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4.青梅(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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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江新防盜, 訂閱未滿80%的要等1-2天才能看  宋佛佑道:“陛下早起便派中使申斥過,如今正在宮門外候見。”

    我本是無心之問, 沒承想宋佛佑竟真能答上來, 抬眼瞥她, 但見宋佛佑端端正正地立著, 麵無表情,竟起了幾分試探的心, 笑向她道:“路上發生的事, 宋娘子這麽快就知道了?”

    宋佛佑淡淡道:“昨日陛下特地吩咐,說公主不慎擦傷,命妾等好生侍奉換藥,那時候天已晚了, 公主睡著, 所以不知。”

    我後知後覺地低頭,果然發現自己已經又換了一身衣服,悄悄揭開衣裳一看,各處擦傷的地方都已經上了藥,脫口便道:“昨夜誰替我更的衣?”

    宋佛佑道:“是妾和幾位乳母。”

    我沒聽見韋歡的名字, 鬆了口氣,卻又隱隱地有些失落,從被窩裏爬出來, 穿衣洗漱過了, 還不見韋歡, 便又向外一望, 道:“他們謝恩要謝到幾時候,怎麽還不回來?”

    宋佛佑這時候才抬頭看了我一眼,道:“公主要召見誰?妾命人去叫。”我方省悟自己已身在宮中,韋歡謝恩之後隻能回她自己的地方,不經宣召,不得近前。這本是我曾盼望過的情形,可是真到了這地步,心裏又有些說不出的難受,然而到底道:“誰也不見,今日我要看書,誰也別來煩我。”

    宋佛佑應諾一聲,卻不便走,還問:“公主要宣膳麽?”

    她這樣不識趣,我才對她起的一點好感便又沒了,忙忙揮手道:“等我要什麽,自然會叫你,你快出去。”

    宋佛佑這才退出去,我把餘下的人也都趕走,在殿中枯坐一會,肚子餓了,卻又不想吃東西。韋歡沒進宮之前,我明明也過得好好的,偏偏她一來了,倒好像離不了她似的,一日不見,總覺得做什麽都打不起精神,可是方才才回絕了宋佛佑,這會兒又派人去召韋歡,朝令夕改的,倒顯得我很幼稚似的,而且我與她見麵,本是極隨性極私下的事,若特地經了宋佛佑,那意思就大不一樣,次數多了,也著實打眼,我現在年紀小,隻能住在宮裏,行動受人掣肘,等到開府,卻又是嫁人的時候,真是可恨。

    我越想便越沮喪,越沮喪,又越想去見韋歡,糾結許久,到底給我想出個主意——索性誰也不告訴,自己去見韋歡。好在我名義上還是出家的道士,殿內隨處都備有道袍,我換了衣服,從窗戶擠出去,一路低著頭,竟也順利地繞了出去,將出門時,卻又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韋歡在洛州的住處,先往貞觀殿去看了一圈,並不見外麵有人磕頭行禮,隻得又悶悶不樂地轉回來,行到半路,肩膀忽地被人一拍,嚇得我一句“放肆”將要出口,轉頭隻見韋歡笑吟吟地望著我,又把這兩字硬生生咽下去,臉上自然綻出笑意,不肯直說,倒先誇她道:“難為你竟認出了我。”一眼就能認出,可見對我的親厚。

    韋歡白我一眼,道:“滿宮裏除了二位陛下和你,哪個敢拿瑞錦做履?”

    我才知自己實是自作多情,訕訕道:“改日我就給你們一人賜一雙,看你怎麽認得出來。”

    韋歡笑笑,問我:“才來半日,就耐不得宋娘子了?”

    我哼了一聲,道:“豈止是耐不得,她那人…反正是討厭。”

    韋歡搖搖頭,我去牽她的手,她卻不動聲色的將我推開,邊走邊道:“她隻是方正了些,沒什麽壞心,不像有些人…”她住了嘴,做出欲言又止的模樣,我順著她的話道:“有些人是哪些人,阿楊麽?”

    韋歡一怔,站住看我。我方才想見她想得要死,真正見了,她這樣做派,又令我憋悶,特地不停步,迫得她加緊幾步跟上來,才道:“阿楊是我的乳母,從小便在我身邊,我平素最可信的就是她了,你不要總是說她。”我其實並非如自己所說那麽喜歡阿楊,之所以這樣說,多半還是氣話,可是這氣來得也真是莫名其妙,連我自己都摸不清這怒氣緣起於何處,韋歡也沒想到我竟會這樣駁她,呆了好一會,才低聲道:“是。”

    她一低頭忍聲,我又覺得不好意思,腳步不知不覺地停了,想要說話,又不知說什麽,不說話,又覺尷尬,她也跟著我站定,沉默地看著自己的腳尖。她像是有幾分落寞,嘴角微微地垂著,右手緊握著左手,鬆鬆垂在身前,許久以後,才開口喚我:“兕子。”

    有許多人這麽叫我,可是很少有人能將這兩個字叫得像她這麽令我心動,衝著這兩個字,我也該原諒她的小小心機,可是她卻比我更先開口,她說:“兕子,我想了想,你我究竟是君臣有別,以後還是不要像現在這樣沒大沒小的在一起胡混了罷,於你於我都不好。”

    這話我自己在被窩裏想過許多次,一次都沒說出過口,結果卻被她先說出來了,本來我是公主,她不過是京兆韋氏的旁支庶孽,無論從什麽方麵來看,都該是她攀附我,苦苦地求著我垂青她、憐惜她才是,可是現而今卻是她一本正經地叫我不要和她親昵,可見上輩子教科書上說什麽封建社會的等級、這輩子大臣們口口聲聲說的君臣都是虛的,我這個公主的身份根本一點用也沒有,既不能讓我免於宮中爭鬥,也不能讓我變得更有吸引力,全然是個廢物罷了!

    從韋歡的那裏設想,像我這樣的人,既不漂亮,也不聰明,除去這累贅的身份之外,一無所恃,還時不時要任性使氣,喜怒無常,也難怪她不願意和我做朋友。倘若換作我是她,大約也不會願意和這樣的人做朋友罷?這麽想想,自己從前竟然還以為她也會喜歡我,真是十足的自作多情,也許像我這樣的癩□□,早早地斷了對天鵝的夢想,才是好事,正好也免得我成天提心吊膽,怕被人看出什麽破綻,或是因為我這亂七八糟的欲念,反倒拖累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