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風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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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宸玨雖早早回去換了袍衫,可夜半之後,他還是高熱不止,冷汗淋漓。畢竟這寒冬臘月的天氣,一到了薄暮冥冥的時候,更是冷得徹骨,就別說他下了池子,又一身濕衣裹在身上好一陣子,不感風寒那才是怪事兒了。
張太醫開了方子,曹平安一旁伺候著,玉清親自去熬製湯藥。
瑾妍在翠竹殿照料著夢依至亥時初才回了飛雪殿,那時候趙宸玨還在書房裏,瑾妍累極,便回了偏殿自個兒歇息了。
夢依的情況自然沒有趙宸玨好,她在寒池中浸泡了那麽久,身子本就單薄,張太醫雖及時地為她診脈開方,但還是免不了寒毒侵體,湯藥下了肚,依舊高熱不止,整個臉都燒得紅彤彤的,人也迷糊,瑾妍近身照料她的時候,甚至聽到神誌不清的夢依口中喚著陛下,那時瑾妍手中的濕巾頓在了空中,一旁的錦雲忙接過瑾妍手中的濕巾道:“小姐也累了,您還是回飛雪殿歇著吧。主子受了寒,高熱再所難免,湯藥也喝了,多出些汗,估摸著明早就好了。小姐的身子本就不好,若把您累著了,主子醒來定會責罰奴婢的。”
瑾妍回飛雪殿的時候,感覺整個人都要散架似的,雖然在翠竹殿的時候她也沒做什麽,給夢依拭拭汗珠兒,擦擦臉頰什麽的,不過瑾妍精神有些緊張,她害怕夢依就此病倒,她更害怕夢依不惜一切要去撿回那個香囊的因由,明明在趙宸玨手中的香囊如何就到了寒池中?有太多的問題隱在心間,由不得她不去猜想。
一眾人出入殿內都是輕手輕腳,生怕擾了瑾妍,因為曹平安吩咐過大家仔細著別吵醒了瑾小姐。
瑾妍那身子骨,曹平安是清楚的,夢依一個人病倒,就夠瑾妍憂心的了,斷不能讓她知道陛下病了的事兒,否則陛下好了,這瑾小姐又該病了。
趙宸玨高熱,躺在榻上,雖不似夢依一般昏昏沉沉,但整個人似睡非睡,半夢半醒,很不好受。
瑾妍睡得並不踏實,宮人們進出雖然極力的放輕了腳步聲,白天本就變了天,陰沉寒冷,像是有雪降臨的樣子,夜間起了風,風聲漸大,院裏的樹枝嘩嘩作響,偏殿的窗開了道縫兒,瑾妍很快就醒了,聽到外間的風聲,擾得心中淩亂一片。
瑾妍起身,透過窗看到趙宸玨歇息的正殿,燭火通明,人影交錯,她的心中一沉,莫不是他日間受寒生了病?
瑾妍到正殿的時候,玉清彎身為趙宸玨拭著汗,曹平安立一旁麵色焦灼,一點法子也沒有。
瑾妍近身床榻前,見趙宸玨麵色潮紅,大汗淋漓,心中也明白了七八分,玉清回轉身子正要說話,瑾妍的食指放在唇前輕輕地擺了擺頭。
趙宸玨難得清靜地歇息,何不趁這風寒讓他好好歇上一歇呢?風寒對於趙宸玨這樣的習武之人不過是將養休息一兩日的事,全然不似身嬌體弱的瑾妍夢依一般凶險,這一點瑾妍還是明白的,張太醫開的湯藥一下去,發上一陣子汗,散散熱,再讓趙宸玨好好休息一晚,想來明日就無妨了,瑾妍雖然明白這些,但她還是伸手搭在了趙宸玨的手腕處。
瑾妍以前是不會拿脈的,進宮後時常向張太醫學習,如今一些簡單的病症拿脈她還是行的,所以在她探到趙宸玨的脈象浮弦緊緩,其他的倒是正常橫穩,也就真正放下心來。
瑾妍轉身朝曹平安微笑輕搖了搖頭,曹平安的臉色總算是緩和了一些,對於張太醫的醫術,曹平安是毫不懷疑的,但是對於張太醫是否會隱瞞聖上的病況,曹平安就不得而知了,雖說瑾小姐的醫術平平,但若是說這大周最關切聖上的人不止瑾小姐一人,但能把聖上當常人一般看待的人就唯有瑾小姐一人了,瑾小姐說聖上無妨,那就真的隻是感了風寒而已。
曹平安之所以有些懷疑張太醫未據實以言,是因為曹平安不相信身健血剛的聖上會因為一點寒冷就感了風寒。
瑾妍接過玉清手中的棉巾,轉身對玉清和曹平安揚揚手,又指了指門外,玉清有些猶豫,曹平安倒是果斷地到了外間,玉清雖不相信瑾妍照顧人的本事,但她還是相信曹平安的判斷,所以還是退出了室內。
趙宸玨已經睡著,因為高熱流了許多的汗,渾身濕漉漉的,睡得也並不安穩,瑾妍為他拭去額間的汗珠,手指停在他眉心那條深深的豎紋上,這是要多少的風霜憂心,才能在一個人的體膚上留下這般深刻的印記?
天下事,萬般苦,千重難,哪一遭不令他思量一番,憂心一陣?
可他亦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啊!
瑾妍的心為之緊縮,她俯下身子,雙唇輕輕印在他的眉頭,那微蹙的眉,深深的豎紋,以及他心中哪些她並不知道也不懂得的煩憂清愁,她都想為他撫平舒展……
“你的心中是有我的。”趙宸玨睜開眼正對上了瑾妍那雙明亮卻滿是擔憂憐惜的雙眸。
趙宸玨話聲還未落下,一雙大掌拂在瑾妍的腰背間,趙宸玨略一用力往榻上一帶,側坐榻沿毫無防備的瑾妍整個身子便貼在了趙宸玨的身上。
玉清在外間聽到了瑾妍的驚呼聲,她毫不猶豫要往裏間去,可她剛抬了步子,曹平安便一下攔住了玉清,曹平安不僅攔下了玉清,還將玉清等一眾宮人帶出了殿門外,曹平安出去時將殿門輕掩,玉清雖懵懵懂懂,但一看曹平安的舉止,頓時明了,心中高興之餘,不知為何褚非離那雙冷凝而專注的眸子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
玉清被自己的反應嚇了一身冷汗,在深宮中有些念頭即使一閃而過也是不被允許的。
瑾妍還未反應過來,趙宸玨一個翻身,瑾妍躺在了榻上,兩人麵麵相對,瑾妍無法拒絕趙宸玨眼中的炙熱,她閉上眼,隻覺得整個身子都跟著高熱的趙宸玨一起變得滾燙。
瑾妍醒來已是第二日的巳時初了,因為不知是什麽時辰,瑾妍睜眼前,有好一陣的猶豫,昨日夜裏的事她依稀還記得的,她知道自己如今是躺在正殿的龍榻之上的,瑾妍伸出手摸了摸身邊,空無一人,看來趙宸玨已經起身了,瑾妍方才睜眼起了身,剛坐起身子,瑾妍便覺得全身似散了架一般的酸疼。
候在一旁的玉清玉荷忙迎了過來,她們雖極力按捺著心中的喜悅,但眉梢的喜色還是隱隱跳動著。
“聖上、”瑾妍本是想問趙宸玨的病況,可話才出了口,又覺著問得多餘,便住了聲。
“聖上高熱已褪,早間去舞了會子劍。這會好像在萬康殿裏會見秦府的小侯爺。”玉清一向嘴快,她見瑾妍滿麵羞色,雙手支在榻沿處楞楞地,便主動說起了趙宸玨的去向。
秦府的小侯爺不就是秦漠嗎?瑾妍的心中一凜,翠岫和羅稟渾身血淋淋的麵孔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小姐,您、您怎麽、”玉清見瑾妍雙手支在榻沿微微地抖動著,不由緊張了起來。
“我沒事,隻是想去湯池沐浴。”瑾妍抬起頭,微笑著說道。
玉清少不經事,但進宮後她是有受過訓練的,對於被寵幸後或是伺候被寵幸的妃子,規矩條例她都還是記得的。可瑾妍不是妃子,也不是一般妃子能比較的,所以玉清毫不猶豫地備了衣物,伺候著瑾妍去湯池沐浴了。
玉荷也明白這甘清宮不比皇宮之中,那些個虛禮儀式倒也不必了,畢竟瑾妍是個最不重規矩的人了。
齊腰的水,溫滑清澈,玉荷往池中撒了些紅梅花瓣後,瑾妍便將玉清玉荷屏在外室,她自個兒褪去衣衫,躺在右側的白玉按摩床上,水泡翻滾,衝擊著她的每一寸肌膚,氤氳的水汽,讓瑾妍漸漸有了種幻影迷離的感覺,閉上眼,她慢慢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全身隻覺舒暢淋漓。
要說怨怪秦漠倒也沒甚好怨怪的,畢竟他跟曾經的慕瑾妍多多少少有著些糾纏不清的關係,這一點,憑著朝開暮落和玉笛瑾妍就可以肯定,既然兩人的關係不清楚,人家秦漠上門提親又有何不可?並且人家可是有說過要征求瑾妍的意見,婚事要強加瑾妍身上的人可是慕瀾和芸娘啊,瑾妍這樣想著倒也不再煩惱一會子可能會見到秦漠的事了。
瑾妍平日裏穿著素淨,自打來這甘清宮又一直穿著宮女的服飾,玉清今兒個為她準備的是一身木蘭青雙繡錦裳,下麵則是白玉蘭煙水裙,外搭著一件翠紋織錦羽緞鬥篷,淡雅中透著精致,任誰一看也知道這是主子的服飾。瑾妍裹著月牙白的棉巾,翻了翻衣衫後皺眉喚起了玉清。
玉清的想法很簡單,經昨日一夜,瑾妍被賜封名號什麽的,應該就是眼前的事了,她是不願瑾妍再以宮女的身份示人了,所以拿了瑾妍平日裏不穿的錦裳出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