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回。”身後有人叫她。

    顏回恍惚間竟沒聽清是男是女，不知怎麽就認為是陸見深，猛的轉過身。

    然而身後站著的是費玲。

    費玲似乎被她嚇到了，朝她伸出的手縮了回去，“顏回你怎麽了?我嚇到你了?”

    “沒有。”顏回覺得自己剛才可能很激動，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半晌才問，“你怎麽來了?”

    “我……我找你有點事……”費玲食指纏了纏，有些不好意思，“我還沒吃飯，你能請我吃點東西嗎?”

    “你想吃什麽?”顏回剛好也沒有地方去，她甚至覺得費玲來的真是時候。

    “吃什麽都行嗎?”費玲問。

    “恩。”陸家給的零花錢對她來說很多，顏回幾乎用不到什麽，卡裏存下很多錢，請費玲吃飯還是夠的。

    費玲想了一會兒，似乎在選擇上很猶豫，最後道，“我想吃法國料理。”

    ……

    法料的餐廳是費玲選的，顏回隻負責買單，沒有多看就隨她過去。

    這之前顏回沒和陸見深吃過法國料理，進門後才發現環境和西餐廳差不多。

    店中客人雖然稱不上錦衣華服，但也都穿的很正式，沒有像她和費玲這樣的——一個校服，一個穿著掉了色的上衣。

    好在waiter很善解人意，直接將她們帶到了角落的靠窗的位置，離其他客人都挺遠。

    費玲接過菜單時有些激動，看到菜價後麵的“巨額”數字後皺了皺眉，她湊過去低聲問顏回，“顏回你的錢真的夠吧？”

    “夠了。”顏回道，“你點吧。”

    費玲放心了，一口氣把菜單上貴的幾樣東西都點了一份，菜單遞給顏回，“我點完了。”

    “我吃你點的就行。”顏回將菜單還給waiter，她並沒有任何胃口。

    “我做服務員的時候，就經常聽他們說法國料理雖然貴但很好吃，我就想嚐嚐看。”waiter離開後，費玲晃著腿道。

    顏回吃什麽都無所謂，點了點頭。

    接下來二人雙雙沉默。

    從前顏初雨不喜歡顏回多話，心情不好時還要拿她出氣，顏回十幾年裏練的最好的是減少存在感的沉默，因此並不怎麽會尋找話題。

    而費玲則是因為最近發生的事太多，想說的也多，倒一時不知道從何說起。

    過了一會，正餐上來，waiter為二人倒上費玲點的香檳，然後退了下去。

    經過昨晚，顏回對酒特別敏感，哪怕是沒什麽度數，她也沒動。

    倒是費玲，馬上迫不及待嚐了一口，皺眉咂咂嘴，“也沒我想像中好喝。”

    話落，她把杯子放下，看著對麵顏回，“顏回，你真的和陸依銘一起被綁架了嗎?”

    “恩。”顏回低頭切著盤中牛排。

    “所有傳聞都是真的?”費玲往前傾了傾身，“依銘真的做過那些事嗎?”

    顏回不知道網上都有過什麽傳聞，隻能模棱兩可的回答，“大概。”

    費玲沉默下來。

    過了一會兒，她道，“顏回，我媽不準我打胎，但我不想生下這個孩子，你能幫幫我嗎?”

    “……”顏回抬起頭來，愕然的看著她，“怎麽幫?”

    “我一個人去覺得害怕，錢也不夠，你能陪我一起去嗎?”費玲眼巴巴道，“我想去正規一點的醫院，但是錢不夠，你借我一點，等我找到新工作我再還你。”

    “……”顏回半晌沒說出話來。

    費玲見她猶豫的樣子，忙保證道，“錢我一定會還給你的，我不會賴帳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顏回道，“我隻是……算了，我陪你去，你需要多少錢?”

    “兩千就夠了，我身上有一千五。”

    “一會兒我出去給你取。”顏回道。

    “謝謝。”費玲鬆了口氣，學著顏回使刀叉的順序將盤中鵝肝切了，“那我想明天去，你有時間嗎?”

    “有。”

    “醫院我已經找好了，你陪我一起過去就好，明早我給你打電話。”費玲開心的笑了笑，伸手握了握顏回的手，“顏回你真好。”

    顏回點了點頭，“恩。”

    ……

    晚上，陸見深沒回陸宅。

    平時陸見深也不是沒有夜不歸宿的時候，但發生了昨晚的事後，顏回就無法把陸見深今晚的夜不歸宿當成和平時一樣。

    她想打個電話給陸見深，又想到今天未接也未回的那個電話，勇氣都泄了。

    一整晚顏回幾乎沒合眼，到天亮的時候不知不覺睡了過去，清晨時忘了起床，直到費玲打來電話才醒。

    “顏回，我已經到醫院了，你還有多久過來?”

    顏回被問住了，訥訥的道，“哪個醫院?”

    “我之前給你發的信息你沒看嗎?”費玲疑惑的問。

    “抱歉，我睡過頭了。”顏回拍了下額頭，歪頭夾著電話，匆匆下了床，“我現在就看，馬上過去。”

    “沒關係，我本來也沒什麽事，你慢慢收拾，我在醫院等你。”

    “好。”

    顏回掛斷電話，快速洗了把臉，穿上外套出門。

    為了節省時間，她打車到濟生醫院，下車時看到在大門口等著的費玲。

    “顏回。”費玲朝她跑過來。

    “抱歉，我遲到了。”顏回付了車錢，將錢包放回單肩包裏。

    “沒事，我不著急，就是有點害怕……”費玲挽著她一隻手臂，“我們進去吧。”

    費玲選的這家醫院挺大的，顏回跟著她兜兜轉轉上了三樓，掛號檢查交錢，最後來到二樓的手術室外麵排隊等著叫號。

    兩人挨著坐在醫院冰涼的長椅上，手術室裏突然傳出一聲十分淒厲的慘叫，緊接著就是女人的哭聲。

    費玲緊張的抓住顏回的手，一臉驚恐道，“這個人也是做引產的吧?廣告上不是說不疼嗎?怎麽叫的這麽嚇人?會不會很疼?”

    顏回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搖了搖頭。

    “怎麽辦顏回，我有點害怕，我不想進去了。”費玲往顏回身邊靠了靠，抓著她的手下意識更用力，卻因為緊張連顏回硌人的骨頭都沒感覺到，仍在用力抓著。

    “廣告上會不會是騙人的?我昨天來做檢查時那個醫生也說不疼，她是不是為了賺錢騙我?”

    裏麵的哭聲斷斷續續傳來，時而伴隨著痛叫，雖然沒有電視上麵生孩子慘烈，但聽著也十分滲人。

    費玲額頭冒出冷汗，另一隻手緊緊拽著顏回的衣服，“要不我們改天再來?”

    “改天你也……”顏回正想說改天你也一樣會害怕，身後突然有人叫了她一聲，“顏回?”

    顏回轉過頭。

    仲含站在走廊的轉角處，一雙眼睛瞪大了看著她，“真的是你！你在這裏幹什麽呢！”

    “我……”顏回剛要回答，又想到這是費玲的**，把話咽了回去，一時倒不知說什麽好。

    仲含看了眼頭上的牌子，知道這邊的手術室是做什麽的，露出嫌厭神色，“你才多大啊，嘖，真亂。”

    顏回怔了怔。

    費玲倒比她先反應過來，扯了扯顏回胳膊，“顏回，這人是誰啊?”

    “她是……仲城叔叔的妹妹。”顏回頓了頓才答。

    這會兒功夫，仲含已經朝她走過來，“我說你不是吧?才十六就打胎?對身體多不好呀！女人要對自己負責，你這樣以後知道了誰敢娶你！”

    “……”顏回並不太會解釋這些，也覺得對費玲不太禮貌，想了想問，“你有事嗎?”

    “喲，還挺理直氣壯的，怎麽，說你兩句還不行了?”仲含目光不善的睨著她，“我比你大，論輩分你都得叫我阿姨呢，我給你上上課怎麽了?”

    “……”顏回不知道說什麽。

    “上次在ktv我就想說你了。”仲含又往前一步，挎包往上提了一下，“小小年紀一點不知自重，我都二十了初吻還在呢，你……”

    話到一半，一個護士從二號手術室出來，看著單子叫了一聲，“費玲！”

    “在。”費玲趕緊應了一聲。

    “進來，脫衣服，去床上等著。”護士冷冰冰道。

    “啊……”費玲怯生生的應了一句，猶豫的看了一眼顏回，“顏回，我有點害怕，要不你陪我進去?”

    “不能陪同，說了多少遍，這是手術不是逛街！”護士沒好氣兒道。

    大醫院每天病人多，總有些素質不好的護士或者醫生，喜歡對病人呼喝。

    費玲膽子比較小，不敢反駁別人，低眉順眼的走了過去。

    倒是仲含，從小被寵慣了，看到這種人就想懟，“我說你拽什麽拽啊?不就當個護士，一個月薪水還沒我一雙鞋貴呢，想裝逼請首先自身b格高點行嗎?”

    “……”護士被這一句懟的啞口無言，半天沒找到話反駁，另一個護士已經出來催促了。

    她狠狠瞪了仲含一眼，轉身進了手術室，砰的一聲摔上門。

    “你再瞪，你再摔，我這暴脾氣！”仲含不依不饒的跟上去。

    顏回攔了她一下，“仲含姐，多一少不如少一事。”

    “我還怕多一事麽?”仲含趾高氣揚，哼了一聲，“這家醫院都是我閨蜜家的，她算什麽東西，我想開她一句話的事！”

    說完又看著顏回，“弄了半天不是你打胎啊?”

    “……”顏回實在不知接什麽好。

    “我就說，你再怎麽也不至於這麽亂麽，畢竟是見深哥……”不小心提到陸見深，她臉色變了變，伸手推了木訥的顏回一下，“你也知道了吧?”

    “什麽?”顏回被問怔了。

    “裝傻呢?你每天和見深哥住起一能不知道他和仲淺的事?”仲含一臉不甘願，“憑什麽是仲淺，她哪裏比我強了?身材比我好個子比我高臉蛋比我漂亮?我看她哪點都不如我，見深哥真該去看看眼睛了！”

    說完拉住顏回一隻胳膊，“你心裏也不服吧?”

    顏回搖了搖頭。

    她並沒有什麽資格不服，無論陸見深和誰在一起，都輪不到她來不服。

    但她有時候挺羨慕仲淺這種一往無前的勁兒。

    “你怎麽這麽慫啊?”仲含挎包在她身上打了一下，咬牙切齒的，“要不看仲淺是我姐，我都想修理她一頓！”

    顏回默然低下頭。

    “我十五歲就挺喜歡見深哥的了，居然被仲淺那個小白蓮搶了先……”

    仲含話憋在心裏很久，在家說了也是被罵，和朋友說她的朋友又都不認識陸見深。

    難得抓住顏回，話匣子一開就收不住，硬是將顏回拉到長椅上說了半個多小時。

    直到閨蜜下樓來找她，仲含才“戀戀不舍”的離開。

    “下次我再和你說，仲淺那朵大白蓮的事……”仲含離開前還不忘對顏回道。

    顏回默默點了點頭。

    仲含離開後不久，費玲也從手術室裏出來。

    手術並不複雜，但也不像醫生之前說的那麽“無痛”，費玲感覺挺疼的，但還能忍。

    顏回扶著她在大廳裏坐下休息了一會兒，就出了醫院。

    她讓費玲在人行路裏麵等，自己到路邊攔車。

    接連幾個都不是空車，顏回四處張望時，看到路對麵停著一輛非常熟悉的車。

    熟悉的即是車型也是車牌，那是陸見深最常開的那輛車。

    這條街有好幾個政府部門，醫院路對麵就是民政局，民政局旁邊是政委，再往前不遠是司法局。

    那輛車，就停在民政局門前。

    車子熄了火，車門打開，陸見深和仲淺從裏麵下來。

    仲淺今天罕見的穿了一雙高跟鞋，下車時陸見深伸手扶了她一下。

    她朝陸見深笑了笑，兩人一起進了民政局。

    因為車停的很是地方，兩人的動作被顏回看的很清楚。

    她怔怔的站在原地，還保持著一隻手攔車的動作，一輛車在她身邊停下尚不自知。

    司機見她並不像要坐車的樣子，又把車開走了。

    後麵，費玲看到，手捂著小腹朝顏回走過來，“怎麽了顏回?剛才那輛車有問題嗎?”

    “什麽?”顏回被她一句話拉回了神，半晌才搖了搖頭，“沒有。”

    費玲不明所以，她能感覺到顏回似乎很失落，但卻不知道因為什麽，四下看了一圈也沒發現哪裏有異常，隻能按著小腹自己伸手攔車。

    算她運氣好，招手便有一輛車停下來，見顏回還在那裏怔著，費玲伸手推了推她，“顏回不上車嗎?”

    顏回反應過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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