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宋立珩把豆豆接走以後，葉靜雯的反應出乎意料的冷靜。至少她知道豆豆的處境是安全，要是被人販子拐走了才可怕。

    她和宋立珩的糾纏，好像從一開始已經沒完沒了。四年前沒算完的賬，大概也到了最後的限期。

    葉靜雯幾乎沒有思考就收拾行李，拿著他留下來的機票一路趕過來。

    她不斷告訴自己，豆豆是她的命根，無論用任何代價都要找回來。她不能哭，不能軟弱，這幾年所經曆的艱辛也不是白白熬過來的，唯有足夠堅強，別人才無法欺負她們母子倆。

    可是一切偽裝起來的堅強，被豆豆的一聲呼喚徹底摧毀。原來葉靜雯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強硬，尤其對手是宋立珩。

    距離上次抱頭痛哭的時候，已經過去好幾年了。葉靜雯狼狽地蹲在原地，眼淚如同擰不緊的水龍頭。猶記得婆婆離去的那天，她心頭這種痛苦得麻木的感覺，也這般的強烈。

    她害怕，害怕失去豆豆，害怕回來這個讓她痛苦傷心過的城市，害怕自己會熬不下去……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葉靜雯哭得累倦了，才擦幹眼淚站起來，毫不猶豫地往別墅的方向走回去。哪怕眼前是萬丈深淵，她也不能退縮，絕對不能！

    再次回到這座奢華的別墅，葉靜雯的心情比之前更沉重。門是敞開的，走進花園她遠遠看到豆豆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手中捧著牛奶雙眼通紅。

    “豆豆……”葉靜雯迫不及待衝了進去，自從懷孕以後她一刻也沒有離開過豆豆，一天一夜的分開已經是極限。

    “媽媽！”豆豆看到葉靜雯走出來，連忙丟下牛奶瓶衝了過去，緊緊抱住她的大腿撒嬌說：“壞人，你躲起來，我就找不到你了。”

    葉靜雯偷偷瞄了沙發上的男人一眼，強忍住沒有發脾氣，彎下身摟住豆豆小小的肩膀安撫說：“媽媽不是回來了嗎？幹嘛哭了？”

    豆豆輕輕搖頭，回頭看了宋立珩一眼，然後趴在葉靜雯的肩膀上小聲問道：“媽媽，飛機叔叔是不是我的爸爸？”

    說起宋立珩，葉靜雯再也忍不住了，嚴聲教訓說：“我們馬上回去，你被陌生人帶走老師和院長都嚇壞了。”

    說著，葉靜雯牽著豆豆的手就要往外走，可是小不點兒一動也不動，愣在原地用一種疑惑地眼神問道：“媽媽，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們馬上回家，媽媽帶你吃pizza。”葉靜雯記得豆豆一直嚷著說要吃pizza，可是她十分抗拒垃圾食物，一直沒有帶豆豆去。“羅阿姨也想念豆豆了，她說給你做可樂雞翅。”

    豆豆攥著葉靜雯的手，固執地問道：“飛機叔叔到底是不是我的親生爸爸？媽媽你怎麽不回答我的問題呀？”

    一直在身旁繃緊臉不說話的宋立珩，終於忍不住冷嗤了一聲，靠在沙發背上看戲似的盯著葉靜雯，調侃說：“對，你是不願意回答兒子的問題，還是不敢？”

    如果眼神可以殺死人，葉靜雯大概把宋立珩淩遲了幾千萬遍。就這兩天，她記不清在心裏詛咒了宋立珩多少遍，恨不得衝上前把他撕成碎片。

    可是，她不可以這麽做，因為豆豆就在身旁。

    憎恨也好，憤怒也罷，葉靜雯向來小心翼翼地保護豆豆，不希望他因為大人之間的恩怨糾纏而留下任何陰影。

    然而，“不是”兩個字卻卡在嗓子眼無法吐出來。她看著懷中的豆豆，那雙與宋立珩神似的雙眸蒙上了一層霧氣，想哭而不敢哭的樣子讓她心痛極了。

    期待、渴望、以及固執，豆豆的小臉漲得通紅，眼也不眨盯著葉靜雯，似乎在等待回答。

    “你不知道，為什麽還會跟著他來這裏？”葉靜雯試圖轉移豆豆的注意力，輕聲安撫說：“媽媽不是說過，不能隨便跟陌生人走嗎？要是被拐了，以後也看不到媽媽怎麽辦？”

    事實上，一個人處於憤怒狀態的時候，說話也毫無說服力。

    “可是你現在來了，證明飛機叔叔並沒有說謊，我也沒有被拐走。”豆豆天真地應了一句，想了想，他扯住葉靜雯的手臂就要往二樓走去。“媽媽你跟我過來，我給你看一樣東西。”

    葉靜雯措手不及，差點被豆豆推到。她站起來，故意不去看宋立珩那張含著嘲諷的臉容，怒罵道：“葉浩天，馬上跟我回家！”

    “不要！”豆豆拔腿就跑，往二樓的方向奔去。葉靜雯毫不設防，氣得肺都要炸了，隻能硬著頭皮緊跟著豆豆的身後跑過去。

    豆豆跑到主臥室推開門走了進去，然後站在房間的中央一動也不動，指著牆壁不說話。

    “怎麽了？”葉靜雯的腳步也跟隨緩了下來，順著豆豆所指的方向，整個人都愣住了。

    剛才顧著與宋立珩拉扯，她完全沒有留意到牆壁上還掛著與宋立珩的結婚照。年月逝去，照片已經泛黃，可是看得出來被精心打理過，擦得一塵不染。

    “媽媽，這不是你嗎？豆豆都認得出來了。”豆豆大步往前，趴在牆壁上踮起腳，又指了指照片中的男人說：“這是飛機叔叔，電視上說結婚的時候大人才會穿這種衣服，對不對？”

    葉靜雯從沒想過，這麽多年過去了，這裏還有留著他們昔日的舊照片。其實細心一看，房間裏的擺設與四年前一模一樣。甚至角落裏的小飾品，還有窗簾，也與記憶中一樣。

    到了這種時候，葉靜雯無法繼續欺騙豆豆，說宋立珩不是他的親生父親。她回頭一看，發現宋立珩已經站在身後，盯著婚紗照發呆。

    他的聲音很輕，似乎刻意不讓豆豆聽到。“你不覺得自己很自私嗎？豆豆一直渴望的父愛，明明觸手可及你卻一直哄騙他。如果不是被我發現，是否你打算瞞著豆豆一輩子，讓他在遺憾中長大？”

    一番說話，讓葉靜雯無言以對。看著豆豆小小的背影，以及努力踮起腳伸手去觸摸那張婚紗照的情景，徹底讓她心底的痛楚泛濫。

    宋立珩說得沒錯，她確實很自私。她偏執地遵從自己的意願，把自己和豆豆藏起來，根本不願意再次觸及過去的回憶，哪怕一點一滴也不願意。

    可是秘密敗露了，葉靜雯根本想不到接下來該怎麽向豆豆解釋。

    宋立珩已經搶先一步走到豆豆的身後，輕鬆抱起他，父子倆盯著婚紗照說起了悄悄話。“媽媽還生氣呢，所以當著爸爸的麵前不願意回答，你過去哄哄她好不好？”

    豆豆從宋立珩的懷中跳下來，一蹦一跳跑到葉靜雯的麵前，稚嫩的聲音隨即響起。“媽媽……對不起，我不該偷偷跑出來，可是我真的好想飛機叔叔當我的爸爸，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葉靜雯蹲下來，聲音也有些梗咽。即使作為親生母親，她也無法剝奪一個四歲小孩子，對於父愛的渴望。

    最終，她還是輕輕點頭，心頭就像壓了一塊大岩石，輕輕把豆豆擁入懷中解釋說：“對，飛機叔叔就是你的爸爸，可是我們已經分開了。如果以後你想要見他，我們還可以回來，可是今天先跟我回去好嗎？”

    原以為葉靜雯會繼續否認，當聽到她親口承認自己就是豆豆的親生父親那刻，宋立珩的心底似乎有什麽碎裂了。

    那是……一道一直隔著兩人的屏風，宋立珩看到了葉靜雯昔日熟悉的影子，無論她改變再多，心底的溫柔仍舊沒有變，隻是固執地把所有的傷害留給了他。

    豆豆垂下頭，小聲嚷說：“我不要回去，我想要爸爸和媽媽在一起。”

    到底是血濃於水，還是宋立珩過於心機。葉靜雯想不明白，豆豆與他才認識多久，怎麽這般依賴他？

    心底泛起淡淡的失落感，葉靜雯覺得自己很失敗，掏心掏肺養育了三年半的親兒子，卻偏袒隻有過幾麵之緣的宋立珩。

    看葉靜雯不說話，豆豆知道她生氣了，連忙抱住她的頸脖“吧唧”地親了一口，撒嬌說：“媽媽，我餓了……你給我做飯好不好？”

    “冰箱裏有菜。”宋立珩隨口應答，換來的是葉靜雯的冷眼相對。

    “媽媽不要生氣了好不好？豆豆的肚子很餓，真的很餓……”豆豆在賣萌，抱住葉靜雯的臉頰親了又親，聲音稚嫩而嬌嗔，聽得她骨子都酥麻了。

    當媽的就是這樣，無論兒子平時多調皮多固執，可是被這麽一哄心都要融化了，之前不愉快的事情都要煙消雲散。

    “好，媽媽帶你去吃pizza。”葉靜雯忍不住小聲嚷了一句，重重捏了豆豆的鼻尖一下，教訓說：“以後要這樣跑掉了，媽媽會打你的小屁股。”

    “嗯，我知道了。”豆豆回答得很爽快，還規規矩矩地朝葉靜雯敬了一個軍禮。“爸爸也一起去哦！”

    就這樣，葉靜雯為了兒子屈服了。她心有不甘，想起一小時前還跟宋立珩撕逼，現在卻忍住一肚子氣無處發泄，強迫與他共進晚餐，就會有種說不清的恨意。

    不得不說，宋立珩是隻狡猾的老狐狸，成功抓住了葉靜雯的軟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