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5.逼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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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江新防盜, 訂閱未滿80%的要等1-2天才能看  殿內燈火通明,將韋歡蒼白的臉色照得清清楚楚, 我擔心她撐不住, 道:“你跪了那麽久, 叫個醫官來看一看罷。”

    韋歡道:“我是什麽人, 還值得勞動醫官?”一麵說,卻見外麵已經有宮人抬著幾個水桶進來, 又有侍禦醫在門外說是要給我診脈。

    我對韋歡一笑, 道:“這不是現成有人,順帶給你看一看麽?”打發人帶她進花障裏換衣服,自己坐在床邊,傳那侍禦醫進來, 聽他給我仔仔細細診視了半天, 又將我的裙子撩起一點,露出膝蓋給他看。

    我這罰跪雖說時候久,其實初始時便有母親賞的墊子,其中又隔一會便動動腿,揉揉膝蓋, 本沒有什麽大礙,那醫官卻大為緊張,開出極其詳細的藥方, 又拉著母親的宮人前前後後囑咐了許久, 我平常視這殷勤為常事, 這會兒卻不免想:既然連母親都知道我那位素未謀麵的阿姐要靠這樣的食物為生, 那這樣的虐待一定是持續了很長的時間,這麽長的時間,她一個小小的孩子,是怎麽過來的?長身體的時候卻隻能吃這樣的東西,會不會常常生病?若是病了,是不是也有人這樣替她診治?那時候宮中貴人還很多,有太後,有父親,有母親和其他許多妃嬪,以及故渤海王和其他許多皇子,那麽多人,侍禦醫卻隻有四個,肯定輪不到她一個小小的公主,那麽太醫博士,或者是太醫助教呢?或者退一步,便是尋常醫師呢?或者再退一步,醫工、醫生呢?全大唐太醫署轄下有那麽多郎中,京中便是五六品的京官也請得起的醫官,這麽多人,會有一個替我的姐姐,那個無人在意的小公主去看病麽?

    我想,大約是沒有的吧。

    我不知那位死去的廢後到底是怎樣的心腸,竟能忍心對這樣小的孩子下這樣的狠手。我也不知除了廢後和母親,我那未見過麵的祖母,以及父親是否知道姐姐過著這樣的生活,然而我能肯定的是,有許多人都是知道的,不但知道,說不定,還有意無意地,幫過兩手。

    怪不得母親一提到廢後和故渤海王便咬牙切齒,現在便是我,也深深地痛恨起我那作古多年的大哥來。

    而我同父同母的親哥哥,太子李晟,卻一力主張追封渤海王。

    我閉了閉眼,那位侍禦醫要告退,我才想起韋歡來,剛要向花障後麵喚她,卻見她已經站在我身邊,也不知待了多久。

    我埋怨道:“你出來了,怎麽也不說一聲?”又道:“你站著做什麽?”

    韋歡道:“公主沒有賜座,妾不敢坐。”

    我無心追究她的語氣,隻揮揮手,讓人給她搬了個小杌子坐下,又命醫官給她診治。

    那醫官似乎頗有些為難,捋了捋胡子,才道:“讓臣的徒弟替她看一下罷。”

    若是從前,我第一反應,一定是怒斥他一句,迫得他替韋歡診治,此時卻覺得他既能當了這許久的禦醫,一定不是傻子,膽敢得罪我也不敢替韋歡看病,必然有其緣由,橫豎韋歡也不是什麽大病,倒不如不強求的好,便點點頭,頗客氣地道:“勞煩。”

    那醫官便讓一個背藥箱的青年人站出來,替韋歡診了脈,報了個成方,我見他診得敷衍,又道:“她膝蓋傷得比我重,你仔細看看,別落下病根。”

    那青年看了醫官一眼,得了他的準許,才轉向韋歡,韋歡這時候倒害羞了,捂著膝蓋道:“沒什麽大礙,隨便抹些藥就好了,不勞貴徒。”又對我使個眼色,我見她神情慎重,也沒勉強,謝過醫官,讓他出去,方問韋歡:“何不讓他為你診治?”

    韋歡道:“我才想起來,從六品上侍禦醫是專門待詔侍奉聖人的,替你看病也就罷了,我怎麽敢勞動他?便是他的徒弟,說不得也有八、九品,我可不敢托大。”

    我打從記事起便是由侍禦醫侍奉,竟不知道這些規矩,心裏道一聲慚愧,方知母親特地要我去學朝廷職司的深意,又想到我用的禦醫既已如此,隻怕別的許多地方也早就逾越了,因打發走宮人,問韋歡道:“你對規矩禮製這樣熟,可知道一般的公主,譬如我姑姑們那樣,封戶大約多少,用些什麽品級的東西?”

    韋歡笑道:“你太抬舉我了,我一個小官之女,能記得些品級上下已是不得了了,哪裏知道這些講究?你想知道,還是明日去問上官才人罷。”頓了頓,又道:“不過我記得,千牛備身從前似乎是隻侍奉太子的。”

    我怔了怔,回想起從上次出宮起,李睿身邊便已帶著千牛衛了,那時他也才得了出宮的旨意不久,是母親特地下令讓千牛備身領府兵護衛李睿的——卻不知這是單純的出於一個母親溺愛子女的心,還是那時候母親便已經對太子哥哥不滿了?

    方才宮人已經替我上了些藥,韋歡答了我的話,便自己起身去找那藥瓶,我見她舉止甚是緩慢,知道她背上受了傷,從後麵道:“你別動,我叫人進來服侍你。”

    韋歡笑道:“公主厚愛,韋歡心領。隻是這殿中都是天後的宮人,我可不敢勞煩,還是自己來罷。”

    我剛要說“都是宮人,有甚分別”,心念一轉,把這話吞下去,起身笑道:“這樣說,倒隻好我來了。”一麵說著,一麵已經從那邊屜子裏拿了藥過來,按著她道:“坐好。”

    韋歡還兀自說:“這怎麽敢?”被我飛了一眼:“你方才哄我鑽洞的時候怎麽敢,現在又不敢了?”

    韋歡便坐好,我一手拿著藥膏,一麵彎腰去掀她的裙子,她蹙眉道:“你斯文些,方才別人替你撩裙子可不是這麽個撩法,小女娘家,多不好。”

    我向上一瞥,見她大腿還有大半都被裙子遮著,不免好笑:“都是女子,有什麽好不好的,難道你打球就沒個擦擦碰碰、露些肌膚的時候?”

    她惱道:“那時候穿著騎馬的袴奴,自然不一樣。我…便是我的侍女,平常也不會像你這般粗魯。”

    我想了一想,才明白她此刻必是貪方便,沒穿連襠的褌,好笑之餘,卻又想到別的地方去了,順口就道:“照你這麽說,好在這是唐朝,不是明清時候。”

    韋歡疑惑地道:“明清時候?”

    我一下說漏了嘴,趕緊遮掩過去:“咳,我是說,還好如今行杖,都是打的脊杖,倘若打的是臀部,你現在豈不是要羞死了?”

    韋歡瞪我:“偏你會想,哪有人行刑會專對著那種地方打。”

    她生氣時的臉實在比假作恭敬時要生動有趣得多了,我見她嗔怒,反倒越發起了逗她的心思,嬉皮笑臉地道:“你莫將話說得這樣滿,說不定我哪日便上道奏疏,請陛下下旨,以後行杖,隻許打肉多的地方,免得把人打死了呢。”

    韋歡道:“你倒是上書去,看陛下說不說你胡鬧!最好天後再一生氣,也賞你幾杖,你才知道我的話。”

    我笑著道:“天後舍不舍得打我,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就憑你說的這句話,便夠你再挨二十杖了。”說完正要叫宮人再拿些別的藥進來,韋歡卻以為我當真要告發她,極敏捷地躥過來,緊緊捉住我的手,惡狠狠地道:“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