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香湖就是五兒搶了瑾妍銀兩後，遇到陳平他們的那片寬大的荷池，也是王玉在那兒又一次地救了瑾妍，他也是在那兒開始記住瑾妍的吧。

    不過是過了一個夏，如今陳平在哪兒？五兒可又過得好？瑾妍都不知道，關於陳平，她當然是不關心的，歹惡之人當然是該接受他應有懲罰的。至於五兒，他是入了學堂還是拜師學了手藝？瑾妍站在荷池邊望著滿目枯荷有了一種蕭索之感，心中不禁想道。

    翠岫看著瑾妍憑欄而立，一站就是近一個時辰，她望著那池中的枯荷，一眼不轉，就似她的眸光陷入了池中一般。翠岫現在很是後悔，小姐天天悶在府上，與之前的性格實在不符，她才會想著約王公子出來，也好讓小姐散散心，那知王公子如今失了約，還害小姐心中更是存了憂思，她牽著九兒，來到瑾妍身旁道：“小姐，快午時了，王公子怕是有事給耽誤了。”

    “這麽快就午時了？”瑾妍有些不相信地回頭問道。

    給王玉那封信之後，瑾妍還是很糾結的，王玉待自己雖是溫柔不同，可是也從沒有對自己表達過任何情思，會不會是她自己一廂情願呢？王玉會不會認為她相約他是要表達或是傳遞些什麽呢？如果他對自己無意會不會因此就不來了呢？否則見了麵該有多尷尬啊。

    瑾妍其實是有些害怕那種等待的感覺，冥冥之中就像在決定她命運似的，而等待過程中的煎熬失措更是讓她莫名其妙地害怕。

    “要不我們回府？或是既然出來了，您去吃些吃食或是逛上一會子，我帶九兒回去。”翠岫小心探問著。

    “不了，我們帶九兒去西郊山區吧？”瑾妍說著自己也有些遲疑。

    “小姐，下次再去吧，王公子或許就有時間了。”翠岫看了看瑾妍說道。

    可是瑾妍不想再拖延了，就像褚非離說的，畢竟現在的氣溫還好，九兒能找到鹿群，冬日大雪之前回歸到它該回到的地方就好了。

    “不了，王公子生意繁忙，還是不為這些小事打擾他的好。”瑾妍淡淡地說道。

    出了巷子，瑾妍主仆二人正要去找馬車，在沁梅軒不遠處一輛馬車停在了兩人一鹿的麵前，窗簾掀起，素清公主的麵龐露了出來。

    “素清姑姑。”瑾妍福身見禮道。

    “瑾妍姑娘這是要去哪兒？若不嫌棄，貧道可以帶姑娘一程。”素清公主熱心地說道。

    白雲觀依山傍水，若將九兒歸放那山間可好？瑾妍腦海中不禁自問了起來，其實白雲觀附近有許多山巒險峰，想來是適合九兒生存的。況且它若念著舊，日後興許還能在白雲觀附近見著它呢。

    “這鹿我想放歸山間，素清姑姑，將它放去您白雲觀後山可好？”瑾妍有些期盼地問道。

    “好啊，放生既是造福生命，你們上車吧。”素清姑姑抬手，作了個請的姿勢。

    白雲觀裏是有小道姑伺候素清道姑的日常起居飲食的，可今日她卻要親自下廚做些齋菜給瑾妍嚐嚐，瑾妍當然推辭的，可素清道姑說在這白雲觀裏沒有趙素蘿隻有素清道姑，瑾妍姑娘仁慈，造福生命，當值素清這般相待。

    瑾妍也不好再推辭了，站在廚房裏默了會子，見素清道姑清洗切菜，都是一副自然享受的樣子，就好像廚房對於她來說並不是柴米油鹽，而是製造歡欣的景地，瑾妍知道自己是幫不上什麽忙的，她悄悄退出了廚房。

    瑾妍帶著翠岫去了後山，當然也是帶著九兒的，這應該是和九兒相處的最後時光了吧，這麽長日子以來，替九兒覓食，洗身，瑾妍都親力親為，如今要放了，心中還是不舍的，所以她走的格外慢。

    也許被關在屋內太久，一開始到了樹木林立的地方，九兒有些小心翼翼，後來許是看到許多新鮮美味可食的樹葉小草，一口又一口，九兒的情緒開始有些沸騰了。漸漸地，它有些想要掙脫瑾妍牽著它的繩索。

    “是我自私了，關著你這許久，瞧，你終究還是喜歡這兒的。”瑾妍蹲下身子，拍拍九兒的脖子，然後輕柔地為它解開繩索。

    動物是最有靈性的，它們的感情很多的時候比人類要來得簡單純粹，不摻雜任何的旁物。

    九兒便是這樣，雖然來到這山間讓它歡愉，可是它似乎也明白瑾妍是不可能陪著它去山間尋覓奔走的，所以瑾妍解開繩索的時候，它反而停在了原地，沒有離開，也沒有尋找吃食。

    “去吧，更遠的地方才是屬於你的，那兒有你的同伴，有該屬於你自由自在的快活日子。”瑾妍依舊蹲在地上，注視著九兒，聲音聽起來卻像是從遙遠的地方發出來的。

    九兒沒有離開，它的臉在瑾妍掌間一直來回蹭著。

    “去吧，不要再被人類捉住，馬上冬天了，下雪的日子，應該會冷，填飽肚子的食物也很尋找，你會恨我這時候將你送走嗎？其實我也不想的，可他們說，深穴暖巢，幹糧飽食，你們自然會有你們的法子，我若為你好，自該在你年旺鼎盛的時候放你去學習的……”瑾妍絮絮叨叨說著，喉頭又幹又澀。

    翠岫一直覺得小姐是個心有所想，便會有所行動去努力的人，以前的小姐大大咧咧，看似從無憂慮。可小姐自認識王玉以來就變了許多，明明對王玉滿腔情意，卻又不敢試探爭取，翠岫當然不會相信小姐是個礙於規矩綱常的人，並且現在的小姐越來越多愁善感，尤其是自蘇小姐進宮後，更是少言常思的模樣，難道是因為那場不大的意外火災？

    “走吧，不要待在這兒徒惹了我傷感，就算是替我走遍山川，尋透自在吧。”瑾妍說著哽住了喉，閉著眼不再看九兒，也不說話。

    翠岫近身揚起手要趕九兒離開，九兒沒有理會翠岫揚起的手，它隻看了看閉目的瑾妍，在瑾妍的臂膀上蹭了下，撒開了蹄往深山中跑去。

    翠岫聽到小姐讓九兒替她走遍山川，尋透自在後，似乎有些明白小姐的憂慮，又似乎不明白。

    “小姐，我們回去吧，別讓仙姑久等了。”靜默了一會兒，翠岫彎腰想要扶起瑾妍。

    瑾妍卻突然一下抱住了翠岫，翠岫微愣，很快地，她伸出了手，輕撫了下瑾妍的背，什麽也沒有說。

    “夢姐姐進宮了，娍妍大抵再也不會理睬我了，如今連九兒也走了，玉王隻怕再也不會相見了，我覺得自己一無所有了……”瑾妍的肩膀起伏著，語聲抽噎。

    瑾妍雖扯了一大堆的理由，可翠岫是聽出來了，真正讓小姐這般傷感的隻怕是王公子的失約和九兒的離開吧，也許小姐是把這次的約定當成了私定終身一般鄭重吧！小姐那麽個通透人兒，怎麽就不明白王公子就算今日有事錯過了相約，隻要他有心，日後的約定隻怕更多更牢。可他若無心，就算今日來了隻怕也徒若彼此傷感。天長日久，王公子真有心還是假有意，總會有明白的時候，又怎麽能憑一次的失約就可斷定呢？

    看來情愛這東西，真是迷人雙眼，毀人心智啊。

    翠岫心裏明白，口中卻沒有講出來，她隻輕拍著瑾妍的後背說道：“怎麽會呢，小姐可是這世上最富有的人，您有夫人的疼愛，還有褚公子的關心，王公子隻怕是有事耽擱了，怎麽就會永不相見了呢？再說了蘇小姐可是進宮做娘娘的人，她是去尋得幸福的呢，至於娍妍小姐，她的性子，有氣也過不了幾日，便會無事了。”

    翠岫說的瑾妍當然是清楚的，可是她也明白，她愛慕王玉的那顆心隻怕也是該要斷了，九兒離開了，王玉和她之間唯一的聯係沒有了，她沒有任何的理由去相約王玉了。當然了，最重要的是王玉的失約便是最好的答案，就算他有事耽誤了，中間可是有著三天的時間呢，他回個信，或是遣個人來說明一下的時間總該有的吧？

    另一件困擾瑾妍的心事，瑾妍是沒有哭訴出來的，那就是她在擔心日後，若王玉對自己有意，以他的實力，來府上提親，自然是順理成章的。可如今見他失約，隻怕他根本無意於自己吧，夢依雖說中意於聖上，可在她沒進宮以前，不也是被強迫入宮的嗎？就連夢依那個嫡女身份，並且她還是那麽個靈秀聰慧的人兒呢，也不得自由，自己這個庶女身份的人，還能如何呢？更何況自己現在都還沒搞清楚自己真正的身份呢，難道就要這樣稀裏糊塗的陷入高牆內院的生活嗎？就算不想，自己還有什麽選擇的餘地呢？

    瑾妍越哭越覺得前景灰暗，一片迷茫，自她醒來後，從來沒有這麽灰心過，也從未哭過，也許是在山中，也許身邊隻有翠岫，瑾妍竟似孩子般放開了聲大哭起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