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十九回 泰初陣啟衝古林 暗影重重炸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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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月迷雲,風閉冬深。愛玩愛看就來樂文
濃稠夜色中, 三星樓猶黑獸屹立, 郝瑟立於樓下,極目遠眺, 滿目黑漆死寂,冷風襲來,刺骨寒涼, 不禁打了個哆嗦。
“臥槽, 太滲人了——”
身後,屍天清、文京墨、熾陌、舞江嵐, 黛凝芷、蕭晨月, 齊齊站立, 麵色沉森,氣氛凝重至極。
“為何連半個人影都不見?”黛凝芷眺目一望,便朝著最近一處院落走去, “我去瞄一眼——”
“黛莊主, 小心!”舞江嵐一把將黛凝芷拽回。
“哢嚓嚓嚓——”
黛凝芷前一秒落腳的青石板磚毫無預兆碎裂凹陷, 下方, 竟是粘稠泥潭, 臭不可聞。
“這是怎麽回事?!”
黛凝芷驚呼,眾人更是震驚非常。
文京墨狐眸一掃周遭, 聲線驟沉:“泰初鎮的守鎮陣法啟動了。”
“啥子意思?”郝瑟瞪眼。
“這個陣法名為泰初陣,陣法一啟,全鎮六十七街八十九道, 三百六十二所院落,步步陷阱,寸寸機關,稍有差池,便會粉身碎骨。”蕭晨月蹙眉,“隻是,泰初陣法乃是曆代樓主秘傳,七大長老也僅知道局部變陣陣眼——難道是舒大哥啟動了泰初陣?”
文京墨一手平端九如珠盤,一手快速撥動玉珠,細長狐眸閃爍,縱身躍上街旁三尺高的牆圍:“隨我走。”
眾人立即跟上,唯有郝瑟此時無紫翎靴傍身,隻能由屍天清背起,不多時,牆圍走到盡頭,文京墨停步,環顧四周,皺眉:“路斷了。”
眾人沉色。
熾陌瞅著牆圍下平坦光潔的青石板路,挑眉:“要不,咱們再試試?”
文京墨蹙眉一瞬:“也好。”
熾陌扯下項鏈一枚寶石拋下,就哢噠脆響,寶石落地之處,地磚翻轉,騰起暗黃煙霧。
眾人大驚,飛速後退,不料腳下牆圍豁然坍塌,顯出深不見底的溝壑。
“東南方第三間院落主廂房屋頂,走!”文京墨大喝。
屍天清背起郝瑟率先騰空,熾陌、黛凝芷、蕭晨月踏空跟上,舞江嵐一把抄起文京墨的腰,縱身躍起。眾人輕功精絕,總算是有驚無險落到了屋脊之上
“這陣法也太邪性了。”熾陌抹汗。
“文書生,你再仔細瞅瞅,看能否找條路出去。”郝瑟道。
文京墨點頭,立在屋脊之上,狐目遠眺,風起,揚起碧色衣袂,若一片竹葉在厚重夜色中飄零不定。
眾人不禁安靜下來,連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突然,屍天清神色一動:“這院中有呼吸聲。”
“何處?”舞江嵐問。
“就在這屋中。”屍天清一指腳下。
黛凝芷迅速俯身掀起瓦片,定眼一看,不由變色,“屋裏有人!”
眾人圍了過去,但見屋中有一男一女躺倒桌邊,桌上飯菜茶盞未動,二人皆是麵色慘白,雙唇發藍,一看就是中毒的造型,胸口微微起伏,尚有呼吸。
“我去看看。”舞江嵐翻身跳入屋中,穩穩落在木桌上,小心打量片刻,又縱身躍上屋頂,沉眉,“是烏梔子。”
“啥子?”郝瑟問道。
“一種毒花,花藍蕊黃,無色微甜,泡入水中,可令人昏迷,雖不會致命,但若以內力逼毒,便會毒侵血脈,頗為麻煩。”舞江嵐道。
“若是我沒記錯的話,這種毒——”黛凝芷吸氣,“莫不是——”
“是聚義門。”眾人身後傳來文京墨的聲音。
但見文京墨雙手插袖,細長眸目隱泛綠瑩:“泰初陣隻啟了九成,其中最關鍵的陣核並未發動,應是有人利用陣眼推演出了陣法強行啟動,隻是所知陣眼並不完全,所以陣法也不完整。”
說到這,文京墨不由一頓:“這世間能根據陣眼推演出泰初陣法的,不出五人,小生師父算一個,蕭大小姐算一個,小生算一個,聚義門現任驚門門主算一個,還有一個——”
“聚義門,賀君行!”郝瑟眯起三白眼,“老子早就看那小子不像好人!”
“此陣可有生路?”屍天清問道。
“有一條,但——隻能通向鎮外……”
文京墨轉頭望向鎮外漆黑天際邊緣,那裏,正是郝瑟等人入陣時路過的古林陣。
“轟——!”
突然,一聲巨響,古林中赫然騰起赤色火光,直衝天際。
眾人驚詫,郝瑟,屍天清二人的臉色驟變慘白。
“火……越嗇寨……屍、屍兄,舒公子會不會……”
“不會!”屍天清聲冷如霜,“不會的!”
文京墨看了二人一眼,看向舞江嵐:“舞鏢頭,還是要有勞你了。”
“小事。”舞江嵐立即彎腰背起文京墨。
“東南方向,按小生指示步法沿屋脊前行,千萬不可落地。”文京墨提聲,“走!”
舞江足尖一點,騰空而起,其後黛凝芷、蕭晨月,熾陌緊隨,屍天清背起郝瑟壓後。
黑雲怒濤,夜空火橙,眾人身影在空中劃過一道蒼色的風痕,無聲淩厲。
古林濃密,枝繁高聳,遮天蔽空,在火浪照射之下,猶如張牙舞爪的怪獸,黑林邊際,懸崖陡峭,深不見底,寒風逆吹而上,亂掃滾滾濃煙。
“舒珞,今日就是你們斂風樓的末日,莫要垂死掙紮了。”
“哈哈哈哈,賀大俠說的對,堂堂斂風樓樓主,何必像個烏龜似的縮頭縮腦,趕緊出來受死吧!”
“出來!出來!”
嘈雜怒吼聲和著層層焰浪,一波一波襲來,仿若重錘擊打胸口。
舒珞足下一晃,噴出一口血。
“樓主!”
“小珞!”
“舒公子!”
一圈人踉蹌圍住舒珞,焦聲疾呼。
舒珞抬眸,靜靜掃過麵前諸人——
昊申、流曦、宛蓮心,火樓長老周炳、山樓長老祁峰、林樓長老鬱叢之、陰樓長老華覺、雷樓長老雷震,玉樓長老玎琅,以及被風壹攙扶的風樓長老鍾颯——所有人皆是唇色發藍,麵色發黑,鍾颯的情況最嚴重,幾乎無法獨立行走。
舒珞轉眸,看向昊申:“昊大哥,你帶著流曦和宛姑娘先走,你們不是斂風樓的人,他們不會為難你們。”
昊申眉頭一蹙:“流曦少俠,你和宛姑娘走。”
“不行!”流曦和宛蓮心異口同聲,“我還要等公子/小郝回來!”
“微霜和小瑟此時怕是還困在泰陰陣中……”舒珞咳出一口血,“沒有數個時辰恐怕無法——”
“哈哈哈哈,舒樓主,原來你在此處納涼啊!”高笑從天而降,重重落在了舒珞等人麵前。
國字臉猙獰,眉宇罩戾氣,正是聚義門驚門門主高徒賀君行,他身後,一隊人迅速湧圍而上,手持刀劍,高舉火把,凶神惡煞,竟有百人之眾,其中竟有一半是之前斂風樓發現是冒名頂替,被關入暗牢之人。
昊申身形一閃,擋在最前,高擎雙鐧,眉眼淩厲,嘴角血跡幹涸發黑。
流曦一把將宛蓮心拽到身後,七大長老和風壹倉惶奔上欲保護舒珞,卻被舒珞閃身避開。
“賀公子,斂風樓和聚義門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今日如此作為,是何用意?”舒珞慢慢走到昊申身側,提聲問道。
“懷璧其罪啊舒樓主,您這斂風樓家大業大,江湖上誰看著不眼饞啊?”賀君行眉眼彎彎,“若是斂風樓能和我們聚義門聯手,自是能更上一層樓,舒樓主還是識時務為俊傑的好。”
“狗屁!聚義門號稱天下第一大幫,想不到竟是如此乘人之危、卑鄙無恥之徒!”火樓長老雷震破口大罵,吐沫星子噴了賀君行一臉。
賀君行提袖抹了抹臉皮:“雷樓主果然是暴脾氣,不過這發脾氣,可是要看場合的!”
說著,手一揚,就見身後一人點燃了一樣東西遠遠扔下懸崖,懸底豁然一亮,轟然炸響,天地都為之一顫。
“震天雷?!”舒珞驚呼。
“就算你武功蓋世,在這震天雷麵前,也什麽都不是!”賀君行手指勾了勾,便有十餘人上前圍站,皆是腰捆震天雷,麵色狠戾。
眾人神色大變。
“昊莊主,流曦少俠,小心啊,若是你們亂動,咱們可都要上天了。”賀君行瞥了一眼昊申和流曦,左手托起一個震天雷。
昊申和流曦麵色一沉,壓下內息。
賀君行冷笑一聲,慢慢走到舒珞麵前:“舒公子,隻要你今日立誓,斂風樓至此以後效忠我們聚義門,我便可留下你這個樓主、七位長老,還有泰初鎮內所有鎮民的性命。”
舒珞靜靜望著賀君行:“斂風樓,從不效忠任何人。”
賀君行慢慢挑起眉梢,嘴角咧開:“舒樓主,你逗我玩嗎?!”
突然,揮出一掌,狠扇舒珞麵頰,舒珞腳下一晃,狼狽倒地,噴出一大口黑血。
“公子!”
“樓主!”
“小珞!”
七位長老、昊申、風壹等人幾乎肝膽俱裂,一副要跟賀君行拚命的架勢。
舒珞抬手製止眾人,抿緊薄唇,咽下湧到嘴邊的血腥,抬眼,雙眸漆黑,沉不見底。
賀君行眯眼:“舒樓主,你別在這打馬虎眼,二十多年前,斂風樓可是效忠過一個人的,舒樓主你好好想想。”
“舒某從未聽說過。”舒珞平靜道。
“你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賀君行眉目一狠,豁然抄起震天雷砸向舒珞太陽穴。
就在此時,天地間倏然一亮,仿若千萬縷月光掠起涼風,壓得四周烈焰忽的一暗。
賀君行手腕上出現了一道細細的血線,猶如被發絲勒出一般,賀君行就愣愣看著自己手腕沿著那道血線斷開,整隻手帶著震天雷吧嗒掉在了地上。
“噗!”
血漿噴湧而出,飛濺狂灑,賀君行這才感覺到錐心劇痛,跪地嘶聲大叫:“啊啊啊啊!”
漫天血色中,一道流雲身姿翩然落在舒珞身側,手中三尺寒劍,冽冽流光。
“屍、屍天清?!” 賀君行裂目大吼。
“先人板板,這個太危險了!” 屍天清身後刺溜滑下一人,一腳將血漿中的震天雷踹下懸崖,大叫,“行了——”
“啊啊啊啊!”
潑天血水傾瀉而下,手持震天雷的數名打手瞬時變為無數屍塊,震天雷的□□散落一地,和著鮮血肉沫,黑紅粘稠。
熾陌淩空飄落,軟劍如蛇,卷發無風而動,緋紅血衣烈烈翻滾,赤足踏血,每一步,都如赤紅罌粟在足尖綻放。
“鬼、鬼啊!”
“地獄惡鬼啊啊啊啊!”
百名打手發出撕心裂肺的吼聲,向後狂奔,可沒逃幾步,又屁滾尿流四散而逃。
“救命!”
“救命啊啊啊啊!”
左側,金色羽衣淩空高踏,落腳之處皆是人頭,每踏下一腳,便有一人慘叫倒地;
右側,素白衣裙化作冰淩之劍,在人群中飛掠,寒光四溢,嘶喊一片;
最前方,玄鐵三節棍旋風狂舞,蕩出一扇空明,掃出一片燦星。
一襲碧衫的謙謙書生,就這般踏著星光款款而來,提著翠玉珠盤站到了賀君行麵前。
賀君行容色猙獰:“不可能、不可能!我在井水中下了烏梔子,隻要在泰初鎮中的人,無一例外都會中毒,而且我開啟了泰初陣法,除了我刻意放出陣的人,沒人能從泰初鎮中出來!”
“第一,我們幾個很不湊巧不在泰初鎮中,無緣喝賀公子的井水,第二,你啟動的泰初陣法是個殘次品,破陣並不難。” 文京墨冷笑。
“不可能、不可能!我什麽都算好了,我早就算好了,不會出差錯,不會的!”
文京墨冷冷看著賀君行,唇瓣開啟,字字如冰:“說吧,誰是你的內應?”
“什、什麽?!”
“憑你的本事,若是無人告訴你陣眼,你根本無法獨自推演出泰初陣,更沒有辦法讓這麽多人混入重華會,斂風樓內定有人助你。”
“胡、胡說,這些都是我一個人策劃的,是我一個人的功勞——”
“咚!”一具七竅流血的屍體砸在了賀君行身側,血水噴了賀君行一頭一臉。
“文兄,都殺完了,還留個幾個活口。”舞江嵐一甩三節棍上的血水,指了指那邊跪地全身發抖的幾人,其中,齊光海幾個眼熟的也在其列。
“這隻殺不殺?” 熾陌上前,甩了甩發梢上的血漿。
“讓讓,逼供讓專業的來!”郝瑟一路嚷嚷著拽過流曦,“來,二十一,明朝十大酷刑走一趟!”
此言一出,未等賀君行如何反應,那邊的齊光海嗷的一聲就暈倒了,還附帶大小便失禁的後遺症。
一片死寂。
文京墨微微一笑:“賀公子?”
賀君行全身開始劇烈發抖,麵色蒼白如紙:“我、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他隻是告訴我泰初鎮的陣眼和運陣法門,還告訴我,重華會便是聚義門吞並斂風樓的最佳時間,還、還給了我一份冒名頂替參加重華會人員的名單,稱這些人皆可為我所用,他還說,今夜,便是動手的時機——我、我沒見過他的樣子,我們每次見麵,他都帶了麵具,還變了聲……”
眾人對視一眼,將目光移向了舒珞。
舒珞瞳如針芒,和之前那個溫柔的意遊公子簡直判若兩人。
賀君身形狂抖:“我真的沒見過他樣子,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我說的是真的!都是真的!”
舒珞長睫一顫,慢慢轉眸,最後將目光定在了被風壹攙扶的鍾颯身上,輕聲道:“風壹,你讓開。”
風壹麵色一變,迅速退後,鍾颯麵色鐵青,六位長老更是神情驚詫。
“前幾日,舒某令諸位長老徹查銀絲蛭之事,其餘六位長老,皆無所獲,唯有鍾長老你查出了三十餘人冒名參加重華會。”
鍾颯蹙眉:“少樓主你所言何意?”
“自重華會後,鍾長老你每日在書房中午睡的時間便無端增加。”舒珞聲音平靜無波,“奇試之時,舒某命人探了鍾長老的書房,發現了這個——”
舒珞從懷裏掏出一根卷軸,扔到了地上。
卷軸內是一張地圖,上麵繪製的是一盤巨大的黑色八卦陣,道路縱橫交錯,儼然就是之前郝瑟等人走過的地下暗陣。
眾人目光唰一下射向鍾颯。
鍾長老容色扭曲:“少樓主,你誤會了,這張地圖是為了——”
“鍾長老,今日你邀舒某、昊大哥、流曦、宛姑娘和六位長老去三星樓飲茶,結果,我們全部中了毒——”舒珞眸光寒閃,凝功入掌,手掌四周空氣扭曲流動,“鍾颯,舒珞對你——非常失望!”
話音未落,淩厲掌風已然衝著鍾颯拍出。
“少樓主,不可!”六位長老呼啦一下擋在了鍾颯身前,可就在此時,舒珞突然手腕一轉,將掌風橫推了出去。
“噗——”一人口噴鮮血,重重摔地,竟是風壹。
一時驚/變,眾人都呆了。
“少、少樓主,你這是做什麽?”風壹口吐鮮血,一臉不解。
“風壹,是你吧。”舒珞眸深無底,靜靜看著風壹道。
“公子,你在說什麽啊?”風壹幾乎要哭出來。
“是你告訴舒某查出冒名人最多的人是鍾長老,是你提醒舒某鍾長老午睡時辰變化,今夜三星樓中,也是你為大家泡的茶——”舒珞道。
“公子,這些都是風壹遵照您的命令行事啊。”風壹大呼,“烏梔子的毒,是賀君行下在井水之中,風壹根本不知道啊!”
“烏梔子之毒,無色卻微有甜味,你知騙不過舒某,所以給舒某的那一杯,泡的是冰糖菊茶,而其餘人皆是煮好的普洱。”
“風壹斟茶的時候就說了啊,公子這幾日在服用清心丹,佐以菊茶最好,所以才——”
“你如何知道舒某在服用清心丹?”
“那自然是聽——”風壹突然神色一滯,停住了聲音。
“重華會奇試前,舒某曾去林長老處探過脈象,林長老說舒某憂思聚心,內火攻心,需祛火靜心,給舒某開了清心丹服用,可當時屋中,並無第三人。”
“樓主特意吩咐過,此事不可外傳。”林長老鬱叢之死死盯著風壹道。
風壹抿緊雙唇。
舒珞微微斂目:“今日,七位長老設計令微霜、小瑟等人困入泰陰陣中,舒某才知,原來重華會還有一重為斂風樓樓主選親的秘試,秘試全程都在泰陰陣中,而在七位長老的居所之中,設有特別機關,可監聽泰陰陣各條密道中的聲音。”
說到這,舒珞一一掃望七位長老:“此種監聽機關,可否反向使用?”
七位長老怔了怔,豁然,麵色一變。
“除、除非是——不可能……”鍾颯麵色慘白,喃喃搖頭。
“風壹,你到底是誰,為何能知曉連我都不知道的機關?” 舒珞眸中劃過水光,聲線卻愈發淩厲,“又為何處心積慮,致我於死地,致斂風樓於死地?!”
風壹定定看著舒珞,表情慢慢變了,變得殘酷又陰冷,慢慢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歪頭道:“舒珞你在說什麽,要毀了斂風樓的人分明是你啊!”
一片死寂。
舒珞麵色一沉:“舒某身為斂風樓樓主,怎會毀了斂風樓?!”
“哈哈哈哈哈!”風壹狂笑出聲,“誰說斂風樓樓主就不會毀了斂風樓?!不如你問問七位長老,你的父親,是如何聽信奸人,差一點毀了斂風樓的?!”
舒珞蹙眉望了一眼七長老。
七長老神色複雜,嘴巴張了幾張,最終還是一言難出。
“他們不敢說,不,是他們沒臉說!”風壹眸光赤紅,“我來告訴你,二十年前,舒珞你的爹,前任斂風樓樓主舒泫,將一個人引為知己,推心置腹,甚至——甚至要將斂風樓贈與此人!”
此言一出,眾人無不駭然變色,舒珞更是一臉不可置信瞪向七長老。
七位長老齊齊歎氣,玎琅和鬱叢之甚至開始偷偷抹淚,就連一直雷厲風行的鍾颯長老,眼角也有些隱隱泛紅。
“可惜,舒泫是個有眼無珠的傻子,那個人,分明是一個惡魔,是來自地獄的惡魔,他接近斂風樓,接近舒泫,就是為了將斂風樓收入囊中!”風壹大吼。
“那個人是誰?!”舒珞冷聲問道。
“他說他叫吳令。”風壹冷笑一聲,“任誰都能聽出,這隻是一個化名罷了!唯獨你那個爹,深信不疑,就和舒珞你一樣!”
“你在說什麽?”舒珞蹙眉。
“我說什麽?舒珞你心知肚明!”風壹豁然指向郝瑟,“這天底下,怎麽可能有人真叫什麽好色?!”
郝瑟脖子一梗,險些被噎死。
“還有——”風壹轉頭,目光直直射向屍天清,眸若滴血,“九天殺仙,天人之姿,好一個天人之姿,那人也是這般,謫仙之貌,天人之態,可是卻是心如蛇蠍!屍天清,我第一次見你,就知道,你和那個人一模一樣,是披著人皮的地獄惡鬼!”
屍天清眸光凜冽,麵覆寒霜。
“七位長老,難道你們就不曾擔心過?”風壹又道,“看到此人的樣貌,看到舒珞待他的言行,根本就是舒泫和那人的翻版,難道你們就不怕重蹈覆轍?!”
七位長老麵麵相覷,表情複雜,蕭晨月,黛凝芷和昊申三人徹底呆住。
“原來這才是我們被斂風樓警惕的緣由。” 文京墨眯眼冷笑。
流曦身湧殺氣,宛蓮心眉帶寒煞,熾陌怒極反笑。
屍天清身形筆挺,全身劍意纏繞,清冷如月,卻隱隱帶了一絲悲涼。
郝瑟一把攥緊屍天清手腕,三白眼黑凝,匪氣狂飆:“放你丫的狗屁——”
“一派胡言,微霜絕非那樣的人!”舒珞厲喝。
“你們聽聽,一模一樣的話!”風壹冷笑,“那個人也是這般,利用皮囊蠱惑人心,舒珞,你早已被他蠱惑,你遲早會和你爹一般,毀了斂風樓!毀了一切!”
說著,風壹突然仰頭長嘯,嘯聲長而尖銳,猶如鬼哭,直刺耳膜。
密林之中,傳出窸窸窣窣的響聲,四十多條黑色影子仿若幽靈般從樹影中飄出,將眾人圍在了中央。
這些人,皆是黑衣黑靴,黑腰帶黑手套,黑色鐵皮麵具包裹整顆頭顱,唯在雙眼處留出兩個黑洞,後腦處,雕有一枚血紅色的圖騰,形狀竟是和斂風樓的雲紋一模一樣。
“暗樓影殺兵?!”
“你、你竟然是暗樓首領?!”
七位長老失聲驚呼。
“暗樓,啥子?”郝瑟低聲詢問舒珞。
可是這一次,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斂風樓樓主,卻是無法回答,隻能盯著那血色雲紋,全身抑製不住的發抖。
“舒珞你是一次見到斂風樓暗樓影殺兵吧——隻存在於黑暗之中,永遠都見不得光的暗樓、影殺兵……”風壹表情似笑似哭,拔高嗓音,“影殺兵聽令,立即將屍天清、郝瑟、熾陌、流曦、宛蓮心一行誅殺!”
“是!”麵具人齊聲高喝,在原地消失,隻見魅影飄浮,無數劍光攜著血腥殺意從四麵八方圍攻屍天清。
“鏘——”
鶴吟劍劍鳴衝天,月光劍芒淩空劃過耀目光華,瞬將血芒逼退,數名影殺兵從空中墜落,重重摔在了地上,可之後的影子,就如層層疊疊的黑暗之海,無聲湧上。
“有舒某在,誰敢傷他們一根頭發!”一抹藕白擋在了屍天清的身前。
圍攻影殺兵仿若被按住了暫停鍵,僵在原地,不再上前半分。
“你們在做什麽?!”風壹怒吼。
可所有影殺兵依舊是分毫不動,就如同被舒珞鎮住了一般。
“暗樓所效忠的,隻有斂風樓樓主一人,風壹,你雖身為暗樓首領,也不能違抗樓主命令!”鍾颯扶著胸口上前,厲聲喝道。
六位長老也上前,列在舒珞兩側。
舒珞神色一冷,提聲大喝:“退下!”
眾影殺兵身形一顫,後退數步,齊齊跪地。
臥槽,感情這影殺兵接受命令還有優先級,舒珞命令是最高級,可壓製暗樓首領的命令……
郝瑟心中暗暗吐槽。
舒珞目光直射風壹:“你還不退下!”
風壹神色凝冷:“諸位兄弟,你們難道要讓二十年的慘劇再次發生嗎?二十年前,前任首領以死相拚,方能與那吳令同歸於盡,可今日,舒珞又要重蹈覆轍!舒家人為了自己,早已不將斂風樓放在心上,你們難道就眼睜睜看著舒家人將斂風樓毀了?將我們的家毀了嗎?!”
一眾影殺兵慢慢抬頭,麵具上的一雙雙黑洞靜靜看著風壹。
“與其讓舒家人毀了斂風樓,不如殺了他,讓暗樓從暗轉明,代替真正的斂風樓!從此,我們影殺兵便不用再躲在地底,可以名正言順活在陽光之下!”風壹雙目赤紅大吼。
眾人神色一變,立即嚴陣以待,可是下一幕,卻是大大出乎眾人所料之外。
所有影殺兵再次頭顱碰地,恭敬跪在了舒珞腳邊。
死寂空氣中,漸漸浮起鬼語般的低喃。
“影殺兵隻效忠樓主一人!”
“影殺兵隻效忠樓主一人!”
“首領大逆不道!”
“首領大逆不道!”
“必受天罰之刑!”
“必受天罰之刑!”
那聲音密密嗡嗡,仿若有人在耳邊竊竊私語,又仿若從天邊傳來,聽得人毛骨悚然。
“天罰?!狗屁天罰!從來都沒有人見過天罰!那不過是舒家人騙人的把戲!”風壹周身騰起黑色的血腥之氣,瞬時騰躍而起,倏然衝向舒珞。
“小心!”屍天清、昊申、黛凝芷、蕭晨月同時閃身上前,正要將風壹擊殺,豈料異變突生。
半空的風壹猝然一滯,轟然墜地,滿地翻滾狂叫,雙手在全身狠抓,指甲深深嵌入皮肉,刮出一縷一縷的肉屑,深可見骨,恐怖至極。
眾人大驚,呼啦一下後退數步之外。
“天罰之刑!”
“天罰之刑!”
“天罰之刑!”
影殺兵跪地叩首圍成一圈,將風壹圍在中央,嗡嗡鬼語和著風壹的慘叫響徹夜空,仿若在舉行某種詭異的儀式,足足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兩種聲音才漸漸歸於寧靜。
風壹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十指指甲全部剝落,全身皮開肉綻,仿若一個血人。
眾人麵色變幻不定,皆是心驚膽顫,慢慢將目光移向舒珞。
舒珞容色慘白,唇瓣微微顫動,抬步向著影殺兵中央走去。
“舒公子!”
“琭言!”
郝瑟和屍天清同時拉住舒珞。
舒珞身形一頓,挺拔的脊背開始劇烈顫動。
“啊啊啊!”
突然,影殺兵中央的血人猝然起身,唰一下舉起了手臂,血手中竟抓著一條漆黑的竹筒,竹筒末端延伸出一條粗過手指的□□,尾部分成數根分支,長長延伸埋入地下。
“舒珞,你現在榮耀加身,都是用無數鮮血澆築而成,都是用累累白骨堆砌而成,你早已被冤魂纏身,遲早會墜入魔道,就和我一樣——哈哈哈哈!”
血手拉開竹筒,一道火星沿著□□迅速延伸向各條引線滲入泥土,爆起一串飛土,看那走向,竟是早已將眾人包圍其中。
“退後!”
屍天清鶴吟劍化作無數道光弧,攜著狂風刮過地麵枯葉,就聽“嗖嗖嗖嗖”數聲,六隻震天雷被挑出地麵,熾陌軟劍狂舞,火花四射,□□被斬斷。
“舒珞,我在下麵等你——”風壹狂笑,手掌插入地麵抓出一個巨大的震天雷,□□已經快燃到盡頭。
就在一瞬之間,眾人隻覺眼前掠過一道流雲月色,速度快到已經無法以肉眼捕捉,帶著風壹和震天雷墜下高崖。
“轟!”
劇烈爆炸聲帶著巨大的衝擊波將眾人掀翻過去,濃烈火光衝天而起,映得半麵夜空仿若血染,利器割裂空氣的聲音在耳邊呼嘯,刺耳割肉。
良久,爆炸餘波才漸漸消散,眾人慢慢抬起頭定眼看去,頓時震恐失語。
在眾人的四周,直直站著一圈人,黑衣黑靴,後腦血雲,手挽手,肩並肩,仿若屏障一般,將爆炸的衝擊擋住了大半,竟是那一群影殺兵。
舒珞赤紅瞳孔中,一圈影殺兵緩緩倒下,他們的身前,早已被炸的皮開肉爛,無法辨別。
灼熱風氣揚起,拂過眾人淩亂發絲。
“屍兄……屍兄呢?!”郝瑟豁然回神,慌亂四望。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茫然尋找,可是哪裏都沒有屍天清的影子。
“難道,剛剛,將風壹衝下懸崖的,不是劍風,而是……”昊申望向眾人。
“屍兄!!”
“屍公子!”
郝瑟肝膽俱裂,狂奔向崖邊,崖下火焰如海,炙熱的火浪扭曲視線,什麽都看不清。
“別拉老子,老子要下去救人!”郝瑟狂叫,若不是流曦和宛蓮心死死拽住,怕早就跳入那火海之中。
“微霜、微霜!”
“樓主不可下去啊!”
舒珞被七位長老死死拽住,滿目水光,臉上卻是幹涸一片,淚光早已被烈焰烤幹了。
文京墨全身發抖,狐眼如血,被舞江嵐死死壓住肩膀,蕭晨月、黛凝芷和昊申全部都呆了。
熾陌愣愣站在原地,目光茫然,仿若傻了一般,口中喃喃:“不、不會、不會的……”
漸漸得,火光弱下,亂石黑崖之下,又變作一片黑暗,隻留滾滾黑煙蒸騰而上,炙烤著眾人心跳。
“火滅了,我先下去看看——”昊申腰纏樹藤,正要躍下,突然,山崖之下,迸出了一絲光華。
就如同一牙月光,迎風大漲,唰一下衝了上來,飄然落在了眾人眼前。
劍光凜燦,如繁星點點,俊容皎潔,勝皓月澄明,衣袂青冽,散在風中,似天際流雲——
眾人怔怔看著眼前的仙人,都傻了。
“剛才火太大,屍某沒法上來。”屍天清輕描淡寫解釋道。
“屍兄啊啊啊啊!”郝瑟飆淚飛撲而上,手腳並用掛在了屍天清身上,鼻涕眼淚糊了屍天清整個肩膀。
屍天清頓時漲了一個大紅臉,手足無措環著郝瑟的腰,一臉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文京墨腿軟坐地,舞江嵐索性躺倒,流曦和宛蓮心幾乎虛脫,蕭晨月、黛凝芷、昊長籲一口氣,遠處的熾陌緩緩後退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舒珞腳下踉蹌,被身側的鍾颯扶住,其餘六位長老匆忙湧了過來,圍著舒珞,滿麵憂色。
舒珞俊容蒼白,呼吸虛弱,抬眸看著七人,勾起一抹溫柔笑意。
七人眼眶泛紅,幾欲落淚。
遠方,山脊外跳出一抹晨曦,金光灑下,為這濃墨重彩的密林勾勒出一圈金色邊線。
舒珞仰首,眸中瑩光流轉,薄唇輕動:
“天亮了……”
作者有話要說:上幼兒園太累了
好多作業。。。。嚶嚶嚶。。。
國慶旅遊就是作孽啊
累死活人
掙紮爬上來更一章
墨兔去睡了,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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