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7日，日本國內閣的會議還在進行之中，到會的軍人都是高級軍官，這種地位的人按說是不應該胡說八道的，但是日本國一年來連續的失利讓日本人普遍的情緒化了，特別是日本軍隊中普遍存在的狂躁、不甘和絕望，這就使得他們很容易失去理智。

    首相濱口雄幸不得不重新閱讀畑英太郎的電報，清楚的擺明眼下滿洲戰場的狀態，讓與會者恢複一點理性。之後他補充說道：“在滿洲海城一線的戰場上，關東軍四個師團的兵力隻剩下了四萬人，火炮、坦克等重裝備損失殆盡，輜重全部丟失，後勤運輸線中斷。而奉軍昨日的炮擊反映出其南線的部隊光是重炮就不低於100門，其他方向的奉軍還沒有參與進攻。根據情報，在遼河平原上有奉軍的主力炮兵師，重炮在200門以上，如果這個情報是真的，已經進入平原的關東軍還能有什麽作為呢？這還沒有計算奉軍的空軍力量。我大日本帝國無論是海軍航空兵還是陸軍航空兵，目前已經沒有任何參戰的能力了，縱然有飛機也沒有飛行員。帝國的海軍是強大的，可是進不了渤海。支那奉軍的海軍很弱，沒有遠海作戰的能力，但是在他們的內海和近海有空軍和大量的魚雷艇，這是我們艦隊的克星。我帝國先後已經有多少艦船損失在滿洲的近海？

    另一方麵，即便我們保持著為關東軍補給槍炮彈藥的通道，你們知道不知道，我日本國還有多大的財力可以支援前線呢？我日本國還可以動員多少軍火到前線？日本國內的財政已經枯竭，前一段的作戰基本上是動用帝國的戰略儲備來支撐著戰爭。如果現在有敵軍登陸我本土四島，我們的守備部隊幾乎是赤手空拳，因為他們沒有必要的裝備，更沒有多少彈藥。這是多麽危險的狀態呀？”

    說道這裏濱口雄幸有些哽咽，說不下去了。

    森恪接過了話題說道：“諸君每日吃的是什麽飯，大家都自己明白，我們高官尚且如此，日本國民呢？民間已經有餓死人的情況了，帝國的財政已經崩潰。你們知道嗎？我們鋼鐵業的主要原料中，英國、美國廢鋼的進口量已經極大地萎縮，其原因是西方人要求我們必須付現金，因為我們累計欠的國債太多了，舊債無力償還，則不能再舉新債。滿洲、朝鮮的鐵礦石、煤炭全部斷絕......”

    是啊，日本國從去年起（皇姑屯刺殺案之前），就是第一欠債大國，欠著一屁股的債務，舊債不還，還想賒欠，誰也不是傻大頭，何況英美的西方世界也正處於經濟危機的深淵之中，再有兩三個月，就是金融大崩潰，誰的日子也不好過，不上門討債就不錯了，還能讓日本國繼續借債？

    發動戰爭的最終目的就是戰爭的紅利，日本國這一年來，光是發動戰爭了，軍費像流水一樣的付出，卻沒有一分一毫的回報。這種狀態不要說關東軍被困在遼南，就算是作戰順利，在沒有回報的情況下，也是打不下去了，同樣要撤軍。曆史上，日俄戰爭打了一年，日本的經濟就崩潰了，俄國人隻同意割地（中國和朝鮮之地），拒絕戰爭賠款，導致了日本國的全國大騷亂。

    在這種情況之下，日本軍人再狂熱，也要麵對現實。日本內閣決定通過英國、和南京國民政府的斡旋，來謀求關東軍和平退出滿洲，代價是放棄日本國對關東州的所有權。

    結果是殘酷的，日本人咽不下這口氣，他們都在努力的尋找報複的手段。

    這些都是日本國的一廂情願，他們就不想一想，東北軍、張作霖能答應放過關東軍嗎？日本人隻是覺得自己吃了虧，覺得主動退出滿洲、放棄旅順大連好像給中國人多大的優惠。他們就沒有想一想兩次企圖殺死張作霖，這後麵的一次絕對是日本的國家行為，張作霖已經恨得咬牙切齒，關東軍現在就是東北軍嘴裏的肥肉，人家願意吐出來嗎？天下沒有一廂情願的好事。

    “首相閣下，我帝國海軍乃遠東第一強軍，在對支那的戰爭中雖有損傷，尚無關大局。我帝國有能力封鎖支那的海疆，令其窒息。自帝國本土到台灣，這一串島嶼，配合少量的海軍力量即可達到封鎖的目的，而南中國海上隻要取得海南島就封鎖了支那的南部海疆。這輕而易舉就可以辦到，為什麽不能采用此國策？”

    說話的是荒木貞夫，他現在是日本陸軍大學校長，曆史上也是侵華的甲級戰犯。

    濱口雄幸答道：“這是帝國經常考慮的長遠戰略，但是此時尚不可執行。第一，我日本國沒有對中華民國宣戰，封鎖非交戰國的海疆，在法理上站不住腳，西方的列強就會以此為根據進行幹涉，因為西方人也有在華利益，有利益又有理由他們當然要幹預。而帝國渡過眼前的危機還要依靠英美列強，現在也不能與英美等西方國家起摩擦。第二，如果我們單單的封鎖黃海，封鎖滿洲，由於我們與滿洲處於戰爭狀態，道理似乎講得通，西方列強也不好直接幹預。可是，滿洲的張作霖與中國的南京政府並不是敵對的關係，而且他們關係還比較友好。因此上，這種封鎖是無效的，滿洲的貨物可以通過南中國的港口和他們的鐵路保持暢通。第三，英國人在遠東的海上力量不強，可是美國人的太平洋艦隊就在夏威夷，一旦美國人以利益受損為由進行幹預，其太平洋艦隊是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我帝國海軍沒有必勝的把握。第四，我們的海軍的確很強，可是現在的國情，我們的艦隊還能開出去嗎？輜重補給軍費等等，帝國拿不出來，沒有軍火的軍艦開出去有何用？”

    森恪補充說道“據海軍報告，海軍大量的艦船都過了保養大修期，需要進船廠刮船底維護保養，都因為缺少資金而在拖延，這些船都在帶病航行，它們能作戰嗎？所以說，海上封鎖，僅僅是停留於我們的戰略備用文件中，現在是無法執行的。”

    日本國惡劣的經濟狀況，讓他們背上了沉重的包袱，其實濱口還是沒有說出全部的實情，僅僅煤炭一項日本國就不能保證給一支艦隊以充足的供應。此時的船隻動力全部是蒸汽機，某些大型戰艦，如航母、戰列艦、重巡洋艦等，都需要優質煤炭才能夠啟動航行。這種優質煤炭第一來自中國的東北，第二來自美國的所謂“白煤”。東北的資源斷了，沒有資金美國能白送給你煤炭？

    ......

    羊角峪前線。

    在一個三麵環水的高地上有很多躲避洪水的日軍人群，鬼子兵的士氣低落到了極點，有坐著的、有躺著的，沒有人交談，他們正在望著濤濤的洪水發呆。自從他們登上滿洲的土地以來，除了挨餓就是躲避空襲，千難萬險地來到了這裏又遇到了堅固的要塞，還能收複奉天嗎？日軍的官兵們都失去了信心。

    在濤濤洪水的聲音中，又傳來了類似火車風馳電掣開來的嗚嗚的吼叫聲。

    “重炮！”

    “敵襲！隱蔽！”

    都是軍人，他們聽出是重炮的炮彈聲音，可是如何躲避炮擊？山崗上到處是人，他們的周圍是洶湧奔騰的洪水，無處躲無處藏，就地臥倒是唯一的辦法。

    炮彈落在水中，激起了衝天的水柱。這是火炮的試射。隨後經過校正的炮彈越來越密集了，這一處山崗和它周圍的水域被覆蓋性的炮擊。炮彈的爆炸點從左到右，從前到後，一排一排的爆炸，小小的山坡被反複的耕耘了多遍，這片高地的標高恐怕要降低一米。沒有任何防護的日本鬼子就沒有幾個活著的了。

    持續了二三十分鍾的炮擊總算停止了，從一側的山中又衝出一隊東北軍的士兵，端著衝鋒槍和上了刺刀的步槍，也有三米長的長槍來到了這一處戰場，他們是來補漏、補槍的。

    這種炮擊，在羊角峪前的山穀中不斷的上演著。

    好不容易等到洪水退去，重新收攏起來的日軍，按照命令開始向三家子方向移動。雨停了，但是地麵泥濘，艱難的行進中還有不時的炮擊。

    南邊的東北軍第六軍大部隊壓上來，周圍的東北軍小部隊給予配合，壓迫日軍的殘兵敗將通過三家子向海城移動。

    到天黑下來的時候，關東軍殘部終於到了海城以南的丘陵地帶，他們不能繼續前進了，因為前方的遼河平原還是水鄉澤國。他們隻能就地紮營，暫時安頓下來。睡覺可以，想吃飯辦不到，因為輜重全部丟失，少的可憐的糧食，現在全部斷絕了。

    這支關東軍的殘兵，其北麵是海城要塞，事實證明日本鬼子是打不下來的，他們過不去。他們的背後，就是東麵，是跟隨過來的第六軍。他們的西麵是洪水泛濫後的平原，並且有東北軍主力第一軍和第五軍一部以及司令部直屬的第一炮兵師。隻有南麵是敞開的，那是退回旅順的方向。

    關東軍陷入了絕境，唯一的希望就是等待日本國的外交努力，如果能夠像第6師團那樣“和平退出”就是最好的結局了。

    ......

    日本國的海軍能不能封鎖中國的海疆？這個問題日本人在考慮，東北軍也在考慮。

    東北軍政府的外交廳長顧維鈞被招到承德，準備實施四川、雲南、緬甸直到印度的鐵路修建方案。

    此時的雲南、四川（所謂的川南部分，實際上屬於西康省）還在眾多的軍閥手中，是蔣介石的南京政府還顧不到的地方。蔣介石當前需要全力對付的是桂係、西北軍和晉綏軍，當然還有東北軍，隻是東北軍過於強大，不是南京能對付的了的。江西的紅軍也算一個。這些地方勢力已經讓南京疲於應對了，西南的小軍閥他們暫時顧不到。因此，名義上都是國民黨的地盤，可是蔣介石說了不算，他也沒有精力去統一他們。所以，要修這條鐵路，與其說是與國民黨打交道不如說與西南軍閥打交道。軍閥們的心思各異，自身的利益看得特別的重，難於統一。此外，小軍閥的地位也不穩定，不少都是有今天沒有明天的，這種國家的大戰略在他們那裏未必行得通。這可是國家的命脈呀！這條戰略鐵路的安全必須要有保障。這也是東北方麵要考慮的第一個議題。

    這個難題如何解決？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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