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5.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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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江新防盜, 訂閱未滿80%的要等1-2天才能看  李睿的臉便陰了, 將頭轉開,隻管直直看著前方,大步入內。

    我看見他的臉色, 再看看從內殿出來,立在台階上對我們微笑的武敏之,便也知道這位周國公是誰了, 心裏一沉,隨著李睿進了內殿, 在殿內水池邊找到坐在池邊、裹著外衣、散著頭發的母親。

    母親似是才從池水裏出來,身上隻穿一件紫羅衫, 裹著一件淺黃帔帛, 見我們進來,便緩緩從池邊起身, 婉兒早捧來一雙描金玄舄,跪在地上奉母親穿——母親叫她執筆書記,這些瑣事原用不著她,然而自從那日母親問她《韓子》之後,她侍奉母親便越嚴謹卑微,舉凡衣裳鞋履、湯羹茶水,除非有事在身, 否則無不親力親為, 母親對她這番恭敬也頗滿意, 近來總是用她貼身侍奉。

    婉兒等母親穿好舄, 向我們走來,方緩緩起身退到一邊,她站著的時候腰也是彎著的,頭壓得很低。此刻殿中隻有她一個隨從,她站在那裏卻並不顯得突兀,我起初以為這是她將自己隱藏得極好,我們幾乎注意不到她的緣故,後來才發現她身上有種與一般宮人全然不同的氣勢,這氣勢令她更與皇後、親王和公主,而非與官奴婢或是下人們更接近。

    李睿同我來時都憋了一肚子的話,等見了門外的武敏之,倒都猶豫起來,進殿半晌,除了各自喚一句“阿娘”,便再無二話。

    母親看我們的模樣,倒是笑了起來,伸出手,一手摸摸我的頭,一手捏捏李睿的臉,道:“你們是為敏之的事來的罷?他方才已經同我稟報過,說在獵苑見了兕子,起初沒認出來,沒顧上行禮,惹得兕子不高興了?”

    李睿道:“何止是沒有行禮?他的隨從們在兕子麵前亮了刀,兕子隻一個人,被他們那麽多人持刀圍著,這豈是區區一句‘沒有行禮’便好敷衍過去的?”

    母親摸我的手一僵,轉頭看我,我從她手下鑽出來,拱著手,規規矩矩地道:“我初次騎飛龍,不知它跑得那樣快,竟帶著我一個人跑到獵苑裏去了,在那等王詡他們時,看見一隊人打馬經過,起先沒認出來,等到武…敏之表哥掉轉頭,才認得他。他是自家表哥,當然不必見外,也不用計較這些。他的隨從們卻著實可惡,不向我行禮不說,敏之表哥一發話,他們還都抽出刀來,將我和敏之表哥圍住。後來是六郎帶人來了,他們才收刀上馬,也不見過六郎,就自己騎馬走了。我和六郎想此乃聖駕所在,這些胡人這樣隨意進出,持刀帶矢的,擔心阿耶和阿娘,且表哥這樣粗心,萬一禦史彈劾也不好,所以才前來稟報一聲,並不是特地來告敏之表哥的狀。”

    我真傻,這樣的事,叫禦史出麵,豈不是比我們兩個巴巴地前來告狀要好得多?隻是若是禦史出麵,這又變成一樁國事了,武敏之畢竟是母親的外甥,繼承了周國公的門戶,他受到彈劾,母親麵上須不好看——想到這,我忽然明白韋歡方才為什麽叫我不要來告狀,又讓我不要添油加醋了,母親娘家隻靠著武敏之一人支撐門戶,武敏之便等於母親的娘家,母親怎會輕易就處置他?

    想明關節,我趕緊對還在那裏順著我的話絮絮叨叨同母親補充武敏之有多無禮的李睿使個眼色,李睿倒是看到了我的眼色,卻沒有那份機變,既轉不過彎來,話說到一半,索性就閉口不說了。母親正麵無表情地聽他說話,忽然見他住了口,挑眉等了片刻,才見李睿訥訥道:“方才我也是從遠處看見,母親還是問兕子罷。”

    母親不悅道:“你若沒想好,便不要開口說,開口說到一半,忽然又停住,心裏一點成算都沒有!你好壞也是我的兒子,又開了府,這便是親王該有的樣子麽!”

    李睿不想母親忽然這樣嚴厲,嚇得一低頭道:“我…臣…是臣莽撞。”

    我趕緊道:“阿娘,六郎他確是隔得遠了,看不真切,聽我一說,又著了急,所以才在母親麵前失態。其實表哥並沒有做什麽,隻是我…我不知怎地,一見表哥就有些害怕,總覺得他要害我似的。”方才我隻想到一層,再仔細一想,其實武敏之並非沒有受過母親的處置,可見母親對他的容忍也是有限的,如今我們已經告了狀,便隻能抓著他的弱點說,而此事由我來說,就再適合不過了。

    母親果然沒想到我說了這樣的話,麵色微變,盯著我慢慢道:“敏之是你的表哥,你小時候還常常與他玩耍,有什麽好怕的?”

    我道:“我也不知為什麽,一見了他,便覺得怕,今日他又帶了那麽多人,個個都帶著兵器,我反而孤身一個,身上隻有一把未開刃的短刀,大約…反應過度了些罷。”

    母親沉默了。

    李睿似是猜出什麽,猛然轉頭看了我一眼,右手驟然緊握,我連忙抓住他的手甩了一甩,李睿才重又低了頭,兩眼直直地盯著他眼前的地麵。我們誰也沒出聲。

    良久,母親才道:“敏之倒也罷了,他那些隨從都是胡人,平時也不懂規矩,以後再不許出入宮禁。”

    我的心直直地往下沉,一直以來,我都以為母親是這宮中待我最好的那個人,可是如今看來,母親與父親、李晟,其實也未必有什麽大差別。雖然一直告誡自己,她隻是我這具身體的母親,而非我真正的母親,但是事到臨頭,依舊覺得心口隱隱作痛。

    母親許是看出我的失望,歎了口氣,道:“取那把刀來。”

    婉兒很快便過來,兩手捧著一把短刀來。這刀的刀鞘黑沉沉的,看著極其不起眼,然而母親將它□□時,卻見一道寒光閃過,刀麵雪亮,刀刃薄如蟬翼,著實是把好刀。

    母親將刀交在我手裏,淡淡道:“日後,許你禦前帶刀。”

    我握著那把短刀,心中五味雜陳。

    我知道韋歡多半會將我給她的手巾留下,卻不知她竟會貼身帶著,我的東西,無論用與未用,都會先被宮人們用我喜歡的香烘過,因此用的時候總帶一股許我所熟悉的香氣。然而這手巾跟隨韋歡不過數日,便將那舊日香氣都盡去了,反倒染著些許韋歡的味道,我喜歡這味道,把手巾貼在臉前嗅了一嗅,隻覺心清神怡,抬頭看韋歡已經坐在床沿自解衣衫,並未如何避諱於我,便覺得韋歡似乎並沒有那麽討厭我,厚著臉皮湊過去,笑問她:“平常也不見你帶那些香啊花啊的,怎麽身上偏偏就有這麽股香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