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爭辯(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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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正剛剛離開奉辰苑之時,便已派出侍衛飛奔至太醫院將所有當值禦醫及蘇瑾傳來阿哥所為福惠診視。因此在雍正禦駕剛到阿哥所,禦醫們隨後便也到了。尚未等禦醫們叩首請安,雍正便急切的說道:“免了免了,都什麽時候了,趕快過來看看八阿哥如何?”

    禦醫們紛紛上前輪流替八阿哥診脈,診脈之後均麵露憂色,彼此暗自交換了一個眼神。最後一個上前診視的是蘇瑾。隻見蘇瑾上前,依然用那些在禦醫眼中至今仍覺十分奇怪的儀器在八阿哥身上比劃了一會兒,先聽了聽八阿哥的肺部,又伸出手輕輕在八阿哥腹部摁觸,當蘇瑾摁到小腹右方的時候,八阿哥卻突然驚叫一聲,滿身冷汗的醒了過來,大喊疼痛,虛弱的哭泣不止。

    殿內禦醫及侍從們均被蘇瑾嚇得麵無人色,心裏暗自懊惱,怎麽偏偏忘了蘇瑾是這麽個莽撞大膽的性格,真不該因為這幾日的平靜相處便大意的忘記了這蘇瑾的危險性,並忐忑的瞄著皇上的神情,生怕聖上龍顏震怒禍及無辜的自己。

    雍正眼見著蘇瑾冒冒失失的弄痛了福惠,連忙心疼的上前探查福惠的狀況,一邊輕聲的安撫福惠,一邊替福惠擦去額頭冷汗。看著自己心愛的小兒子疼痛難忍,麵白如紙,疼的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雍正不禁又是心痛,又是著急,隨即對著蘇瑾怒吼道:“蘇瑾!你剛才在做什麽!不會醫治便滾開,再敢如此放肆,朕定不饒你!”

    蘇瑾卻沒有絲毫畏懼,神色自若的開口言道:“聖上容稟,奴才剛剛為八阿哥診視,發現八阿哥體溫升高,小腹右側有一包塊,且壓痛明顯,根據腹痛的部位,奴才已有了大致的推斷。隻是若想進一步確定病況,還需要詢問服侍八阿哥的內侍幾個問題。”

    雍正強壓著怒火,問道:“什麽問題?”

    蘇瑾問道:“八阿哥腹痛開始之時症狀如何,疼了多久?可有說過是哪裏疼痛?飲食可還正常?可有食欲不振,又或是惡心嘔吐?”

    內侍用眼神詢問雍正,雍正示意內侍回話。隻聽得那內侍回答道:“八阿哥平日裏也常感腹部不適,且經常食欲不振,不思飲食。今日疼得劇烈了些,奴才聽八阿哥提過,說是隻覺得上腹部疼痛難忍,但並未提過右下腹疼痛。”

    雍正聽了內侍的回話,又低頭輕聲詢問福惠覺得哪裏疼痛,福惠伸手指了指小腹右側,卻是不論如何不肯讓人伸手碰觸患處。

    雍正看得心急,卻又聽得蘇瑾說道:“皇上容稟,據奴才判斷,八阿哥得的乃是闌尾炎,需要用刀石之法將患處徹底根除,方能將八阿哥治愈,徹底免除八阿哥日後的痛苦。否則,患處反複發作,若是膿腫之處破裂,膿血則會感染整個腹部,到時候,八阿哥不僅會感到劇烈疼痛,更會危機性命。”

    雍正瞪著蘇瑾,咬牙切齒的恨恨道:“你給朕閉嘴!”

    其實自從經曆過蘇瑾用難以置信卻神奇的方法治愈了那人以後,雍正對於蘇瑾的醫術還是比較認可的。然而與此同時,雍正又難以完全信任蘇瑾,總覺得這個蘇瑾自大狂妄、膽大妄為,做事莽撞而且經驗尚淺。因此雖然雍正將蘇瑾封為太醫,確實有著希望借蘇瑾獨具一格的醫術提升整個太醫院能力的意思,但這並不意味著雍正願意讓蘇瑾繼續用那血腥恐怖的方法去醫治他的至親骨血。

    雍正小心翼翼的將福惠安頓好,吩咐內侍仔細照看,便將一眾禦醫叫到了偏殿。雍正剛一站定,便對蘇瑾怒斥道:“蘇瑾,你大膽!竟然敢當著八阿哥的麵胡言亂語!若是嚇壞了八阿哥,朕定要治你的罪!”

    蘇瑾卻不卑不懼,正色言道:“皇上明鑒,奴才以為,八阿哥雖為孩童,但卻依然有著自己的想法,他也有知曉自己病情的權利。倘若一味隱瞞,反而會讓八阿哥誤解猜測,生出許多莫名的恐懼,反而不妙。倒不如坦然告知其病情,講明醫治的方法。八阿哥聰慧,定能夠堅強的麵對一切。”

    雍正聽後沉思片刻,銳利的眼眸寒光一閃,冷聲的詢問其他幾位禦醫,“你們幾位也替八阿哥診過脈,對八阿哥的病情有何看法?”

    幾位禦醫低頭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其中一位禦醫上前回稟道:“八阿哥素有腹疾,然以前奴才均用藥物、針灸、食療之法緩解了病情。蘇太醫所言之法過於凶險,奴才以為,八阿哥身體金貴,豈能貿然采用此法。不若先用針灸湯藥緩解病情,再輔以食療溫和進補,假以時日,必能使八阿哥痊愈。”

    雍正聽後微微點頭,想到那蘇瑾曾言但凡動用刀石之法均有風險,甚至有些人會撐不過去當場喪命。因此不到萬不得已,心裏自然是舍不得自己的愛子去冒險的。

    蘇瑾卻搖頭大歎不妥,堅持己見道:“假以時日?各位禦醫難道不知八阿哥的病症十分凶險,最耐不得的,便是等待。如不根除病患,反而隻以藥物、針灸保守醫治,八阿哥的病症根本無法根除,在日後必會反複發作,備受折磨,更有可能在任何一次劇烈的發作中危及性命。刀石之法雖看似凶險,但卻是能夠根治八阿哥病症最好的方法,也是唯一的方法。”

    雍正正在猶疑不決之際,卻聽得外麵近身侍衛通傳,說是八爺有事請求麵聖。

    雍正聽後微微一愣,心裏疑惑那人怎麽來了?但卻生怕那人受凍,趕忙喚那人進來。

    隻見那人雖然穿著貂裘錦帽,卻依然被凍得麵色發紅,瘦弱的身子微微顫抖,便有些惱怒道:“朕讓你在奉辰苑好生休養,你偏就不聽。如今更是大膽,竟然在如此冰寒刺骨的天氣走了這麽遠的路,竟然跑到阿哥所這邊來了。要是又染上風寒怎麽辦?你果然生來就是和朕作對的,沒有一次好好聽過朕的話!”

    暮朝望著雍正惱火的樣子,卻是微微一笑,輕聲解釋道:“看皇上走得那麽急,我實在是擔心福惠的身子。不知他現在如何了?可是還疼得厲害?”

    雍正見此時阿哥所有很多禦醫侍從,那人不稱自己四哥,想來也是怕給自己添麻煩,雖然皺了皺眉,倒也沒有動怒,語氣溫和的答道:“福惠現在依然腹痛不止,禦醫們建議像以往一樣用藥物針灸醫治,但蘇瑾卻建議用刀石之法根除病患。隻是,朕曾親眼看著蘇瑾為你醫治,那過程是在是恐怖之極,朕至今仍實在不願也不忍回想。你那時候萬分危急,眾禦醫皆束手無策。朕無法眼見著你漸漸衰弱下去,隻能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同意蘇瑾為你醫治。否則,但凡還有其他一點辦法,朕都不會準許蘇瑾用那種凶險的方法為你醫治的。更何況,事後朕才得知,那蘇瑾並無經驗,隻用過那種方法醫治過一個人,就是你。你能說他成功的治愈了你不是僥幸、不是偶然、不是巧合?

    暮朝側頭想了想,點頭言道:“皇上所慮極是,隻成功一次,的確不能說這種刀石之法便是好的。更何況,我在蘇瑾師父所贈的書中也曾經看到過,刀石之法並未萬能的治病良方,甚至有些惡疾,即便用了此法,也不過使病患多遭些罪,多拖些日子罷了。蘇瑾,你口口聲聲說要用此法醫治八阿哥,可有根據?可有把握?”

    蘇瑾抬起頭,正色答道:“若說其他頑疾,奴才的確並無治愈的把握。然而這一次,奴才卻有九成把握可將八阿哥治愈。因為當年,奴才年幼時所患之疾,恰恰與八阿哥相同。看著八阿哥所受種種苦痛,奴才都記憶猶新、感同身受。師父曾多次對奴才講述過他救治奴才的醫治過程。且因為事關自身,因此奴才格外上心,記得最是牢靠。據奴才的師父所言,當年奴才的狀況已是萬分凶險,好在救治及時,患處尚未破裂,不然以師父的醫術和當時的條件便是動用刀石之法也無法將奴才治愈。師父常說奴才幸運,及時的遇見了他。若是再晚兩個時辰,奴才便回天乏術了。因此,奴才懇請皇上,允許奴才為八阿哥醫治。倘若奴才醫治不好八阿哥,奴才願以命相抵。”

    雍正尚在震驚蘇瑾令人出乎意料的一番話,恰在此時,又有宮人來回報,說是八阿哥腹痛加劇,渾身顫抖、口不能言。雍正聽後著急的帶著眾人返回正殿,隻見福惠麵色蒼白的躺在床上,滿頭虛汗,衰弱的連呼痛的力氣也沒有了,隻能不住的流著眼淚。

    暮朝看著福惠的樣子,便清楚了福惠的病因。福惠所患的確是闌尾炎,而且化膿嚴重,隨時有破裂穿孔的危險。然而除此之外,福惠似乎還有些其他的不妥,似乎是還中了某種讓人虛弱的毒藥。暮朝如今沒有時間理會中毒的事,反而有些擔心若不及時救治福惠,怕是福惠隨時會有性命之危。雖然曆史記載福惠尚有一年多的壽命,然而暮朝為了讓後續的計劃順利進行,必須運用這次機會,讓蘇瑾成功將八阿哥治愈。隻有這樣,才能讓雍正更加信任蘇瑾的醫術,更加認可蘇瑾所用的藥物和醫治方法。這對暮朝來說至關重要,因此這一次的救治隻能成功,絕不可失敗。(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