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節 開戰(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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毋庸置疑,日軍是非常難殺的,況且眼下是抗戰第一天,日軍的兵員素質正是最強時期。蔣緯國的單兵素質可以說是“不值一提”,他根本就不參加部隊日常訓練,充其量就是一個普通老百姓,但他居然能殺掉13個日軍士兵,讓他自己感到驚奇和不敢相信。蔣緯國知道自己為什麽能這麽“厲害”,自己躲在坦克裏用機槍掃射坦克外的日軍,當然“厲害”。其實,日軍再怎麽千錘百煉,照樣是血肉之軀,“大和魂”和“武士道精神”再怎麽深入骨髓洗腦,也不會讓日軍變成銅頭鐵臂。蔣緯國忍不住又看了看那個佐藤二郎,不由想象他的成長過程:他老娘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生下他,長了十八年,被送進軍隊裏,接受各種嚴格訓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練就了渾身的本事,比槍法,蔣緯國兩手拿衝鋒槍都射不過他一支三八式步槍,比拚刺刀,五個蔣緯國都打不過他一個人,再比耐力、比毅力、比不怕死精神,蔣緯國樣樣都遠不如他,但他上了戰場,渾身本事估計沒發揮出一成,先被蔣緯國一槍打傷,然後被坦克碾死,以前在訓練中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統統沒用,早知如此還不如不吃不受。蔣緯國想用一句後世風格的話來總結概述:“管你多屌,一槍撂倒。”實際上,蔣緯國之所以堅定下決心在這場宛平城戰役中全力以赴地聚殲這股日軍,就是因為他知道日軍“不好殺”,可以輕易殺大批日軍的機會非常難得,眼下就是一個好機會,如果放過這個可以一次性殺死幾千日軍的大好機會,以後再想殺掉這麽多日軍,難度就大大增加了。原先曆史上的那場“台兒莊大捷”,國軍30萬兵力對日軍5萬兵力,拚死拚活地激戰一個月,並且自身傷亡5萬多,這才取得殺死一萬日軍的戰果。為了殺死一萬日軍,國軍付出這麽大的代價,費這麽大的事,如果蔣緯國放過眼下可以殺死五千(其實是六千多)日軍的大好機會,他覺得簡直就是犯罪。
回過神來後,蔣緯國舉目張望,宛平城戰場已經是炮火連天、血雨紛飛,這讓他激動得牙齒在忍不住且止不住地發顫發抖:“開戰了!老子的部隊在殺日本人!終於開始了!”
第一第二裝甲營的兩翼包抄非常成功,除了坦克群的威力和官兵們的奮勇外,還得感謝牟田口廉也大佐的“熱心幫忙”。國軍重炮群發動炮火反擊後,驚怒欲狂的牟田口廉也下令全聯隊對宛平城發動全麵攻擊,十分之九的日軍都投入了對宛平城的衝擊中,使得日軍留守側翼和後方的部隊很少,兵力十分空虛,使得迂回穿插的國軍第一第二裝甲營正好乘虛而入。
“殺給給…”在聯隊長的坐鎮、大隊長的督戰、中隊長的指揮、小隊長的帶領下,身穿土黃色軍服的日軍猶如黃色狼群般從北、東、南三麵席卷撲向了宛平城。蔣緯國在遠處舉著望遠鏡目不轉睛地觀望著,在看了短短五分鍾後,他這個極度仇視日本人的“大中華主義者”也不得不對日軍的單兵作戰素質大為欣賞。雖然牟田口廉也是一個蠢貨,他的部隊是在沒有飛機增援、沒有重炮火力掩護的情況下硬生生地衝向坦克重炮機槍一應俱全並且還坐擁城池堡壘和塹壕工事的國軍,但最基層的日軍士兵們都表現出了一股極強的並且強得近乎盲從的服從性,毫不遲疑、毫不含糊地進攻陣地固若金湯的國軍。群魔亂舞般的日語嚎叫嘶吼聲中,日軍呼嘯而上,看得蔣緯國心髒一陣陣心悸緊縮,有一股透不過氣來的窒息感,他看得真真切切,一邊看一邊在心裏把後世拍抗日神劇的導演們統統給大罵一頓,因為在他們的神劇裏,日本鬼子的形象猶如小醜般猥瑣可笑,可實際上,真正的日本鬼子都是用人肉做的殺人機器,錚亮的九〇式鋼盔在烈日驕陽下閃爍著密密麻麻、星星點點的寒光,一張張熟悉卻又陌生的東亞黃種人的臉上充滿著可以用嗜血來形容的狂熱以及訓練有素的凶悍、冷峻、警覺、專注。
“放!給我放!”國軍炮兵陣地上,彭孟緝、劉耀寰等炮兵軍官一次又一次地劈下手臂,各司其職的炮兵們一次又一次操控大炮怒綻雷霆,由於日軍飛機並未出動,因此第918團的高炮連把八八炮也拖到城外放平了轟擊湧過來的日軍,流星隕石般的炮彈一波又一波、接連不斷地掠向日軍,宛平城北東南三麵的外圍野地上颶風如洪、電閃雷鳴,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密集得幾乎連綿不斷,天塌地陷的暴風火海間,日軍立刻在國軍炮火的迎頭痛擊中損失慘重,日軍的四輛九四式坦克在戰鬥一開始就全都報銷,兩輛被重炮炮彈擊中,霎那間在大爆炸中變成了漫天飛舞的碎片,兩輛被三七戰防炮擊中,變成了兩堆熊熊燃燒著的廢鐵,大批日軍在爆炸中血肉橫飛或被炮彈碎片崩殺得支離破碎,被炸成空中飛人的日軍更是炮火覆蓋區內比比皆是的“戰場奇景”,瀕死的日軍拖著血如泉湧、殘缺不全的身體,發出陣陣鬼哭狼嚎,但日軍的整體攻勢卻基本上沒停止,前赴後繼、視死如歸,炮彈爆炸開的彈孔成了日軍步兵的散兵坑和日軍炮手的炮組陣地,滾燙的焦土灰燼和遍地的肉泥血泊間,衝鋒中的部分日軍從容不迫地跳進彈孔裏,架起機槍、迫擊炮、擲彈筒,掃射轟擊宛平城下的國軍陣地,全力為繼續展開衝鋒的同夥提供近距離火力支援。蔣緯國看得又驚歎又敬佩:盡管頭上炮彈亂舞,身邊子彈橫飛,周圍地麵上火球滾滾、烈焰衝天,斃命的同夥狼藉枕藉、血流漂杵,受傷的同夥掙紮蠕動、哀嚎慘叫,但躍入彈孔裏的日軍機槍手、炮手卻滿臉視而不見、充耳不聞的專注神色,哪怕身邊同伴突然間中彈斃命,還活著的日軍繼續全神貫注地操控著手裏的機槍、迫擊炮、擲彈筒,專心致誌地履行自己的責任。蔣緯國親眼看到一個冒著嫋嫋青煙的彈孔裏,八個日軍在操控著一挺九二式重機槍,盡管身在槍林彈雨間,但這八個日軍卻表情鎮定自若,動作有條不紊,一發國軍炮彈落在那個彈孔的旁邊,八個日軍裏四個被炸死,兩個肚破腸流,兩個腦漿迸濺,剩下四個日軍視若無睹,幾乎眼皮眨都不眨,繼續聚精會神地操控著重機槍。
雖然重火力大大遜於國軍,但日軍炮手們還是把他們手裏的迫擊炮和擲彈筒進行了最大限度的火力發揮,冰雹般的炮彈打得又準又狠,迫擊炮幾乎是垂直九十度進行轟射,為近在咫尺的己方步兵進行火力掩護,擲彈筒更是在黑雲般的硝煙中射出一道道精確的飛火流星。國軍的陣地其實分兩層,第一層是頂在前麵的塹壕,第二層是塹壕後麵百餘米的宛平城城牆,城牆上早已經設立了很多的火力點,一挺挺機槍、一門門迫擊炮居高臨下地對衝向宛平城的日軍展開掃射炮擊,從天而降的子彈炮彈猶如萬箭齊發,殺得日軍死傷慘重。日軍炮手迅速還以顏色,一顆顆迫擊炮彈、擲彈筒炮彈嗖嗖嗖地連連劃上半空,長眼睛般落在城牆上國軍火力點的頭上。宛平城地動山搖,城牆被炸得碎石橫飛,時不時可見一個個或完整或基本完整或完全不整的國軍機槍手炮手在氣浪中從城牆上摔下來,手腳易位、筋斷骨折、死於非命。
“喲西!”躲在一個彈坑裏的日軍少尉中西強忍住心頭的激動,欣賞著他的戰果:一處被他剛才用擲彈筒成功摧毀的位於宛平城順治門右城牆上的一個國軍捷克式輕機槍火力點。被炸毀的火力點原位上,彈藥手趴著一動不動,機槍手正在摔下城牆,墜落過程中揮動四肢,半空中的他還活著,似乎想抓住什麽來阻止自己撞向地麵,但沒什麽東西能讓他抓住,並且城牆的七米高度在重力加速度作用下隻需要墜落一秒鍾都不到,毫無任何懸念,那個機槍手重重地摔在地麵上,似乎痙攣抽搐了幾下,然後沒有了動靜。中西感到一種渾身通暢的快感,既是為自己取得的戰果,也是為自己的高超技術而驕傲。中西剛才使用擲彈筒的實戰過程堪稱教科書式的完美,一炮命中,幹脆利索。擲彈筒雖然被稱為超輕型迫擊炮,但它跟迫擊炮有著很多區別,比如瞄準,迫擊炮有炮架,擲彈筒沒有炮架,缺乏高精度的瞄準工具,所以使用擲彈筒的炮手能否射準,很大程度上依靠訓練和經驗。日軍的擲彈筒精確度是非常高的,中西是其中的佼佼者,作為日軍華北駐屯軍步兵旅團第一聯隊第一大隊的成員,他在駐屯軍多次實彈演習中都取得了超過95%的擲彈筒炮彈命中率,堪稱“駐屯軍第一擲彈筒神炮手”,聯隊長牟田口廉也多次公開表揚他並給他發獎金。“幹得好,紅子。”中西拍拍手中的擲彈筒,他用他未婚妻名字來稱呼自己的擲彈筒,這樣會讓他覺得未婚妻一直在自己身邊,陪伴自己。
“剛才是第三個。”中西努力讓自己恢複冷靜,繼續操控手中擲彈筒,搜索第四個目標,他從彈坑裏微微地冒出頭,警惕地掃視著宛平城的城牆。突然,中西看到城牆外側一個垛口正在閃耀著一點白光,就像有人在垛口後用手電筒照射過來。中西隨即明白,那是一個鏡片反射著此時的太陽光,而在下一秒鍾,中西已經沒有思維能力了,他的眼睛在最後一刻看到一顆子彈在迎麵飛梭而來,但他的大腦來不及接收眼睛的視覺信號,更加無法處理這個情況繼而做出反應,大腦本身就已經被這顆精確擊中鋼盔、打穿頭骨、射入顱腔的子彈攪得稀爛。
彈坑裏,中西仰麵倒在熱烘烘、黑乎乎的焦土上,無神的眼睛還看著天空,他的鋼盔上綻開一個酒盅般的彈孔,正在汩汩地噴著鮮血,腦漿也緩緩地流淌出來,他已經徹徹底底地死了,他那具心愛的“紅子”脫手滾落在旁邊。中西當然不知道,在另一個時空裏,三年後,他會在八路軍晉察冀軍區被俘,然後教出八路軍第一批擲彈筒炮手。
“剛才是第三個。”垛口後,第918團第1狙擊連第3排排長餘保良哢嚓一聲退掉彈殼。餘保良對手裏的毛瑟98k狙擊步槍十分喜愛,這款狙擊步槍確實很優秀,射程遠、精度高,但也有缺點,最大的缺點就是開火後必須拉動槍栓才能完成拋殼和上膛,如果四周一片安靜,拉動槍栓的“哢嚓”清脆聲簡直就是這把槍告訴敵軍“我的主人在這裏”。當然了,眼下是無所謂的,宛平城戰場上早就是炮火連天、殺聲震天,徹底掩蓋了這麽一點微不足道的聲音。
一邊給手中狙擊槍裝填上子彈,餘保良一邊貓腰離開剛才的位置,教官教導過,狙擊手在同一個地方開兩槍等於自殺,“不相信的話可以試一試,但你可能隻能試一次,並且沒有後悔機會”,沈總教官是這樣說的。餘保良可不敢冒險,他迅速移位,找到一處望孔埋伏下,很快,他就找到了第四個目標,還是一個日軍擲彈筒炮手,實際上,日軍的擲彈筒炮手已是國軍狙擊手們的優先射殺目標,因為日軍這個兵種的威脅性和破壞性實在太大了。但餘保良還沒有開槍,那個日軍擲彈筒炮手已經腦袋開花。“媽的!哪個混蛋叼了老子看中的這塊肉?”餘保良懊惱不已,但他隨即發現一個日軍中隊長,正嗷嗷叫著揮舞軍刀身先士卒、帶隊衝鋒。輕而易舉地將目標一槍斃命後,餘保良迅速移位,他剛離開,一顆擲彈筒炮彈就精確飛過來。
被餘保良射殺的是日軍第三大隊第八中隊中隊長清水節郎大尉。
蔣緯國耗費大量鈔票訓練出的狙擊手們在眼下第一場實戰中沒有讓他失望,狙擊手們的活躍表現,極大地壓製住了日軍在近戰中的火力發揮,特別是針對日軍擲彈筒炮手,堪稱“炮手克星”。不得不承認,宛平城戰役是國軍因為各種絕佳條件憑借各種優勢“欺負”日軍的一場仗,被國軍炮群報效掉的日軍怕是就要超過一千,日軍完全是用同夥的死人血肉來鋪設進攻道路。十多分鍾後,蔣緯國看到了第一麵太陽旗出現在宛平城下,當日軍抵達至距國軍塹壕陣地五百米範圍時,國軍的重炮優勢沒法繼續發揮,畢竟雙方已經靠在一起,繼續炮火覆蓋就會極容易誤傷到己方步兵。“給老子狠狠地打!”“二十大洋一個哪!使勁殺呀!”塹壕工事裏,揮舞著手槍的國軍軍官們紛紛聲嘶力竭地吼叫著,呈“冂”字形的宛平城外塹壕上陡然間在震天破雲的密集掃射聲中飆起一道道電焊弧光般的彈火,看到日軍已在烈火濃煙間衝到眼前,官兵們紛紛咬牙切齒地投入近戰,步槍、衝鋒槍、機槍一起發出攝人心魄的尖嘯,子彈潑風滾雨地劈頭蓋腦而去,迫擊炮同時也發出咆哮,幾百米範圍內的炮火對戰就不再是重炮唱主角,而是輪到了迫擊炮。迷蒙的彈火煙幕中,凶猛淩厲的炮彈和暴風驟雨般的子彈在幾百米的距離間交錯縱橫,炸開遍地開花、岩漿沸騰似的黑雲紅霧,血水四濺間慘叫不斷,衝來的日軍在宛平城的致密的火力網裏接連不斷地化為遍地翻滾的屍骸和漫天飛舞的碎肉,一叢又一叢的日軍以各種方式倒在這片遠離他們故鄉的異國地上。蔣緯國夢寐以求的事情正發生在他眼前: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日本人在喪命。塹壕裏的第918團的步兵們無不在吼叫著、揮汗如雨地急促扣動扳機,從槍口裏被射出去的子彈一邊在空氣中卷起渦流一邊穿過戰場上的硝煙,射進一個個日軍的身體內。蔣緯國舉著望遠鏡,他沒感到痛快,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惡心,因為人被子彈打中後的樣子實在太血腥,血腥到了惡心的地步,而同時,他這個“戰場旁觀者”再次陷入驚歎中,因為日軍在近戰中表現出的軍事素質和頑強精神同樣令人欣賞,“鬼子一窩蜂地衝上來,刀槍不入的主角一邊高呼口號一邊用永遠打不完子彈的衝鋒槍展開掃射,鬼子猶如收割機滾輪下的莊稼般稀裏嘩啦地倒下去了一大片”,這種日軍戰術是抗日神劇裏才會出現的,真正的日軍堪稱動作老練、戰術精湛,並且槍法精準,貼近上國軍塹壕工事的日軍一邊以熟練過硬的規避動作進行翻滾一邊開火還擊,子彈命中率非常高,延綿的塹壕間,被日軍子彈擊中的國軍官兵接連不斷地一邊身上噴濺鮮血一邊摔倒入塹壕內。
“給我狠狠地打!”“往死裏打!”第918團的基層軍官們無不油光滿麵。密集得根本就聽不出點的機槍掃射聲和步槍連射聲中,官兵們把子彈打得像潑水,反正蔣緯國有的是子彈。(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