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這一點，陸見深眼皮一跳，一把將顏回推開。

    顏回本來就不穩，被他這一下推得直接摔在床上。

    陸見深有心看她是不是摔疼了，又一想顏回先前的舉動，克製的停住腳步。

    “睡覺，別再亂動。”他指著顏回，幾乎是命令的口吻，從未有過的嚴厲。

    “可是你還沒有拉鉤……”顏回對這件事似乎特別執著，百折不撓的從床上爬起來，一臉受傷的看著他，“小叔，不拉鉤嗎？”

    陸見深鎮定了一下，道，“你醉了，清醒再說。”

    “我沒有……”顏回又伸手去拉他，“小叔你別結婚，你等我長大好不好?”

    陸見深在她碰到自己之前躲開了，後退一步，“你再動，我……”

    他一時想不出有什麽能威脅顏回，鬼使神差說出句，“我不會再理你。”

    奇異的是這句話竟然對顏回很有用，她安靜下來，看著陸見深，“小叔，別不理我。”

    “睡覺，別再亂動，明天再說。”陸見深道。

    顏回乖乖躺回床上。

    陸見深鬆了口氣。

    他覺得自己該好好想想今天發生的事，冷靜一下。

    轉身之即，顏回卻在他身後出了聲，“小叔，別走好不好?”

    語氣脆弱又帶著幾分請求，讓他舍不得拒絕。

    陸見深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坐回床邊，但有意和顏回保持了一定距離。

    “我等你睡著再走。”他語氣有些清冷。

    “那我不睡，你是不是就可以不走了?”顏回眼巴巴的盯著他看。

    陸見深哭笑不得。

    他習慣性的伸手過去想揉揉顏回，卻在半途中克製的停住，猶豫著準備收回手之際，顏回先一步湊上來，在他掌心蹭了蹭臉頰。

    她微眯的眼睛，那種過於依賴的表情，活像隻粘人的貓咪。

    陸見深感覺心髒狠狠跳了一下，很多從前不意的顏回的那些親密與疏遠，靠近與閃躲，都在一瞬間有了另一種意義不同的解釋。

    他怔怔的看著顏回，半晌做不出反應，任由顏回趴進他懷裏，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睡了過去。

    陸見深卻了無睡意，將顏回放回床上蓋好被子，回房間洗了個溫水澡。

    但其實大部分都在水流下走神。

    洗完後他擦幹身體，拿起吹風機站在鏡前，不由得想起顏回幫他吹頭發的時候。

    顏回那些話……

    顏回的表情……

    顏回對他……喜歡?

    喜歡……

    陸見深沒想過像他睡眠質量這麽好的人，竟然也會有失眠的一天。

    這一夜可相當漫長，中間他起來兩次，去書房看了一個小時不知所雲的心理學名著。

    第二天清晨五點他就起床下樓。

    劉姨在廚房準備早餐，香味透過窗戶飄到庭院。

    初春的空氣微涼卻很清冽，陸見深站在門前，盯著修剪齊整的草坪出神。

    “小弟今天真早。”陸程穿著一身白色運動服從大門慢跑回來，脖子上搭著一條黑色毛巾。

    陸見深現下沒心思應付他，直接無視了他的話。

    陸程走到他身邊卻停下來，別有深意瞟他一眼，“小弟，公主抱是留給新娘的。”

    陸見深驀然轉頭看向他。

    “顏回是十六歲，可不是六歲，你不覺得自己和她親近過頭了嗎?”

    陸程一隻手臂搭在陸見深肩頭，因為兩人身高相當，這個動作讓陸程顯得略矮一頭，但姿勢卻很撩人。

    他湊近陸見深耳邊，聲音低沉誘惑，“你們竟然還睡在一起?小弟，我很懷疑，你們真的隻是睡覺，沒做別的?”

    話音未落，就被陸見深抓住手腕，推在了門旁的柱子上。

    “陸程！”陸見深慍怒的看著陸程，一番疾風驟雨的話醞釀到嘴邊卻沒了下文，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哎呀呀，這麽激動，你不會真對我女兒做了什麽吧?”陸程背靠在微涼的石柱上，無辜的眨了眨桃花眼，“我能告你侵犯未成年嗎?”

    “去告。”陸見深鬆開陸程，轉身離開。

    陸程本以為他會一拳砸下來，結果居然沒有，有些失望了聳了聳肩。

    ……

    顏回是被張媽的敲門聲弄醒的，她迷迷糊糊坐起身來，下意識答了聲，“進。”

    張媽推門而入，看著床上長發淩亂的顏回，“小回，你今天不是還要上學，怎麽還沒起床?喝酒難受了吧？要不要打電話去學校請個假?”

    提起酒，顏回立時清醒了七分，腦中一時閃過昨晚的幾個片段，心跟著一緊。

    她匆匆下床問劉姨，“小叔呢?”

    “他今天很早就去公司了。”劉姨道。

    顏回僵住。

    她隱約能想起昨晚發生了什麽，隨著清醒，那些好似在夢中的回憶一點點變得清晰。

    她拉著陸見深不放……

    她似乎還說了喜歡……

    每回憶多一點，顏回的臉色就慘白幾分。

    劉姨看著嚇人，握著她冰涼的手，急道，“這是怎麽了?臉怎麽這麽白?血糖低嗎?”

    顏回搖了搖頭，一時說不出話來，腦中一**的血流上湧。

    “我去給你把早餐端上來。”劉姨當她真的是血糖低，轉身出去拿早餐。

    顏回卻一點都感覺不到餓。

    她回床上找到手機，調出陸見深的號碼，卻沒有勇氣撥出去。

    這次和上次不同。

    小叔沒喝酒也沒醉，昨晚的事他全都記得，包括自己想不起來的那些，他也都記得。

    顏回又惱又恨。

    為什麽要喝那瓶紅酒?為什麽要說那些話?

    她本來還能以親人的身份在小叔身邊，但現在全完了。

    小叔會怎麽想?

    覺得她惡心，覺得她齷齪，覺得她目的不純待在他身邊，心中全是不可告人的秘密。

    ……

    手機一直在響，陸見深掃了一眼是顏回打來的，直接按了靜音。

    他還沒想好要和顏回怎麽說，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

    如果是陸依凝或者別的什麽人，他可以訓斥、可以教導、甚至可以警告，方法多重。

    但顏回因為從小到大環境原因，某些方麵心思甚至比他還要細膩成熟，他暫時還沒想好要怎麽和顏回討論……喜歡。

    那便隻能掩耳盜鈴當做看不到

    “關於綁匪讓陸解公布的那三個案子，都過去太久，證劇不足，雖然社會輿論很大，但警方沒證劇也不能強抓人，綁匪如果帶點腦子，一開始就能預料到是這樣。”李完見他沒接，接著之前的話題繼續道。

    “關於綁匪呢?還是查不到證劇嗎?”陸見深盯著震動不停的手機，強行轉移注意力問道。

    “車是偷的，手機是偷的，監控隻拍到背影沒拍到正臉，這案子也很不好查。”李完無奈道，“而且看得出來綁架的事是早有預謀，對方的反偵察能力很強，幾乎沒留下什麽蜘絲馬跡可尋。”

    “先這樣吧。”陸見深強行從手機上撕開視線，轉向李完，“這件事肯定還會有後續，我會找人盯著陸程。”

    “陸少還在懷疑陸程?”李完對陸見深這個看法一直不敢苟同，直白道，“我總覺得不會是他，首先他就沒有動機，如果是為了爭家產，他對付陸博還說得通，陸憂憂和陸依銘又能礙到他什麽事?更何況陸依銘的事出了之後對陸氏損失也不小，難道他要和自己的家產過不去?”

    “誰說他是為了錢?”陸見深反問。

    “不為了錢還能為什麽?”李完驚悚，“那可都是他的親兄妹，難道殺人取樂?”

    陸見深盯著桌上不再震動的手機，心情微亂。

    關於陸程做這些事的動機，他一時也想不通透。

    為了仇怨是最有可能的。

    但陸家難道每個人都和他有仇?

    不說別人，單說陸憂憂對陸程已然癡心到一定程度，她絕對不會去害陸程。

    但偏偏陸程第一個想殺的人就是她。

    動機到底是什麽?

    還是說自己真的懷疑錯人了？

    “這件事以後再談，現下主要是挖陸程的人際關係。”陸見深截斷思緒，對李完道。

    李完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麽。

    他出去後，陸見深拿過手機，看著未接來電的提示。

    顏回隻打了一次。

    她從來都是很有分寸的人。

    如果不是昨晚喝醉，那些話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說出來。

    但自己聽到了，就不能當做沒聽到。

    陸程早晨說的話有一句是戳到他的。

    你對顏回是不是太親密了?

    親密嗎?

    從前陸見深不覺得，在把顏回帶回陸家之前，他隻和仲城相交，從來沒考慮過親密的界限。

    但現在他不得不開始反省。

    或許真的太親密了。

    因為太親密了，因為他沒守好臨界點，才讓顏回的感情越了界。

    ……

    顏回將手機收好，書包裝好，坐公交去了學校。

    整整一天陸見深都沒有給她回電話。

    放學的時候，顏回看著空空的手機，心裏也空落落的。

    雖然昨晚的事記的不全，但陸見深知道她的心思了，態度也很明顯。

    顏回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

    道歉嗎?

    可這件事並不是道歉就能解決的。

    她突然生出些不想回家的恐懼，不敢麵對陸見深，害怕看到陸見深的冷眼。

    說來奇怪，顏初雨那麽凶她都沒覺得怕過，現在卻從頭到腳遍生寒意。

    她背著書包走在路上，從沒這樣茫然過，感覺腳下空蕩蕩的。

    “顏回。”身後有人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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