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5.心魔(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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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江新防盜, 訂閱未滿80%的要等1-2天才能看  我問:”是不是阿耶阿娘和你說過什麽,所以你現在這樣…古怪。”

    李睿傲然道:“我已年滿十五, 是開府的親王, 說話行事, 豈能再和你一樣?”

    我了悟了:“一定是阿耶阿娘責罵了你,怪你做兄長的沒帶好我, 所以你才在這裏對我擺臉色。”

    李睿哼出一聲, 算是默認, 我見他冷著張臉, 一手捏著鼻子,一手在前扇風, 作勢道:“好臭,好臭。”

    李睿下意識地吸吸鼻子, 道:“哪裏臭?”

    我笑他:“當然是說你的臉色臭了。”

    旁邊有人撲哧一聲笑出來, 我轉頭看韋歡,卻見她肅著臉,低著頭, 毫無笑意,再看四周,宮人內侍全都離我們有幾步,根本聽不到我們說話,也就無從笑起。

    我疑心自己聽錯了, 就沒再追究, 而李睿那張臉變得比方才更黑, 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走到一旁,不肯跟我站在一處。

    我們又站了好一會,天漸黑了,我的腿已開始發麻,肚子也開始餓了,身邊本來還偶有朝臣往來進出,到現在也沒了,我摸了摸肚子,終於意識到二位陛下多半是在懲罰我們,有一點點委屈,又趕緊把這絲委屈給清出去,端正態度,立直身體,擺出一副忠臣孝子的模樣。

    到尚膳監派人送來消夜的食物時,楊子高才終於出來:“宣代王、長樂公主。”

    李睿和我如蒙大赦,一齊整了整衣襟,發現彼此動作一致,又互相看了一眼,我先對他一笑,李睿臉上那股刻意做出的疏離便掛不住了,隻別過臉,輕哼一聲,道:“我是兄長。”一步向前,率先入內。

    我腹誹不已,麵上還是一派端肅,跨入殿中,以最淑女的儀態行至禦座之前,與李睿一道恭敬拜倒:“臣代王睿/長樂公主太平,叩見陛下。”

    父親和母親沒有叫起,母親似乎是偏了偏頭,又似乎是曳了曳衣裙,身周發出清脆的珠寶相撞的聲音。父親那邊的聲音要規律得多,我隻聽見他以手指敲擊桌案,一下一下,緩慢悠閑。

    李睿和我誰也沒敢抬頭偷偷向上瞥一眼。

    我們跪了有一會,直到我的膝蓋開始發麻,身子也有些抖時,才聽見父親起身,一步一步走過來,到我麵前時停住,開口道:“你們知道錯了麽?”說的是“你們”,問的卻分明是我。

    李睿在地上叩了下頭,道:“臣知錯。”我卻不慌不忙地直起身道:“臣知錯,但是此事非獨臣一人之過,二位陛下也有錯處。”

    李睿嚇了一跳,也顧不得方才還在生我氣,轉頭對我殺雞抹脖地比手勢,我不理他,仰頭看著父親,父親回頭笑看了母親一眼,才又轉頭,道:“哦?說說看。”

    我道:“臣自繈提時便封長樂公主,年十歲,得賜實封,此皆二聖厚恩。然故事,公主皆有封官僚屬,臣卻無有,此是二位陛下的過失。”

    父親挑眉道:“這與你出宮,又有什麽關係?”

    我挺了挺腰背,道:“本朝王公,向有自辟屬官之例,二位陛下不察,未及賜屬官與臣,臣便隻好自征英才,以實幕府,是以便服出宮,尋訪孝廉,冀稍補陛下之失,此其一也。其二,臣雖有過,過在初犯,二位陛下稍加教誨,臣必知錯能改,若陛下以此大戒,則是不教而誅,上刑雖繁而臣邪不勝,實非風行草偃之所為,伏啟陛下明鑒。”

    我說得這樣文縐縐一本正經,心裏卻著實有些忐忑,然而越是這樣忐忑,我便越發地端正精神,圓睜雙眼,務求不能露怯,父親初時隻是漫不經心地笑看我,見我當真說出一番道理,反而大笑起來,邊笑邊指著我道:“我如今才知你阿娘為何總喚你小無賴,憑你這張嘴,說無賴還是誇你!”一麵說,一麵伸出手來,我搭住父親的手掌,慢慢站起,李睿趁機也站起來,卻被父親瞪了一眼,嚇得趕緊又趴下去,待父親對他揮揮手道“起來”,才站直身,卻對我做個鬼臉。

    我見父親早已沒了怒氣,剛鬆了口氣,卻聽母親在那頭慢悠悠地說:“如此說來,你倒是要征辟韋歡?”

    我望向母親,隻見她坐在那裏,麵上看不出什麽表情,我方要答話,忽然想起此前韋歡正是被母親逐出宮去的,趕忙笑道:“臣今日才遇得一個韋歡,又無他人作比,說征辟言之過早。”說著便湊上前去,跪坐在母親身邊,一麵替她捶腿,一麵道:“京師人口百萬,德才兼備之人無數,豈是臣一人、一日察訪便能得到的?還須得要多出去幾次,仔仔細細地找一番才是,便是有了人選,也必要奏請二位陛下過目,候陛下定奪。”

    母親和父親同時笑起來,我見他們笑了,以為這回該大事化了,誰知母親一指頭點在我額頭上,道:“師父教你的經書,你卻隻用來胡說八道,朕問你,你說征辟,要辟何官?你在宮內,如何任才?你說不能大戒,那何等懲罰,算是大戒?你私自出宮,穿了宦官的衣裳,闖入官宦人家的門第,欺騙人家主母,又該何罪?萬年令前時特地押送了兩個人進來,說是擅自出宮的宦官和宮人,還特地上了奏疏,這事都鬧到政事堂了,你讓朕如何回他?”

    我被母親問出了一頭的汗,連替她捶腿的手都收了回來,訥訥跪著,不能自辯。

    還是父親笑道:“罷了罷了,她才幾歲呢。”

    母親橫了父親一眼,那一眼風情萬種,渾不像是已經生過四個孩子的女人:“三郎你就隻管寵著她罷!”

    父親隻笑:“依我說,你對她實在也太嚴厲了些,她一個小女兒家,能知道征辟,知道不教而誅,已是難得,你還揪著那些小過錯不放作甚。”

    我感激地盯著父親,父親悄悄對我眨眨眼,道:“你連征辟這樣的事都說出來了,若是以後不讓你出宮,倒真像是我們的錯似的。楊子高,傳朕令,日後長樂公主出宮,如代王之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