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縱身一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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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沅聽到聲音轉過頭看,正對上司徒透那張有些蒼白的臉。

    司徒透的嘴角微微勾起,給了他一個十分溫和疼愛的微笑,用極低的聲音,“快走。”

    江沅神色頓時變得格外複雜,驚訝大於恐懼,心痛大於驚訝。

    他一把將小手搭在司徒透的手上,眼淚啪嗒一下掉了下來,哽著嗓子張了半天嘴巴,卻始終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司徒透點點頭,“我知道。”

    雖然無聲,但江沅的口型她看懂了,他在叫她,“媽媽。”

    她等這一句“媽媽”,等了太多太多年,等到筋疲力盡,滿身傷痕,可是如今終於聽到江沅喊她,即便沒有聲音,她也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即便此刻便死掉了她也依舊心甘情願。

    “小透!”男人向來低沉而有磁性的聲音中透著擔心心痛與焦急。

    一直埋伏在外麵的厲君措一把將司徒透攬在自己的懷中,看向鄒麗白的眼睛猶如刀子般,恨不得能立即能將她淩遲處死。

    “來人,把這個瘋女人給我抓起來!”一聲令下,已經有人上前來將鄒麗白按住。

    鄒麗白有些呆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猛然大笑起來,拿著碎瓷片的手已經染滿了鮮血。她將那個瓷片甩得很遠,仿佛也對自己所做出的一切心生厭惡。

    “厲君措,你別以為你贏了,你們厲家遲早會有報應的!”

    厲君措根本沒有心思再去理會鄒麗白,隻一心顧著自己懷裏的司徒透,“小透,你怎麽樣?堅持一下,我這就送你去醫院。”

    司徒透慘白著一張臉對厲君措笑了笑,“我沒有事,沒有傷到要害,隻是有一點疼。”

    就在兩個人說話之際,突然一道黑影竄了出來,一把揪住了距黑影較近處的甜甜。

    待黑影站定,用一隻大手捏住甜甜的喉嚨時眾人才看清,來人正是曾經厲紹南的人,如今已經背叛厲紹南追隨鄒麗白的雪鷹。

    雪鷹眨著一雙鷹眼,警惕地瞪著厲君措和司徒透,“想要這個孩子活命,就給我立刻放了鄒小姐,然後給我們準備一架飛機。”

    “你可曾見我受過他人威脅?”厲君措冷哼一聲,輕蔑地瞥了他一眼,將眼底最深處的擔憂盡數掩去。

    對付雪鷹這樣的,若是露出半分憂心,便已經是落了下乘。

    果然,雪鷹見厲君措是這樣的反應,開始有些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又加重了幾分。

    甜甜被掐得喘不過氣來,連哭都沒有力氣,不斷地翻著白眼,稍不留神就可能喪命在雪鷹的手中。

    “你放了她,我來換她。”一個清脆而稍顯稚嫩的男孩兒聲音響起,江沅將身體挺得筆直,揚著小腦袋無所畏懼地看著雪鷹。

    司徒透心中一緊,虛弱地輕咳了兩聲,輕輕喚他,“江沅……”

    江沅回過頭看看了一眼司徒透,“我是男孩子,男孩子是應該保護女孩子的,這和我是誰的兒子,她是誰的女兒沒有關係。”

    說完,他又看向了雪鷹,“雪鷹,我來換甜甜,我才是厲家的孩子,你用我做要挾他們才能放人,你換是不換?”

    雪鷹冷笑一聲,“不愧是從小得到先生調教的人,好,你過來。”

    江沅將頭揚了揚,沒有絲毫畏懼地向雪鷹走去,雪鷹將江沅捉在手中,順手一推,才將甜甜扔到一旁。

    立即便有人過來將甜甜抱到厲君措的麵前。

    厲君措看著甜甜已經有些青紫的小臉,看樣子已經奄奄一息,幾乎是在低低地嘶吼,“還不快送去醫院搶救!”

    另一邊雪鷹將江沅抓住,“厲君措,你如果不想你的兒子也像那個小女孩一樣,就趕快放了鄒小姐,給我們準備好飛機!”

    厲君措深深吸了一口氣,大手輕輕一揮,“放人!”

    鄒麗白得到釋放,雪鷹帶著她和江沅一路警覺地後退,然後上樓,直到上了頂樓的天台。

    “鄒小姐,你沒事吧?”

    “雪鷹……敗局已定,你當真以為我們真的能逃得了麽。你身手好,實在不必為我白白搭上性命,找個機會就逃跑吧。”鄒麗白輕歎一口氣。

    “就算死,雪鷹也要和鄒小姐死在一起。”

    天台上的風格外大。

    吹得鄒麗白單薄的身子不斷搖曳,她的眼神空洞無物,就好像她漂泊無依卻又身不由己的一生。

    “你這又是何苦。”

    雪鷹緊緊咬牙,“我不管,鄒小姐要死,我也會陪你。”

    厲君措和司徒透帶著一幹人也在這個時候上了天台,一行人顧及到江沅的安全,不敢靠的太近,隻能在稍遠的地方靜觀其變。

    “飛機呢,快點!”雪鷹開始變得有些急躁。

    “雪鷹……”男人的聲音仿佛來自幽冥,讓雪鷹和鄒麗白同時一愣,緊接著便是一陣慌神。

    在天台最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厲紹南款款踱著步子走了出來,轉瞬間,已經走到了距離兩個人極近的地方。

    雪景緊張地後退幾步,抱住江沅地手緊了又緊,開始有汗水緩緩滲出來。

    鄒麗白的眼中似乎有熱淚在閃爍,她定定地看著厲紹南,突然露出一個從容的微笑,“想不到在最後還能再見到你一麵,這樣死去,我便再沒有遺憾了。”

    厲紹南靜靜地看著她,眼神中的淩厲之色竟然全都褪去,“麗白,沒有人逼你,隻要你肯回頭,我保證沒有人敢傷害你。”

    鄒麗白驚訝而欣喜地看著厲紹南,她萬萬沒有想到,再見到他,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他那麽冷酷而驕傲的人,似乎世界都在他腳下的人,從不願多表露一絲情感的人。

    “這真是我這輩子聽過最動聽的話,”鄒麗白輕輕抹了抹眼角的淚水,“其實我在你心裏,還是有一點點位置的,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

    厲紹南靜默良久,深邃而黑亮的眸子淡淡掃過司徒透和厲君措,終於微微抿唇,“雖不是此生最重,卻永遠不可或缺。”

    “謝謝你,能讓我聽到這些,可是我沒有退路了,”鄒麗白哽咽了一下,“紹南,別怪我,我做那些事都是身不由己,午夜夢回我也自責過無數次。今天我很開心,雖然沒有完成姑母的遺願,也沒能成功為鄒家報仇,可是我終於可以解脫了,這些年這個秘密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就連所有對你的感情也隻能埋在心底。”

    “麗白,不要做傻事。”厲紹南緊緊抿著嘴唇。

    鄒麗白笑著看他,“我傻了一輩子,終於可以活得明白一回,我知道,你愛的人是司徒透,可是我還是要和你說一句,最後,我愛你。”

    夜風的涼意伴著鄒麗白的眼淚仿佛沁入了厲紹南的骨髓,他眼睜睜地看著鄒麗白像一朵綻開的百合花般,在風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然後消失在他的視線中,再也找不到。

    “麗白!”一向沉穩持重的厲紹南猛然喊出聲音,兩步跨到天台邊緣,卻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鄒麗白跳樓了,用她認為壯烈的方式,為她短暫而悲哀的一生畫上了句號。

    厲君措和司徒透也沒有想到事情會演變到如此地步,互相看了一眼,竟然都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一時之間全都陷入了沉默。

    最不能接受這件事情的是雪鷹,他因為鄒麗白的墜樓情緒變得格外激動,一隻大手幾乎要將江沅的脖子捏斷。

    他崩潰地大哭,憤怒地指著在場的所有人,“你們為什麽要逼死她!她已經夠苦了,你們為什麽都要逼她!是你們害死她的!”

    恍惚中,他仿佛看到鄒麗白在櫻花樹下對他淺笑的情景……

    厲紹南的親信,都需要是從零開始訓練而成的,而雪鷹則不同,他是在走投無路時帶著功夫投奔了厲紹南。

    不難想象,雪鷹並不能得到厲紹南的重用,非但如此,還嚐嚐受到別人的排擠。

    鄒麗白待他則不同。

    他至今都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鄒麗白時的情景。

    那天,他執行過任務筋疲力盡地回來複命,經過那片櫻花樹叢,隱隱聽到裏麵似乎有女人的哭聲。

    他禁不住好奇走進去看,便看到一個周身素色衣裳的女人將額頭抵在一顆櫻花樹上低低地啜泣。

    這是鄒麗白不知道第多少次在這裏哭泣,將壓抑已久的心釋放,卻不料今日有人突然闖入。

    她覺察到身後有人,便立即收起了所有情緒,抬起頭來,給了他一個淺淡而溫婉的笑容。

    他就這樣淪陷在她這個笑容裏麵,淡淡的猶如天上的月光,眼睛邊還未幹掉的淚跡好像天邊的星星,讓人不禁心花怒放,卻又夾雜幾分心疼。

    “你也是紹南的人麽。”她淡淡開口。

    雪鷹點頭,“我才來不久,小姐也是先生的人麽?”

    她想了想,嘴邊竟浮起一絲自嘲的笑容,沒有回答他的話,卻抽了張紙巾遞到他手中,然後挪步離開,“把臉上沾到的泥土擦幹淨,小心惹到先生生氣。”

    他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第一次有了以後保護她,不讓她再哭泣的想法。

    如今,鄒麗白已經墜樓,他再也沒有機會了。

    “麗白!”他第一次這樣喊她的名字,“雪鷹來陪你了,這個孩子就是祭品!”

    說完,他抱著江沅縱身一躍……(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