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回?”浴室的門突然被人敲了敲。

    顏回聽出是仲城的聲音，忙應了一聲，“仲城叔叔。”

    “嚇我一跳。”仲城鬆了口氣，“你這麽半天沒出來，我以為你暈裏頭了，你還行嗎?”

    “行。”顏回出了浴室，匆匆擦幹身體拿著仲淺的睡衣套上，“我馬上就出去。”

    “沒……”仲城道，“我不是讓你出來，我是怕你暈裏頭，沒事就好，你愛洗就多洗一會兒吧。”

    話落他準備回客廳，卻在這裏浴室門毫無預兆的拉開了，顏回披散著發頭發穿了身草綠色的睡衣從裏麵出來，嚇了仲城一跳。

    他控製不住往後蹦了一下。

    “……”顏回怔了怔，才反應過來可能把仲城嚇到了，朝仲城伸出手，“仲城叔叔你沒事吧?”

    跟著過來的仲淺看到這一幕，直笑得直不起腰來，“哥，你真是太逗了，你到底是被顏回嚇到還是被我睡衣嚇到了……”

    “我哪知道她會突然出來！”仲城瞪著自家妹妹，“誰讓你把屎綠色的睡衣放我這兒的！”

    仲淺仍舊笑個不停，被罵了屎綠色的睡衣都沒回嘴。

    等她笑夠了，四人才回到客廳坐下。

    陸見深過去電視櫃下麵翻翻找找，把仲城陳年積灰的電吹風拿了出來，過去幫顏回吹頭發。

    “我自己來……”顏回受寵若驚的伸手接了一下。

    陸見深受傷的時候，她倒經常為陸見深“服務”，陸見深總是懶洋洋的，還沒幫誰做過這些。

    “我來，沒鏡子你自己不方便。”陸見深將顏回按在沙發旁邊的中式小圓凳上坐下。

    顏回在仲淺麵前不好和小叔你推我爭的，坐立不安的定住了，想想說了句，“謝謝小叔……”

    陸見深怔了怔，隨即笑了，“你在謝什麽?”

    顏回隻是想表現的客氣一點，她怕仲淺會生氣，被陸見深這麽一問不知道說什麽了。

    “閉眼。”陸見深提醒了一句，打開吹風。

    仲城這間公寓是“混式裝修”，覺得哪樣不錯就買回來，堆到臥室或者客廳，根本不管什麽風格不風格。

    椅子是中式的，沙發是歐式的，茶幾是北歐的簡約風，整體相當讓人一言難盡。

    仲淺在白色的歐式沙發上坐下，本想吐槽一下哥哥的品味風格，就聽到對麵二人微妙的對話。

    陸見深是溫柔的人，該殘忍的時候也夠殘忍，仲淺自認為還算了解他，但是她真沒見過陸見深這麽流露自然的寵過誰。

    陸見深和哥哥還有她交好，是因為她和哥哥是在“那時候”唯一沒有疏遠他害怕他的人，那之後陸見深對她和仲城就都很親近，但還是和對顏回不一樣。

    如果不是陸見深之前已經對她和哥哥解釋過在陸家的事，她恐怕真要以為陸見深和顏回之間……有點什麽。

    反觀哥哥，倒像是早習慣了這二人的相處方式，並且非常能融入這種相處方式。

    “顏小回，你又是怎麽中招的?”仲城往前傾了傾身，問。

    顏回知道仲城性子急，伴著風聲，把之前在墓地的事說了出來。

    仲淺靠在沙發一角，時不時刷一下手機。

    仲城聚精會神的聽著。

    陸見深站在顏回身後，吹著吹著手中吹風機忽的一歪，狂風卷著水珠，啪的全拍在了對麵仲城臉上。

    “操！”仲城一拍沙發，“陸見深你手上有沒有點數了！”

    “抱歉，故意的。”陸見深笑了笑，毫無誠意的說。

    “娘的！”仲城一擼袖子，“想幹架過來！”

    “不敢當。”陸見深接了一句。

    仲城怔了怔才反應過來他接的是前一句，操了一聲，“陸見深你真的很欠揍！”

    然而還沒等他實行揍人計劃，旁邊仲淺突然叫了一聲，“陸依銘！”

    仲城被這一嗓子嚇了一跳，差點又躥起來，斜了仲淺一眼，“叫魂呢！”

    仲淺像被針紮的似的從沙發上坐了起來，捧著手機往茶幾上一放，“陸依銘在直播，過來看！”

    陸見深的頭發已經吹到尾聲，聞言關了開關，和顏回對視一眼，一同湊了過去。

    四人圍成了四朵花瓣包圍了仲淺的手機。

    手機上是最近挺火的一個直播軟件，整個屏幕都是陸依銘的上半身和臉，伴隨著他說話聲音的還有呼嘯而過的風聲。

    能看出來他是在某個很高的天台上，具體是哪裏就不清楚，周邊即沒有燈光也沒有什麽辯識物，隻有風聲和陸依銘仿佛風燭殘年的沙啞聲音。

    “陸添海就是這樣的人，我在陸家已經無法待下去……”他將攝像頭對準了自己的臉，那張麵目全非的臉光看著都讓人覺得觸目驚心。

    “事到如今，我隻有死一條路能走……”陸依銘目光緊緊盯著攝像頭，一字一頓道，“但大家要記住，我的死，是陸添海逼迫的。”

    隨著話落，直播在這時戛然而止，跳回了原來的界麵。

    “怎麽回事?”仲城從來不玩這個，一時不明白是怎麽了，急的敲了敲茶幾。

    “他把直播關了。”仲淺解釋道。

    “關了?”仲城有點不敢相信，“說的好好的為什麽突然關了?”

    “他最後一句說了什麽?”顏回突然問。

    “我的死是陸添海……”仲城重複到一半，也跟著聯想到什麽，叫道，“怎麽可能！你們不是說他是假的麽?這會兒被發現早該跑路了吧?死什麽死啊！”

    陸見深也沒想到事情會急轉之下到這樣，過去拿起了自己的手機，對仲淺道，“盯著直播看看有沒有新進展，我們出去看看。”

    “小叔。”顏回往前跟了一步。

    陸見深回頭，略有擔憂的看著她，“出去也未必能找到，你行嗎?”

    “行，不難受了。”顏回道。

    陸見深拉起她的手，“那走吧。”

    仲淺又被二人這個略顯親密的動作晃了晃眼，忍不住從網上大片言論中分了心。

    其實拉手不算什麽過界的動作，但是陸見深做的太自然了，仿佛平日裏二人經常這樣做。

    看哥哥不覺什麽的樣子，她似乎猜的也沒錯。

    一個十六歲一看就心理特別成熟的女生，和一個從小在陸家摸爬滾打練出來的男人，兩個人居然幼稚的出門都要拉拉手，仲淺覺得能平靜看著這一切發生的哥哥這輩子真的是直男蠢到注孤生！

    她心裏嘖嘖兩聲，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但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

    見深哥和哥哥誰脫單她都替對方高興，哪怕小女友年紀小點也沒事，純潔專一真誠幹淨……好處一堆，慢慢養成嘛，都說現在想找個好老婆都得從幼兒園挑。

    然而這二人的關係，似乎不是年紀的問題……

    “你們倆確定要穿這身出門?”仲城站在沙發前，忍無可忍的指著顏回，“顏小回你快把那身屎綠色的睡衣換下來，哪怕穿我的呢！還有深子，麻煩您就算不換褲子也換件襯衫行麽，這扣子係了根沒係似的，你要浪沒邊了吧?”

    仲淺被哥哥吼的收回思緒，將這件事先擱在一邊，專心其他直播，看看有沒有新的進展情況。

    這時一個突然增粉幾萬的直播吸引她點了進去。

    “陸依銘真的跳樓啦！快看啊！”

    屏幕晃動的很，畫麵也不是很清楚，直到拿著手機直播的人停住，仲淺才看清前麵地上遠遠躺著個人，周圍流出黑色的應該是血，鮮紅被染上了夜色的黑。

    陸凶深和仲城他們也在這時圍了過來。

    “再往前我就不敢了，媽媽說橫死的人不能太接近，冤魂容易纏上身邊的人。”

    主播怯怯的聲音，聽著似乎是個年輕女生，“大家要打賞啊，多給我點打賞，我再壯著膽子往前走走。”

    因為仲淺關了彈幕，屏幕上很清淨，但旁邊的一小欄中還是看到有很多人刷了一堆禮物。

    主播如約持著手機往前走了兩步，念叨道，“再往前是真的不敢了……”

    這個距離還是看不清臉，隻能看到一個衣衫染血的人側趴在地上。

    周圍還有其他幾個晃動的人影和討論的聲音，可見那裏並不是隻有女生在，仲淺退了直播找了找，找出了另一個在直播陸依銘的。

    這是個男主播，挺大膽又無謂的男主播，點進去的時候攝像頭正對著陸依銘全身上下各個角度俯拍。

    “禮物禮物禮物，飛機大船刷起來！”主播吆喝的像個攤販子，完全沒有一條人命在眼前逝去的哪怕一點動容。

    陸依銘一張臉摔的血肉模糊，在屏幕上放大，旁邊一欄無數彈幕禮物唰唰閃過，速度快到一句都看不清。

    很快，周圍響起了警車鳴笛和救護車的聲音。

    “哎哎哎警察來了快不能播了！”男主播惋惜的說，最後在屍體上飛快的照了幾下，慢慢退了開去。

    用不了多久警察就會驅散人群，在現場的眾人都不能播了。

    仲淺心知肚明的關掉了直播，看了看幾個主播的定位地址，道，“平郊廢車廠。”

    陸見深和顏回回臥室匆匆換了衣服，仲城則給李完打了個電話尋問情況。

    然而事發的平郊是分局管轄範圍內，李完知道的還沒仲淺多。

    仲城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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