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勸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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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朝望著雍正焦急的樣子,走到雍正身邊,伸手輕輕拉住雍正的手臂,低聲說道:“四哥,我有些事要告訴你,很重要。請四哥屏退左右。”

    雍正疑惑的望著暮朝,雖然擔心福惠的病情,卻仍然點了點頭,隨後與暮朝來到了偏殿,並吩咐高無庸在殿外守著,不許任何人靠近。

    暮朝凝視著雍正的眼睛,神色複雜,有些猶疑的說道:“四哥,我有些話,想要告訴四哥,但不能告訴皇上。四哥可想聽?”

    雍正聽了那人如此特別的說法,微微一愣,隨後緩和了臉色笑著說道:“在四哥心裏,隻願做你的兄長。每日做君主帝王,整日裏高高在上的,也沒有意思。你有什麽話便說吧,四哥保證,在這裏的隻是你的四哥,不是大清的皇帝。”

    雍正見那人得了自己的保證,仍舊有些忐忑,向來清雅淡然的臉上如今卻滿是不安的神情,心裏便有了些預感,猜想那人定是有些什麽至關緊要的大事要與自己說。看著那人局促不安的樣子,雍正安撫的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又將那人摁到椅子上坐下,隨手倒了一杯熱茶遞給那人,安慰道:“想和四哥說什麽?四哥看你的樣子,怕是有些害怕四哥知道後怪罪於你吧。四哥剛剛不是說了嗎,在這裏的,隻是你的四哥,不是大清的帝王。所以,不管你要說的事是什麽,四哥都會當成家事看待,不會當成國事論處。因此,你不需恐懼、更無需憂慮。當然,如果你現在又改變了主意,不想說了,也不要緊。說與不說,什麽時候說,四哥都不會怪你。”

    聽了雍正的細心安慰,暮朝終於緩和了臉色。手捧著雍正遞過來的茶杯,連喝了三小口熱茶,終於下了重大決心般的抬起頭,直視雍正的眼睛,緩緩開口說道:“對不起,四哥。我對你說了謊話。”

    雍正聽了這個意料之中的開場白,不由自主的笑出聲來,揶揄的笑道:“這個你不說,難道你以為四哥便不知道嗎?你從小到大對四哥說過的謊話,四哥都一一銘記於心,總有一天,是要和你算總賬的。”

    暮朝聽見雍正的調笑,並未露出輕鬆的神色,反而正色道:“我說的不是以前,而是……四哥允我搬至奉辰苑修養以後,我對四哥說了謊話。”

    一言既出,雍正卻是身子微僵,麵上卻仍是溫和道:“哦?什麽時候?讓四哥猜猜,是不是你說的關於那些神秘書籍的來曆?”

    雍正一邊說,一邊細細觀察那人的神情,隻見那人聽到他提及那些神秘書籍,便臉色蒼白,清澈的眼眸中竟然閃過一抹震驚及恐慌,心裏便有了些想法。

    隻見那人低下頭,緊緊的咬著自己的嘴唇,那模樣與小時候說謊話被自己看破後的樣子如出一轍,心裏又是好笑,又是氣惱。正當他想說幾句玩笑話逗逗那人,順便緩和一下氣氛的時候,卻聽得那人低聲說道:“其實,那位神秘的老人,也就是蘇瑾的師父,他與我說過的話以及贈送給我的書籍,並不像我說過的那樣簡單。”

    雍正緊緊的盯著暮朝的臉龐,在暮朝看不見的角度,深邃的鳳眸中閃過一抹銳利的神色,麵上卻仍是溫和淺笑,低沉悅耳的聲音聽起來十分平和,“哦?四哥當初聽你講述之時,便覺得那位神秘老人並不簡單。再加上你交給四哥的那些讓人驚異的書稿,上麵所述之事每每出人意料,使人驚詫莫名。尤其看他傳授給蘇瑾的醫術與其他醫者大為不同,那蘇瑾更是用詭異卻神奇的方法成功的將你救了回來。可見,那神秘老人的確是有些與眾不同的本事的。”

    雍正一邊說,一邊觀察著那人的臉色,不放過那人麵上任何一個微小的神情變化,隻見那人緊皺著眉,麵露憂色,緩緩的搖頭說道:“不止於此。那神秘老人的厲害之處,遠遠不止於此。”說道此處,那人又歎了口氣,抬頭凝視著自己的眼睛,輕輕的說道:“四哥,四哥,四哥……隻怕我也就隻能在此時,再喚你幾聲四哥了。”

    雍正疑惑道:“怎麽會呢?四哥不是說過,會護你一世周全的嗎?你不必擔心,無論發生什麽事,四哥都不會怪你。”

    暮朝聽了雍正的話,輕輕的歎息道:“我怕四哥聽了我說的話,便不會像現在這般關心我,照顧我,當我是親近的弟弟了。”雍正聽了,正要反駁,卻被暮朝輕聲打斷了,“四哥,你不必安慰我。無論你將來是否會怪我,恨我,不願再見到我,我都不後悔今天將這些事告訴你。隻是,希望四哥答應我,無論四哥將來會如何處置我,隻處置我一人便好,此事與旁人無半點幹係,還請四哥放過小十和弘旺。”

    雍正聽那人說得鄭重,便也嚴肅的答道:“好。四哥以大清帝王的身份向你保證。帝王之諾,金口玉言,一諾千金,你可以放心。”

    暮朝聽到雍正的承諾,終於開口緩緩說道:“其實,我原來說我與九弟後來又去見過那位神秘老人和那個孩童一次,之後便再沒見過那兩人,我並未說實話。在那之後,我又單獨見過那位神秘老人一次。由於他送給我的書籍記載之事太過匪夷所思,實在令人難以置信,於是我便偷偷跑出宮,想找到那人問個清楚。那次見麵,隻有我和他兩個人。那老人對我說了很多讓我十分震驚卻又不願相信的話,以至於此後的很長時間,我都刻意的想忘掉這件事以及書中所記載的一切。因此我叮囑九弟不許他向任何人提及我們見過那位神秘老人的事情,與此同時,我也不願意向任何人提起這件事。而所有這一切,正是因為……那老人告訴我的事件以及書籍中記載之事均是發生於未來。”

    “未來?”雍正聽了不禁嗤笑道:“你又如何得知那老人不是在哄騙你?上次你說那書中記載很多竟暗指幾百年之後的事,四哥便覺得匪夷所思、難以相信。想來隻是那老人有些本事,知他人所不知,能他人所不能。但能言未來之事豈是普通人力所為?想來是那老人胡說欺騙你的吧。”

    暮朝聽後卻搖頭道:“不是的。曾經,我也無比希望那個神秘老人是個江湖騙子,又或許僅僅是個能人異士,那麽他所說的一切,也便都是謊言不足為信。隻可惜,隨著時光的流逝,一件件事情逐一在我眼前一一應驗。我隻能無力的看著,看著皇父眼中日漸厭惡的神色,看著額娘身子漸漸衰弱,看著你我兄弟之情漸漸消弭終成對手,看著小九慘死小十失去自由……我曾經想盡辦法卻依然無法阻止它發生。而這一切,那老人都曾經提醒過我。他說我雖生於帝王之家,然而時運不濟,年幼時因出身低微被皇父無視錯待,成年後雖然才能卓絕,然而卻無帝王之命,機關算盡拚盡一切卻終將一無所有,最後隻能被禁高牆,淒涼慘死。四哥,我不服過,我抗爭過,然而,沒有用。所有的一切都如那神秘老人所言一一發生。而且,那老人還曾預言,說我的命運不可改變,然而卻是因為遇見了他,或者還有一線生機,隻要抓住了這一線生機,便可度過命中的大劫,此後會如獲新生,並且還會因此救活很多人的性命。我原本不信,直至我在宗人府食不下咽、日日嘔血,即將彌留之際我卻突然很不甘心!我不甘心即將按照那老人預言般一步步死去,也不甘心我竟沒有機會用我所知所得為國為民盡一份力。所以,我拚盡最後一絲力量,勸服了侍從,得來了與你見麵的機會。從此,一切都改變了。當我被蘇瑾救活,蘇醒過來的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那老人和我說過的最後一句話,他說,我這一生,會不止一次的陷入死境。然而,隻有置之死地,才能重生。”

    雍正聽了暮朝的話,內心震撼無比。知曉未來之事,那會是一種什麽樣的力量?若那人真的知曉未來,又到底對未來之事了解到什麽程度?那人既然瞞騙了他這麽久,又為何在此時對他全盤托出,那人到底想要做什麽?

    無論雍正心裏如何糾結,麵上卻是看不出一絲情緒波動。室內一陣尷尬的沉默。雍正見那人說完,隻是低下頭,不說話,也不看他。雍正想了想,語氣和緩的開口說道:“你說的這些事的確讓人震撼,但是四哥想不明白,你為何會害怕四哥怪罪你呢?”

    雍正見那人聽了自己的問話,身子一僵,半晌才言道:“四哥不會怪我當年知道那許多波折,卻沒有告訴你嗎?倘若我告訴了你,也許十三不會被皇父圈禁,也許還能救得弘暉的性命。四哥不會覺得我是不祥之人?不會厭惡我、覺得我可怕、不想再見到我嗎?”

    雍正聽後,卻是溫和一笑,“你也說了,你努力過,但根本無法改變什麽。那個神秘老人不也說過嗎,說你命運不可改變,既然如此,四哥又怎麽會怪罪你?更加不會厭惡你、不再見你。隻是,既然這些事讓你這樣痛苦不安,為何現在又要告訴四哥?想必換了任何一個人,遭遇了這樣匪夷所思的事,也自然不願再提及。你即便不說,四哥也不會怨你的。”

    暮朝卻說道:“我原本是想過一輩子也不告訴任何人的,隻當那件事沒有發生過。然而,剛剛我看到福惠虛弱痛苦的樣子,我很難過,也很內疚。我原本可以救他的,我若不說,他也許就會像其他人一樣,一步步的按照那老人書中所言離去。我不要再過這樣隻能眼睜睜看著卻無能為力的生活了。既然那老人說過在我度過命中大劫後,會如獲新生,並且還會因此救活很多人的性命。我想,這也許是意味著,我終於可以用我說知道的東西,改變一些人、一些事,使一些悲劇不再發生。那牛痘之法便是那老人贈送的書籍中所提,四哥不是說過已經找人在試用此法了嗎?效果如何?可曾有人因此喪命?”

    雍正低頭沉思片刻,緩緩搖頭道:“至今為止,種過牛痘之一百二十七人無一人患上天花,或是因此喪命。”

    暮朝欣喜的點頭道:“那便是了,看來,那老人贈送的書籍中記載天花可以靠中牛痘來防治的確是真的。但是,據那書中所言,牛痘被用於防治天花是近一百年之後的事情,咱們現在既然能夠將此事提前,便說明了有些事情是可以改變的。”

    雍正似乎想到了什麽,忽然問道:“那書中可是提過福惠的事?”

    暮朝麵露憂色,語氣悲涼,“雖沒有確切的時間,然而,那書中曾言福惠年幼即因病夭折,之後並未序齒。”

    雍正心裏即便有所準備,可是親耳聽到仍覺心痛難忍。此時,暮朝忽然站起身走到雍正麵前,握住雍正的手臂誠懇言道:“四哥,讓蘇瑾為福惠醫治吧。既然蘇瑾能治好我,而蘇瑾又是那神秘老人的唯一傳人,我相信,蘇瑾定然能夠將福惠的腹疾治愈。既然那老人曾言,從我成功的度過大劫之後,便可以救活很多人。天花惡疾都可以靠牛痘預防,我想,我能救活的人裏,定然也包括福惠。”

    在暮朝的勸服下,雍正終於點頭答應,允許蘇瑾為福惠醫治。由於上次的經曆,雍正對於是否要在蘇瑾醫治過程中在旁觀看有所顧忌,暮朝卻主動要求帶著兩位禦醫替雍正好好照看福惠,雍正糾結半晌,終於答應。

    然而正如暮朝所言,蘇瑾這次醫治十分順利,竟是比上次醫治還快了幾分。當蘇瑾完成醫治,欣喜的稟報雍正此次治療非常成功,八阿哥以後再也不會受此病痛折磨。雍正坐在福惠床邊,一直等到福惠醒來。當雍正見到福惠蘇醒後,雖然麵色蒼白依舊,但除卻刀口有些疼痛,其餘均無不妥,也有了幾分精神。雍正終於欣慰的重賞了蘇瑾,至此算是肯定了蘇瑾的醫術。

    暮朝回到奉辰苑,已是夜半時分。今日折騰了一天,暮朝也深感疲憊。躺在床上不多時,便沉沉睡去。原本想要一夜好眠的暮朝,卻是又做了噩夢。然而此噩夢並非以往那種種重現過去穿越苦難經曆的夢境,而是像上次一樣,暗指未來。

    暮朝悲慘的發現自己又變成了黑發黑眸、長發迤邐的少女模樣,所處之處卻不再是清冷寥落的奉辰苑,而是明黃錦緞、裝飾華貴的帝王寢宮。暮朝驚訝的望著自己身上包裹著華麗錦被,惶恐的發覺錦被之下自己竟是未著寸縷。暮朝瞬間臉色泛紅,心裏湧起濃重的不安,清麗的眼睛四處查看,希望能找些衣服蔽體。恰在此時,卻見身著明黃寖衣的雍正緩步行來,冰冷銳利的鳳眸冷冷的看著自己,語氣淡然的說道:“你欠朕一個兒子,朕要你,現在便賠給朕。”

    暮朝大驚失色,驚慌道:“什麽兒子?”

    雍正卻沒有理會暮朝的問話,隻是欺身上前將暮朝抱在懷中,俯下身親吻暮朝雪白的脖頸,暮朝又羞又惱,伸手想要推拒,卻一不留神被雍正抓住機會一把將包裹於暮朝身上的錦被扯開。暮朝嚇得臉色蒼白,想要用異能抗拒卻絕望的發現自己的身子虛弱無力,根本無法推開強勢的雍正。雍正右手將暮朝的雙手反剪於身後,有力的手臂將暮朝緊緊攬在自己懷中,左手不住在暮朝身上來回撫觸,雖然溫暖依舊卻讓暮朝覺得冰寒刺骨,心急之下驚出了一身冷汗,瞬間便驚醒過來。

    暮朝驚慌的坐起身,緩和半天仍然氣息不穩。

    這剛才的夢到底是什麽意思?這一次次預言未來的夢為何都明確的表明了自己的確是親自來到空間外參與了曆史。這怎麽會?怎麽可能?還有,雍正說她欠他一個兒子又是什麽意思?這兒子是指誰?是弘時?還是福惠?說起弘時,他已經久未見過了。而福惠的病情明明今日已有所好轉,不但蘇瑾替他治愈了腹疾,自己也趁機借由安慰福惠握住了他的手,動用治愈異能為他清除了體內的餘毒,那孩子應該從此健康平安才是。難道說還會發生什麽意想不到的事令福惠身處險境?暮朝百思不得其解,心裏一片紛擾煩亂,糾結了原本優雅溫和的麵容。(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