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我要你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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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院正門前,一輛出租車緩緩停了下來。

    車門打開,從車上走下來一個身形消瘦的女人,精致的黑色墨鏡幾乎遮掉了半張小臉。

    女人抬頭看了一眼醫院,墨鏡掩蓋下的眼睛裏麵看不清究竟是什麽色彩。

    一周前的這裏,那個大雨的夜晚,發生的事情還曆曆在目。

    司徒透深深吸了一口氣,將墨鏡摘掉,站在當日出事的地方久久未動。

    厲紹南告訴她,她的孩子已經不在了。

    不知是作為一個母親最後的不甘在作祟,還是那個孩子的心髒真的在某個地方依舊跳動著,她在身體行動方便之後的第一時間便來到了這裏,想要從她記憶的最後地方尋找到一絲蛛絲馬跡。

    經過一個大雨的夜晚,再加上一個星期的時間,這裏根本沒有任何痕跡能夠提示那個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司徒透緊緊抿著嘴唇,母子分離的感覺讓她的靈魂好像被掏空。

    良久,在一無所獲之後,她終於轉身準備離開,目光卻被草叢中的異樣所吸引。

    強烈陽光的照射下,草叢中似乎有什麽東西閃閃發光,刺眼而突兀。

    司徒透走過去,俯下了身子,在看清草叢中的東西時身子不由一顫。

    那件東西,她再熟悉不過,在那個天真爛漫的年紀,她曾親手將它交到麵前俊朗的少年手上;長大之後的離別之時,她也曾將它悄悄放進男人的口袋之中。

    如今,這串小鈴鐺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上,燙得她握不住。

    那天晚上,厲君措莫非來過麽?

    司徒透猛然打了個哆嗦,或許那個時候,他就在一旁冷眼看著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切,看著她開槍,看著她走投無路,最後看著她被厲紹南救走。

    他竟恨她到了這種程度麽。

    司徒透的手撫上自己的小腹,在那裏已經沒有小生命存在。

    輕輕閉眼,一滴蒼涼的淚緩緩滑落,司徒透深深吸了一口氣,重新將墨鏡帶好,緊緊攥著那串小鈴鐺重新坐上了一輛出租車離去。

    出租車沒有開往厲紹南的隱秘住處,反而駛向了南城小鎮。

    司徒透曾經和尹秀澈一起住過的地方。

    警察早已經來看過現場,警戒線也早已經解除,這裏也沒有人再來。

    本是炎熱的夏天,司徒透站在屋子中卻感覺到隱隱的寒意。

    屋內地上已經變暗的血跡似乎在提醒著她當初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麽。

    司徒透蹲了下來,伸出手來輕輕撫過那片血跡,眼前浮現出尹秀澈那張清秀的麵龐,他總是穿著一件幹幹淨淨的白襯衫,神情似水,嘴角似笑非笑。

    那樣美好的人,實在不該被別人用這種方式毀滅。

    她緊緊咬了咬牙,忍住即將落下的眼淚,“秀澈,你放心,我不會再哭了,我會為你,為孩子討回公道。”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司徒透眉心微蹙,猛然回頭,發現聶明瑛正失魂落魄地倚著門框,頭發略微有些淩亂,一雙紅腫的眼睛像杏核一樣。

    “明瑛。”她聲音顫抖著喚聶明瑛的名字。

    聶明瑛微微抬起眼皮,眼睛空洞地看了一眼司徒透,將手中挎著的籃子放到地上,語氣平靜到可怕,“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我很好,今天是秀澈的頭七,我來陪陪他。”

    司徒透看著她將籃子中的貢品拿出來擺好,一張一張地燒著紙錢,輕咳了兩聲,“明瑛,我知道你心裏不好過,難受就哭出來。”

    聶明瑛遞了一疊紙錢給她,慘淡一笑,“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你也很難過。不過秀澈能夠在今天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

    司徒透睫羽低垂,“我一直想向你解釋清楚的,我和秀澈之間什麽都沒有。”

    “我說過了,不會怪你。”聶明瑛添了張紙到火堆裏。

    “我說的是實話。”司徒透按住聶明瑛的手,“那天紀柔用你的安全要挾我,目的是想讓我親口說出那番話,讓厲君措和你誤會我。”

    聶明瑛眉心微蹙,雙目抬起,與司徒透那雙剔透的眼睛相對,頓時恍然大悟。

    “原來,是我一直誤會你了,”她張了張嘴巴,緩了一會兒,“這件事情厲少知道了麽?要趕快和他解釋清楚啊。”

    司徒透將手收回來,十分淡定地又燃著了一張紙,躍動的火焰熱得她睜不開眼睛,“一次又一次,他不會再相信我了。況且現在他是不是相信我都已經沒有意義了,孩子沒有了,我和他也再不會有任何機會。”

    邊說著,她放在口袋中的另一隻手緊了緊,裏麵是那串小鈴鐺。

    聶明瑛輕歎了一口氣,現在的她再也無暇顧及他人,將最後一張紙燃盡,她站起了身來。

    “小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我知道你不會逃避的,以後的路或許會很難走,你要多保重。”她的語氣頗有些沉重。

    司徒透衝她微微點頭,看著她再次失魂落魄的離去,嘴角浮起一抹苦澀。

    將麵前的火熄滅,司徒透的目光落在了床邊那隻還未完成的小木馬上。

    那天晚上,尹秀澈用他那把鋒利無比的匕首一刀一刀地刻畫過它,想將它作為一個爸爸送給孩子的見麵禮。

    司徒透將小木馬拿在手裏,手指輕輕抹了抹上麵還未打磨平滑的棱角。

    短短一周的時間,如今物是,人已非。

    拿著小木馬,她走出了門,在附近的茶園中找了一處幽靜的地方,用雙手在地上挖了一抔土。

    然後第二抔,第三抔……

    直到雙手沾滿汙泥,麵前多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坑。

    她將小木馬放在坑裏,重新將土埋好,又堆成了一個小土丘。

    完成這一切,雙手已經血跡斑斑。

    “秀澈,我把你送給孩子的小木馬埋在這裏,就當做是我們的孩子在這裏陪著你。不管還是是活著,還是死了,他都會在這裏陪著你。”

    通往小院的路上,一輛科尼塞克緩緩行駛過來。

    車子開到小院前停了下來,從車上走下來的男人英俊瀟灑依舊,隻是眉宇間多了一絲沉重。

    厲君措走進小院,環顧四周後走進了屋內,看到屋內的貢品和雖然燃盡餘溫卻未散去的燒紙堆時眉心微微蹙起,一個轉身,大步走出了小屋。

    司徒透將土丘堆好之後,又借用旁邊的樹枝遮掩了一番,以防別人來打擾。

    身後傳來了緩慢而沉穩的腳步聲。

    司徒透微微蹙眉,卻沒有回頭,十分淡定地完成了手中的工作。

    “你果然在這裏。”男人已經走到了她的身後,淡淡開口。

    他命人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她的蹤跡,厲紹南的確很完美地將她藏了起來。他所能想到的就是這裏,今天是尹秀澈的頭七,她一定會來。

    司徒透深吸一口氣,緩緩站起了身來。

    這個聲音,她再熟悉不過,任何女人都抵擋不住的低沉性感。

    可是再次聽到這個聲音,她卻再也沒有了那顆撲通撲通跳動的少女心。

    “想在這裏動手麽。”她轉過身子,眼睛中是一片虛無,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厲君措盯著她清透的眼睛,明明她的眼睛中還有他的影子,可為什麽好像早就已經沒有了?

    “跟我走。”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幾乎要將她扯入自己的懷中。

    司徒透卻在即將入懷的前一秒用另一隻手抵住了他的胸口。

    手心下掩藏的,是男人強有力跳動的心髒。

    他的心跳,她聽得到。

    司徒透咬了咬牙,手在厲君措的胸口緊了緊。

    厲君措低頭,看到那隻沾滿汙泥和血漬的手在自己潔白的襯衫上留下的印子,那種感覺就像是司徒透想要把他的心挖出來。

    男人看向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沉痛,“隻要你跟我走,我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

    司徒透深深吸了一口氣,目光看向厲君措身後,語氣冰涼,“你想要跟我走,也要問問他答不答應。”

    厲君措回眸,看到厲紹南正款步向這邊走來。

    兩個男人四目相對,一個目光桀驁,一個眼神陰鷙,即使是在曠野,因為眼神的碰撞也能讓人感受到空氣的壓抑。

    厲紹南走到近前,淡淡看了厲君措一眼,“君措,厲家的人怎麽能這麽沒有風度。”

    厲君措知道厲紹南是在跟自己擺二叔的架子,冷哼一聲,“二叔這些年來沒風度的事情恐怕也沒少幹。小透今天我是要定了。”

    “那也要看小透願不願意跟你走。”

    厲君措和厲紹南同時將目光拋向司徒透。 ,o

    厲君措深邃曜黑的眼睛緊緊盯著她,“司徒透,我要你跟我走。”

    堅定的神情與霸道的語氣讓司徒透的心裏一窒,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掙紮著將手腕從厲君措的大手中掙脫了出來。

    用同樣堅定的語氣回應他,一字一頓,“你聽好了,我不會跟你走。”

    厲君措的眼睛中閃過一絲讓人心痛的異樣,片刻之間,男人又將這種情緒掩去,“不後悔麽。”

    司徒透冷笑一聲,從口袋中掏出那串小鈴鐺在厲君措麵前晃了晃,“這串鈴鐺,我替你找回來了,你卻沒有好好保管它,現在它再不屬於你了。”

    說完,她衝厲紹南莞爾一笑,“我到你的車裏等你。”

    她沒想到,厲紹南的車裏同樣有人在等著她。(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