集各種美德於一身,增封戶三百,賜物三千段。

    我被這從未有過的豐厚賞賜驚得呆住,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出家是父親為了名正言順地拒絕吐蕃而想出的點子,而賞賜多半是出於我被嚇病了的補償——既然父親還對我內疚著,是不是可以趁這個機會,再多提些要求呢?

    我見了這排屋子的外觀,便已有不好的預感,再進去,便覺一股血氣衝頭,扯著韋歡便道:“你同我住去!”——這些屋子與我在掖庭宮見到的那些屋子差不多,也是大通鋪,不過住的人數少些,被褥用的是精細些的絹緞,床鋪間用小幾隔開,上麵有箱籠,對麵還有許多櫃子而已。這地方叫宮人住倒還不差,韋歡怎麽也是官宦之女,怎能住在這種地方?

    我氣得急了,伸手就去挽韋歡,卻被她甩開,她蹙著眉道:“你剛才怎麽說來著?才說過的話,轉眼就不算數了?”

    她麵上隱有怒色,我竟不敢太駁了她,蹭到她身邊,兩手掰著她的手指道:“這樣的地方,太委屈你。”

    韋歡見我低了聲氣,麵色少霽,道:“陛下一道旨意,將我召進宮來,卻隻說叫我陪你打球,沒說叫我伴讀,你懂麽?”

    我道:“陪我打球,與做伴讀,不是一樣的麽?你若是嫌自己沒有名分,我和母親去說就是,她日日國事繁忙,多半是將這些小事給忘了。”

    韋歡跺腳道:“你快別拿我這些事去煩陛下了,她下過杖責的旨意,我巴不得她忘了我才好呢!你再在她跟前提我,才是害我。”

    我見她臉都煞白了,倒也有些了悟:“原來你怕我阿娘,我隻當你天不怕地不怕的呢,原來還有怕的人。”

    韋歡臉上有些掛不住,斜眼看我道:“誰沒有怕的人,便是你,你難道不怕天皇天後麽?”

    我自然也是怕父親母親的,隻是這種怕與韋歡的怕卻不一樣,我笑了下,沒有直說,隻退而求其次地道:“你不同我住也行,我叫人往殿中省說說,給你個□□品的虛銜,以後住到東邊的偏殿裏去吧,你不用擔心,阿娘已經說了,我提拔自己殿中的人,她不過問。我再撥兩個宮人給你,你平常有事,叫她們打掃打掃,跑個腿什麽的也好。”

    韋歡又露出那張嘲諷臉,淡笑道:“方才誰才說殿裏一切遵照成規,賞罰必須有度的?這還不到一頓飯工夫,你就忘了自己定的規矩,要破格提拔我了麽?原來長樂公主看似宏篇大論,心有成法,其實說的話都和放屁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