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作霖去聽音樂了，我們也扯點閑篇。

    黎天才這個人已經反複提到多次。你知道嗎？在民國後期，黎天才比張作霖更有名氣，幾乎家喻戶曉，這是為何？可能嗎？

    借故事的間歇，我們要簡單介紹一下。因為此人的曆史具有傳奇色彩，他的一生跌宕起伏，不需要修飾就相當於小說的素材。我們的書不是為黎天才作傳，因此，隻是提綱挈領說個大概。

    黎天才，山東人，原名李經天，後改名李渤海。“黎天才”三字初為其筆名，投奔奉係之後開始當做常用名，因此在我們的故事中他就是這個名字，他還有其他的名字就不說了，人物複雜，名字也複雜。

    其人的特點是活躍、工作能力強、文筆好，寫得好文章，還寫得一手好字，可以算半個書法家，資料上說“書宗北魏”，就是擅長魏碑體的書法。

    隻要拿出一個事實就能說明問題：黎天才能夠得到李大釗、張作霖、張學良、周恩來、蔣介石這些差異極大的人物的欣賞和青睞，那就不是一般人物。

    他早在“五四運動”時期就參加了各種革命活動，與李大釗、羅章龍、張國燾等這些老革命熟識，並成為李大釗的左膀右臂，當然也就成了共產黨員，並逐漸的成為了共產黨北方地區的高級幹部。

    1927年，李大釗遇難，黎天才接任了李大釗的職務——中共北京市委書記。

    這裏要說一句，李大釗是被張作霖處死的，其中也有很多複雜的原因，總之張作霖是個反動軍閥，他殺害李大釗是反動本性的大暴露，反動透頂。

    當時北方的共產黨有前後三巨頭的說法，前三巨頭為首的是李大釗，另兩人是羅章龍和張國燾（後來黎天才與羅章龍關係密切），而後三巨頭為首的就是黎天才，由此可見黎天才在共產黨內的地位是很高的，不是普通的小卒子。

    其後不久黎天才也被捕入獄。剛剛入獄的黎天才便遭受雙重意外：一、外麵的其他中共黨員不肯搭救他（共產黨員的身份是秘密的，隻要不暴露，搭救也不難）；二、監獄裏麵同案的新任市委書記王某人很快出賣了他。

    於是，黎天才的真實身份暴露了，這很危險。

    可是反動的張作霖不但沒有殺他，反而收買他進入了奉係，這是為什麽呢？我們分析可能有兩個原因：其一，共產黨的活動主要還是在南方，作為東北的軍閥與共產黨沒有什麽仇怨，蔣介石屠殺共產黨人與他張作霖沒有什麽關係，他也不會去響應，何況當時張作霖與蔣介石還是敵對的呢？其二，北京當局編入李大釗案的“蘇聯陰謀文證案卷”中有一份報告是黎天才所寫，由於文章寫得好，李大釗極為重視，因而得以保留，後隨著李大釗被捕而落入北京當局之手。這篇文字顯示了黎天才的才華橫溢，看過這篇報告的張作霖和楊宇霆極為賞識黎天才的“為人和才幹”。反動軍閥看共產黨的文件能夠產生欣賞的效果，就可以推測：那文章定然出色。現在張作霖得到報告，說是抓到了黎天才，他喜出望外，下了大力氣招攬他。

    共產黨方麵根據某人的口供定他為叛徒，那口供說：由於黎天才的出賣，有六十多名共產黨人被殺（這個口供害了黎天才兩次，最後被證明是假的）。另一方麵是張作霖的真心招攬，走投無路的他就投入了奉係，被留在北京公安局政訓部任秘書兼宣傳科長（這是個情報部門），並把名字改成“黎天才”，從此開始為東北軍效力。如果不走這條路，他的生命難保，那一方麵殺叛徒可是從來不手軟的。

    以上是皇姑屯事件之前，屬於已經發生之事。以下屬於原本曆史上的故事了，在我們的故事中就未必會如此了。

    張學良上台之後，他逐漸被重用，成為張學良倚重的心腹謀士，主持東北軍係統的情報網兼幕僚。黎天才與中共地下組織北方特科、中國國民黨複興社等均有聯係，遊刃於方方麵麵之間，有多重間諜的嫌疑。

    1931年1月，“中共中央非常委員會”成立，羅章龍被選為書記。“北方非委”隨即成立，黎天才當年的中共黨內同事大都是“北方非委”的成員，都認識，很熟悉。轉來轉去，他又悄然成為“北方非委”的特殊成員，又開始為共產黨效力。同年2月，“北方非委”遭到破壞，“非委”的一批骨幹人員被捕。張學良將這一案件交由黎天才審辦，他身在曹營心在漢，便暗中釋放了他們，他的這份功績成了他最後翻案的本錢（遺憾的是，翻案時他已經死了二十年了）。

    在黎天才的幫助下，“非委”的部分骨幹也進入了東北軍，建立起秘密支部。由此可以斷定，他起碼是雙重間諜。

    1933年，張學良找借口增設豫鄂皖剿總政訓處專職副處長，以黎天才充任，是典型的因人設職。由此開始，黎天才進入了國民黨的高層，因而也就結識了國民黨方麵的人物，其中包括蔣介石。

    西安事變前夕，“非委”領導人羅章龍在開封河南大學教書（掩護職業），東北軍“非委”支部中以黎天才、吳雨銘、李希逸為核心，接受羅章龍的領導，黎天才又正式的回到了共產黨內，成為黨的高級幹部。吳雨銘等“非委”骨幹人物也都因他而掛職於國軍的政訓處（情報機構）。國共兩黨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呀！

    此後的曆史中記載了黎天才為共產黨做了不少的革命工作，我們就不一一列舉了。

    西安事變是黎天才一生中最閃亮的一筆，因此多用些筆墨記錄之：

    蔣委員長由南京飛抵西安。一日，他召見黎天才，蔣介石說：“數年來，我一直把你看作是我的同誌，是我的學生。”表示很賞識黎天才。接著，他嚴厲譴責張學良反對內戰、一致抗日的主張：“你知道張副司令究竟是何居心，要幹什麽？”

    他們談話長達一個半小時。剛回到家中，黎天才就接到張學良的電話。他趕到張公館，張學良說：“你不是勸我要做獅子、不要做綿羊嗎？我現在回答你，從今天起，我要做獅子了。”張學良授權黎天才負責整個行動的宣傳工作，動手起草通電。黎天才成竹在胸，迅速完成了通電的草稿。這就是關於救國八項主張的“張楊通電”，八項主張的核心就是團結抗戰，其內容從略。西安事變當天便向全國發出。黎天才起草的這份通電，提升了西安事變的意義，把事變引向聯合抗日的方向，對於當時的中國意義重大，這是政治家的大手筆。

    事變後趕來西安的中共方麵的周恩來，讚許通電顯示了西安事變的曆史意義，周恩來說：“如果沒有這種內容的通電及其八項主張，事變的意義，將來在曆史上混沌了。”

    當周恩來得知黎天才是通電起草者後，他對黎天才說：“很好很好，幸好你在這裏。”言辭不多，分量很重。

    12月25日下午，張學良親自陪同蔣委員長乘飛機離開西安。五天後，黎天才不顧危險飛往南京，代表西北三方探視張學良，隨即被戴笠軟禁，成為東北軍中繼張學良後被南京方麵軟禁的又一人。

    戴笠曾就扣押黎天才之舉做過解釋，“天才兄恢複自由……一時尚不能辦到。”等等。

    不久，蔣發表了《西安半月記》，開篇“痛切誡斥”的第一人就是黎天才。日記數百字，從略。

    我們為什麽提這篇日記內，因為它被選入民國的中小學生讀本，每一個學童必讀，由此，黎天才名冠天下，幾乎成了家喻戶曉的人物。

    1937年全麵抗戰爆發，黎天才獲國民政府保外就醫的許可，恢複自由。

    此後他留居上海，改頭換麵，經營工商業成了經理、董事長一類的人物，當然名字也換了，成了王某某，他也曾尋找組織繼續工作直到解放後。

    解放後，1955年5月，黎天才在上海被捕入獄，罪名是“叛徒、反革命”，證據就包括前邊所說的北京被捕出賣同誌那一段，1958年被判無期徒刑，1961年8月7日病死於獄中；1981年上海市地方法院撤銷原判，予以平反，隻是黎天才已經死去了二十年。

    真是傳奇的人生啊。

    張作霖明知道黎天才是共產黨人，卻任命他為自己的情報官員，也沒有逼迫他脫離共產黨，更沒有逼迫他寫脫黨聲明一類的，對他很信任，在今天看來是不是有點奇怪？但這是曆史事實。

    張學良明知道他是共產黨的人，也同樣委以重任，使得他成為東北軍一係的高官，並進入國民黨的高層。

    曆史上有很多事情是我們想不到的，難於理解。我再說一件事情也是很出奇的：“陳獨秀與張作霖是義兄弟”。這個你信嗎？這可是事實。張作霖沒有把共產黨當做敵人，與陳獨秀有很大的關係。

    很多人都知道張作霖出身於土匪，他脫離土匪轉變為官軍的關鍵人物是時任新民府知府的陳衍庶。衍，音yan。

    陳知府當時正組織兵力進行剿匪，他認為張作霖雖為土匪，但他是為環境所逼，同時，認為張作霖雖然魯莽，但為人機敏勇猛，於是收編了張作霖。這樣，張作霖便成了清軍營官，就任新民知府巡警馬隊幫帶，負責知府的安全保衛。成了知府大人陳衍庶的貼身保鏢。

    陳知府因剿匪有功，後升為洮南鎮守使，張作霖也就跟隨到了洮南。他在陳衍庶身邊日久，體會到了讀書人的風貌，知道了讀書的好處，隻恨自己少時沒讀書。同時，他又感到陳大人平易近人，待人和善，才華出眾，令他敬佩。於是，他萌生要拜陳大人為義父的念頭，以便受教於他。

    陳衍庶是陳獨秀的叔叔，陳獨秀過繼給叔叔，因此，陳衍庶是陳獨秀的繼父。

    一次，陳大人在書房裏親自教嗣子陳獨秀讀書，張作霖看在眼裏，羨慕不已，不禁身不由己的向知府大人麵前一跪，連磕了三個響頭懇求道：“陳大人開恩，小人幼年喪父，沒有讀什麽書，請大人收小人為義子，教小人讀書識禮！”

    善待下人的陳衍庶想到，張作霖為人機靈，是自己可信任的貼身保鏢，同時，他要求讀書識禮也是善舉。於是陳衍庶欣然點頭同意，收張作霖為義子。這樣，張作霖與陳獨秀就成了義兄弟。

    此後，張作霖與義弟陳獨秀一起讀書。陳獨秀聰慧過人，張作霖對義弟陳獨秀也很敬重。陳衍庶親自給他講解《增廣賢文》之類的啟蒙讀物，手把手地教他寫字。

    張作霖的那點文墨就是這樣學來的。

    這就是張作霖和陳獨秀的一段兄弟情誼兼同窗學友。

    日後陳獨秀成了共產黨的領袖，張作霖成了國家元首，但是他們的這份兄弟情誼是永存於各自的心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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