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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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髒好像已經停止跳動了。

    睜開眼睛,眼前一片黑,慢慢的,眼裏才有除黑暗以外的顏色。

    她是躺著的,地上有很多血,一滴一滴的,應該是濺到那兒去的。

    是誰的呢?

    看看自己,手上有血,有點疼,但血應該不是她的。

    往旁邊看,連柔也躺著,她閉著眼,不知死了沒有。

    她緩緩站起來,這一個簡單的動作,她就充分的了解了自己身上有多少受了傷的地方。

    真疼,渾身上下都疼,不過出奇的舒服。

    她還活著呢,這麽疼,她還真真切切的活著呢。

    走了幾步,她還是坐下了,躺下,長舒一口氣,閉上眼。

    活著就會受傷,如果沒死的話,那傷口就會自愈,來來回回,周而複始。

    相信別人了,就肯定會嚐試到背叛的滋味,難受過了,也肯定會有舒服的時候。

    明明身上都還疼呢,可她就是忍不住笑。

    這是誰啊?

    這個眼眶都紅了,小心翼翼的檢查著她傷痕的人是誰啊?

    應該不會是那個明知她懷疑,明知她知曉一切,卻隻是什麽都不說,最後甚至隻說是知己的那個一次又一次逼著她死心的人吧?

    長得還真像。

    她發覺自己還有些力氣,抬起手,打在這個人臉上。

    他愣了一愣,然後握住她的手,拿衣裳輕輕擦拭她的手,把血都擦掉後,他又輕輕的把她的手放下,開始檢查另一隻手。

    這是誰啊?

    這不就是害她變成這樣的令以明嗎?怎麽她看見他就想笑呢?

    打了一下又一下,他一點兒沒惱,而是抱在懷裏,說著那些她完全不想聽到的話。

    什麽這是怎麽了的的屁話說來有什麽用,難道這還不顯而易見嗎?

    “喂。”聲音要比自己想象的小一點,“你想殺了我嗎?”

    可能是聲音太小了,他根本沒有聽見,還是抱著她,臉也貼的緊緊地。

    她覺得臉上好像有些溫熱的水。

    那是什麽?

    是她的血…還是他的淚呢?

    “喂……”她笑道:“你哭了?”

    丟不丟人啊,她又沒死,就算是傷心,那也不至於哭啊。

    被人抱在懷裏的感覺真難受啊…都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算了算了……還是睡過去好了……

    替她擦拭過身子後便知,出血的傷口不多,最嚴重的一處就是在頭上那最明顯的傷口。

    血肉模糊的,替她擦拭身子的丫鬟都嚇哭了,無論如何都不敢去碰,隻好由他來。

    女大夫到了之後,也是驚訝了好一陣子,給下塗抹在傷口上的藥後,與令以明仔細說了她最近不能吃什麽,當醫者的本分盡完後,大夫忍不住問了。

    “這傷口是如何得來的?”

    “不知道。”他確實不知道這傷口究竟是怎麽來的,“她身上還有別的傷,您可要檢查?”

    “自然!”大夫聞言,急匆匆的又進了房間。

    令以明背對著蘇若洵所在的床榻,聽見大夫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忍不住側頭。

    方才都是丫鬟替她擦拭身子的,他還未知她究竟有多少傷口。

    連柔肩上與腿上都有傷,按理說,連柔與她單打獨鬥的話,也不至於把她傷成這樣。

    再來,她為何要與連柔單打獨鬥?光是與連柔獨處都已經不可思議了。

    更何況,剛才…她與連柔所在的地方,還是一座大宅子中。

    大夫將蘇若洵身子檢查過一遍後,又再次把脈,末了與令以明說等會兒會有人把藥送來,而她明日則會再來。

    令以明謝過大夫後,讓人把她送出去。

    被劉延姝教訓了一頓,沒有恍然大悟也不打算放手一搏,他隻是在茶坊外徘徊,想著遠遠看一眼也好。

    她究竟信不信他那不算是什麽要緊事,他隻想看看她過的如何。

    可不過是走開了一陣子,再回去時,他就看見了蘇政息。

    原以為蘇政息將蘇若洵與那麽多人賣到了青樓,再怎麽不濟也不至於太差,可當見到蘇政息時,他真有些認不出來。

    蘇政息顯然是在跟著一輛馬車,他不知道馬車裏的是誰,但因為蘇政息的出現讓他太過驚訝,他便跟了去。

    等那輛馬車停下來時,蘇政息在周圍看了看,然後進了一條暗巷,他又跟著,發覺暗巷盡頭有一扇門,想了想,該是這座宅子的後門。

    在蘇政息要進去前,他出現在蘇政息麵前,問了蘇政息剛才那輛馬車裏的是什麽人,蘇政息見到他,突然大笑,然後趁他不注意想逃走,他將蘇政息拽回去,暗巷太窄,一不小心蘇政息就撞到頭,暈了過去。

    他見狀,覺得剛才蘇政息的大笑太疑惑,猶豫再三,他進了宅子,裏麵沒什麽人,他連找個人問問這是什麽地方的機會都沒有,隻好四處亂找。

    他看見有一個地方很像六扇門的練武房,帶著疑惑走進去,看見的場景是他完全沒有想象過的。

    那些血是誰的?發生了什麽?

    什麽都還在,都真真切切的存在著,唯有她,明明還在那,還在他懷裏,可是他卻不肯定她是不是還在。

    都是他不好,他沒有順著她的意思來早些把事情說清楚,若是早說清楚了,這樣的事或許就不會發生了。

    都是他不好,他沒有早些找到她。

    都是他不好。

    可她到底為何會變成這樣?

    想讓她醒來對他說究竟為什麽會這樣,又想著她是在休息,她傷的這樣重,休息總是好的。

    他現在能做的,該做的都是守著她。

    也躺在那的連柔是否活著,蘇政息現在醒了沒有,那些一點兒也不重要。

    房間的門已經被他關起來了,裏裏外外都安靜到極致,他坐在她的床邊,依賴著她微弱的呼吸聲來保持理智。

    她要休息,他不能吵著她。

    她醒來若是要水怎麽辦,她傷的這樣重,他一定要替她拿來。

    是的…她需要他…他不能走…是誰傷的她,他現在都不能去管,他隻能守著她。

    當忍耐到達極致,他喘著粗氣,將用力握成拳的手舒展來看,小心翼翼的伸向蘇若洵的手。

    他想緊緊握著她,因為他害怕她下一秒就不見了,可他又不能這麽做,因為會弄疼她。

    他隻好把她的手當作稀世珍寶一樣,兩手稍稍合著捧著。

    令以明帶了個渾身是血的女人回府這件事,令母從剛才受驚了的丫鬟口中得知,她猜了又猜那個女人會是誰,她想過去看,又害怕看見的人是她想象中最不想見的那個人。

    猶豫著,見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令母還是去了,恰好,蘇若洵醒了,令以明正坐在床邊給她喂藥。

    令以明微微皺著眉頭,說話及其輕柔,而蘇若洵隻是坐在那一聲不吭,除了呼吸眨眼外,就是張嘴將令以明送到她嘴邊的藥咽下去。

    隔了三步遠令母就聞到了苦味,可蘇若洵喝下去時連眉頭都沒皺。

    “很快就沒了,你再忍忍。”

    “來,就剩最後一點了。”

    喝完藥後,令以明就跟完全沒有發覺令母存在一樣,轉身去拿了一碟點心坐在蘇若洵床邊,“我記得你最喜歡吃這個了,嚐嚐吧。”

    蘇若洵也像是沒發覺令母一樣,看了那塊點心一會兒,輕輕咬了一口。

    不一會兒,蘇若洵就被令以明哄著將那塊點心吃了下去。

    “以明……”令母看了許久,終究是看不下去,“若洵的傷是怎麽回事!”

    令以明置若罔聞,又哄著蘇若洵開始吃第二塊點心,可蘇若洵大概是累了,閉上眼要躺下歇息,令以明見狀,連忙托著她的背,讓她緩緩躺下。

    蘇若洵閉著眼在休息,令以明握著她的手,安安靜靜的守著,仿佛所有人都不存在般。

    令母越看越覺得不妥,又道:“以明,先讓丫鬟伺候著若洵,你先與我出來。”

    這究竟是怎麽了?

    若洵怎麽會傷成這樣,又為何一言不發?

    他…又為何如此怪異。

    見令以明不理她,令母上前去搖了搖令以明的肩膀,令以明還是沒有反應。

    “以明!”

    這到底是怎麽了!一個傷成這樣,一個又像是不知道她是誰一樣,不過是幾天的功夫,這都是怎麽了!

    “娘,你會吵到若洵的。”令以明側頭道:“先出去吧。”

    這是什麽話!

    “你出來!與我說清楚這究竟是怎麽了!”

    令母有些害怕。

    眼前的人是誰?

    她的兒子怎麽會變成這樣?

    明明是麵無表情的,可她怎麽覺得他下一秒就要變成野獸一樣?

    剛才沒注意看,現下她才發覺,他額邊的青筋如此明顯。

    他在忍耐什麽?

    “出去。”令以明又重複了一遍,這回他看了令母一眼。

    他已經竭盡全力在忍耐了,為什麽沒有人明白他的痛苦與忍耐?

    他大約是魔怔了,光是看見她已經不能讓他平靜,他想要緊緊握著她摟著她,他想要她真真切切的給他回應。

    他快要忍不住了。

    他想要回到那個地方,找到連柔,管她是死是活,他都要給她一個教訓。

    他還想去找到蘇政息,問蘇政息是不是一早知道蘇若洵與連柔要做什麽,問蘇政息為何不早些告訴他,然後將蘇政息殺了。

    是的,當了捕快幾年的時間裏,他一直無法理解有什麽事會嚴重到要將別人殺了。

    這下他清楚了,也幾乎要瘋魔了。(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