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修仙的學府，易府卻很是人性。所有課程皆是在小年之前結業並進行考核，寂如月著實忙乎了一陣子。

    時至臘月二十三小年這一天，易府的諸多弟子都已收拾完了行裝，返回家鄉過年去了。易府便出奇地安靜下來。

    寂如月無家可回，自然是留在了靈浮山上，潛心修煉，奈何一大早門就被人敲得咚咚響。

    寂如月開了門，竟然看見周敦扯著錢坤站在她家門口。

    錢坤被周敦抓著，一個勁地大呼小叫：“姓周的你趕緊給我放手！不就是一兩銀子麽，天乾閣的弟子怎麽會在乎這點小錢！喂喂，你抓得我很疼！啊啊，手要斷了……”

    “什麽事？”寂如月揉揉眉心，吵死人了，真受不了。

    周敦憨憨地對她一笑，把錢坤往前一推，指著他道：“聽說這小子坑了你一兩銀子，我帶著他來還銀子的。”

    寂如月搖搖頭：“終究是我用壞了他的劍，賠他些銀子也是應該的。”

    “你看你看，我都說她不會在意了。”錢坤理直氣壯地一叉腰，衝著周敦哼了一聲，昂首闊步地就要走。

    “你，你這臭小子！”周敦眼見著錢坤走，卻又不能再阻攔，氣鼓鼓地一跺腳，把頭扭到一邊。

    “慢著。”寂如月不慌不忙地叫住錢坤，接著緩緩走到錢坤麵前，笑道：“賠你是應該的，可是呢，我回來之後又問了問，實在覺得一柄下品凡器，最多就值一錢銀子，再加上那幾個問題，頂多給給你二錢。”她把手往錢坤麵前一攤：“多的還我。”

    錢坤惡狠狠地看著寂如月的手，那眼神恨不得把她手上的骨頭咬下來一塊。

    寂如月見狀挑了下眉，恍然道：“哎呀，不對，是我算錯了。本來那麽一柄破劍兵器庫裏是隨便取的，給你一錢銀子實在是虧。幾個問題就是幾句話的事，同是易府的弟子，幾句話還要錢真是太見外了。”

    說著她把臂一抱，臉色也冷下來：“上次在火離閣，你欺我是外人，這次，是不是該連本帶利的還回來？這樣一算，你該還我二兩才是。”

    錢坤咬牙切齒的瞪著她，連退了好幾步，才道：“你別欺人太甚，小心我告到景掌閣那裏去。”

    寂如月揉揉太陽穴，漫不經心的道：“我隻是說說而已，你倒當真了。景掌閣若是真責問下來，我怕原告會成被告。”

    

    錢坤臉色又是一變。寂如月勒索他還不是事實，可他勒索寂如月，是不爭的事實。他看著寂如月，來回磨牙：“你又沒有證據。”

    寂如月卻不理他，自顧自看向一邊呆若木雞的周敦：“周兄，上次說好要好好招待你給你賠罪的，不過今日小妹實在是沒什麽準備。難得可以光明正大的下山，不如去靈浮鎮上采買一番？”

    “啊？”她這話題轉變的太快，周敦一時沒反應過來，訥訥的道：“好、好啊。”

    寂如月一笑，又對著一旁正兀自咬牙切齒的錢坤道：“今日本姑娘心情好，便不為難你了。”

    “切。”錢坤表示對寂如月的“放過”毫不稀罕。

    說著寂如月便和周敦往傳送陣那邊走。走到傳送陣時，寂如月看見錢坤也在後麵跟著，不由地挑了下眉。

    錢坤見了忙解釋道：“喂喂，你看什麽看。我又不是跟著你們。難道這路就隻準你走啊？”

    這……怎麽感覺都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寂如月似笑非笑，有些玩味的盯著錢坤看。

    錢坤麵色尷尬地怒視寂如月，對視了十秒，他終於還是沒忍住：“你們真是頭發長見識短，今天是小年，靈浮鎮一年一度的年集，不管是普通材料，還是奇珍異寶都會到此處販賣。本小爺當然要去采買的！”

    他又有些得意的道：“哼，你們今天算是賺到了，本小爺砍價的本事可是一流的。念在是同門的份上，本小爺可以收費幫忙砍價。”

    寂如月身上沒多少錢，本是不準備買東西的，這次下山，則含了其他的目的。一則可以細細打聽那個林又雪的事，二則，她也想去看看計叔和林文衡林文棟了。入了易府這麽久，她還不曾向他們報個平安。

    但帶上錢坤似乎也是沒什麽壞處的，於是三人結伴而行。

    出了傳送陣，已是在靈浮山下了。一路上他們有一句沒一句聊著，周敦不怎麽說話，倒是錢坤八卦著易府裏的傳言，寂如月答的有些敷衍，卻始終沒機會問林又雪的事。

    眨眼間就到了靈浮鎮外。乾坤對靈浮鎮甚是熟稔，帶著二人就往一條平日裏十分冷寂的街上走。到了那街上，寂如月終於體驗到什麽叫摩肩接踵，什麽叫項背相望。

    這原本冷清的接到上這日卻兩側擺滿了各種攤位，有賣靈草靈藥靈石材料的，也有賣奇兵異器的，還有賣書畫丹方的。隻有想不到，沒有賣不到。

    來這裏買東西的人也是各式各樣，有凡人，有修士，也達官貴胄，也有平民百姓。

    寂如月往裏瞧去，她突然一驚。

    重重人群縫中，林又雪仰著頭，手裏拿著什麽，正衝身邊的人笑。而她身邊的人，一身粗布麻衣的精短打扮，隻是個普通凡人的樣子。隻是那背影分明眼熟的緊。

    再一恍，她們又沒了蹤影。

    寂如月心中一急，便要往人群裏追去。

    誰知這時錢坤突然拉住她，若有所思的對她上下打量一番。

    寂如月還沒明白他在看什麽，便被乾坤拉著往其他街上走。寂如月在靈浮鎮待過許久，自然知道那條街隻是普通的雜貨街。她不由滿臉問號。

    三人路過一家布店，錢坤倏地停住腳步，轉頭往那店裏望去，小眼睛滴溜溜的一轉。“便是這家吧。”

    “怎麽了？”寂如月也跟著停下腳步，往那屋裏看。

    錢坤轉過頭來不由分說地就把她拉進布店，揚頭指指店鋪裏掛的衣服，“你挑一身換了吧。”

    寂如月不明所以的看著他。同樣，後麵跟進來的周敦也不明白是怎麽回事。

    錢坤仰著頭，從鼻子裏哼出一聲：“笨！”然後指著寂如月衣角的雲狀花紋：“你當那一街賣奇珍異寶的商家都傻麽，你穿著這一身有錢人才有資格穿的衣服，不是等著挨宰？趕緊買身衣服換了。”

    這話說的倒是在理，雖然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可總不好連累周敦花冤枉錢。隻好仰起頭將布店的衣服看了一整圈，才在角落裏發現身青碧色的紗衣。

    寂如月緩緩走動幾步，才瞧見紗衣的衣擺上一隻飛鳥直衝雲霄，隨著光線和視角的變動，飛鳥若隱若現，仿佛已衝入雲中。這衣服縫製精細，花樣獨特，寂如月不由的多看了幾眼。

    店家看出寂如月對這衣服喜歡，趕忙笑著迎上來：“姑娘真是好眼力。那一件可是內人花了七天七夜縫製出來的，上麵的青鳥暗紋也是鎮上最好的繡娘繡的，隻是……”他有些為難的道：“這一件是位仙人定製的，姑娘若是喜歡，不如也定做一件？”

    聽罷，寂如月搖了搖頭，她身上的錢不多，如此貴重的服飾又怎能買的起。而且，錢坤帶她來買衣服，本意就是越低調越好，若是買了如此奢華的衣服，反而違背了初衷。

    寂如月有些遺憾的淡淡一笑：“既是這樣，我便挑別的吧。”

    “何必再選，你既然看上了，那就送給你吧。”

    這嗓音清越淡然，儼然玉石之音。（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