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節 保衛南京(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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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津戰事由平津戰役和平津會戰組成,淞滬戰事由淞滬戰役和淞滬會戰組成,而南京戰事同樣也由兩大部分組成,分別是南京戰役(南京保衛戰)和南京會戰。南京保衛戰其實爆發得讓交戰雙方高層都深感措手不及,蔣緯國是最吃驚的,因為原先曆史上的南京保衛戰是在12月1日爆發的,而此時的南京保衛戰則在10月14日就爆發了,足足提前一個半月,但是,這卻又是必然的。從宏觀角度上看,這場南京保衛戰實質上是淞滬會戰衍生出的戰役,既可說是淞滬會戰的一部分,也可以說是南京會戰的一部分或前奏曲,使得淞滬會戰和南京會戰得以連接起來。按照日軍“上海派遣軍”司令部擬定的最新作戰計劃,日軍第2、第6、第16師團突然在江北登陸,長驅直入、威逼南京,從而迫使國民政府從上海撤軍回援南京,繼而打破日軍在上海的不利局麵,最終為日軍攻占上海以及在首尾夾擊的追截戰中殲滅國軍主力而創造戰機,但是,日軍第6師團師團長穀壽夫中將在判斷南京防禦空虛後,貪功冒進、自作主張,擅自改“佯攻南京”為“強攻南京”,試圖乘虛而入、拿下南京,雖然第2師團師團長岡村寧次中將強烈反對穀壽夫中將擅自行動,但穀壽夫中將卻固執己見,並且他此舉得到了第16師團師團長中島今朝吾中將的大力支持,因此日軍此時對南京的攻擊是一種“對上級陽奉陰違、對計劃假戲真做”的結果。

    沿長江繼續向西推進且一路推進至江浦縣的第6師團於上午九時對江浦縣發動了山洪海嘯般的強大攻擊,與此同時,日軍第2師團準備在儀徵縣(儀征市)青山鎮展開渡江行動,意圖踏上南岸後搶占南京東北處要地龍潭鎮(青山鎮與龍潭鎮隔江相望,此處江段較為狹窄,江麵寬約800米,非常適合渡江)。驚天動地的槍彈炮火中,江浦縣霎那間陷入了雷霆風暴。

    江浦縣的核心是江邊的浦口商埠區域(江浦鎮/浦鎮)以及該區正北三公裏處的東門鎮,東門鎮的前沿戰壕裏,蔣緯國舉起望遠鏡,眺望著地平線遠方正猶如蝗蟲狼群般洶湧而來的日軍第6師團,他心頭震蕩,心火翻騰:“好啊,好啊,大名鼎鼎的第六師團,原先曆史上南京大屠殺的主凶之一,還有穀壽夫…真沒想到這麽快,老子的部隊就跟你們這夥人皮野獸展開交手了!”他這時想到了什麽,回頭看身邊的楊梅。

    “我說過的吧?他們來了。”蔣緯國笑了笑。

    楊梅愣了一下,然後想起在去年寒食節,蔣緯國說過“這是南京的最後一個冬天”。

    “來吧!日本人!”蔣緯國毫不懼怕,杜聿明、孫立人等軍官也都毫無懼色,陣地上的918團官兵們更是蓄勢待發、怒視敵寇。

    驚濤駭浪般不斷逼向東門鎮的第6師團步兵方隊以數十輛坦克、裝甲車開路,後方的炮兵聯隊已經列成炮群陣勢,第6師團第6野戰炮兵聯隊聯隊長藤村謙大佐與身邊的第16師團第16野戰炮兵聯隊聯隊長三國直福大佐互相對視一眼,兩個炮兵聯隊的100多門大炮一起昂頭挺首(日軍一個野戰炮兵聯隊約2400人,下轄3個炮兵大隊,裝備36門120毫米榴彈炮或24門150毫米榴彈炮,有時候會增加105毫米榴彈炮進行加強或輔助。)。

    “突代!”藤村大佐和三國大佐一起唰地拔出雪亮的軍刀,高舉起後狠狠地劈下,兩人狼嚎般的吼叫聲“餘音未了”,旋即迅速淹沒在炮群齊射時的雷霆巨響中。日軍炮群陣地上,烈焰衝天、白光貫日,同時飛沙走石、塵埃席卷,上百門大炮同時展開轟擊,聲勢驚天動地,炮彈出膛聲猶如晴空霹靂般震耳欲聾,空氣被震得渦流如浪、波湧瀾滾,地麵同時震顫如鼓,灰燼飄揚、碎土升騰,烏雲般的硝煙和黑霧般的塵埃一起籠罩住炮群陣地,煙霧間電閃雷鳴,半空中飛火流星,一"bo bo"鐵錘般的重磅炮彈以挾風裹雷之勢在攝人心魄的破空聲以及劈開的一道道交叉縱橫的彈痕尾跡中猶如隕石雨般砸向飄揚著青天白日旗的東門鎮。炮彈雨在劈頭蓋腦地落下來後,原是靜止的、固態的地麵以及地表建築物一起化為了沸騰的、液態的岩漿,彈落火起間地動山搖,翻湧起遍地的紅色怒濤,爆炸後衝擊波更是形成龍卷風般的音波狂瀾,民房成片地化為廢墟瓦礫,被炮彈直接命中處金石俱裂,被衝擊波橫掃處牆倒房塌,道路上磚瓦被炸成了齏粉碎渣,郊區農田變成了寸草不生的焦土,樹木或被攔腰折斷或被連根拔起,烈火熊熊、濃煙滾滾,大量的塵埃沙土形成了遮天蔽日的沙塵暴,東門鎮在短短二十分鍾內就被炸成了一片滔天火海。

    與此同時,遍布蜘蛛網般的彈痕尾跡並被地麵上烈焰火光映照得如同火燒雲的天空中,12架日軍最新式的三菱九六式陸上攻擊機在28架川崎九五式戰鬥機護航下,殺氣騰騰而來,配合日軍炮群對東門鎮展開狂轟濫炸。

    穀壽夫中將滿意地看著天空中的己方機群,在中國空軍戰鬥機“猖獗活動、橫行天空”的情況下,日軍地麵部隊能得到己方飛機的增援,從某種意義上講就是得到高度重視的證明。穀壽夫中將知道自己強攻南京是"chi luo"裸的抗命,但是,抗命本來就是日本軍隊的一大“特色”,雖說如此,穀壽夫中將心裏其實還是感到有點不踏實,但在今天早上,他的最後疑慮也沒了,因為支持他的人不隻是同僚中島中將,就連頂頭上司、第3軍司令官柳川平助中將都支持他,要知道,陸航飛機隻有鬆井大將、柳川中將、畑俊六中將能調動,穀壽夫中將是無權調動的。

    強烈反對穀壽夫中將自作主張卻又無權阻止穀壽夫中將的岡村中將在昨晚給柳川平助中將打了“小報告”,請求柳川中將對穀壽夫中將下達“不允許強攻南京”的命令,未想到,柳川中將居然這樣回複:既然條件允許,此時就拿下南京又何嚐不可?諸君請盡管放手去做。

    看到柳川中將的回電,岡村中將瞠目結舌,穀壽夫中將心花怒放。

    柳川中將原屬於“皇道派”軍人,思想激進而狂熱,他對鬆井大將“打完上海打南京”的主張是舉雙手雙腳讚成的,甚至更加積極。正因如此,岡村中將告穀壽夫中將的狀,柳川中將卻反過來站在穀壽夫中將那邊,默許並支持穀壽夫中將攻打南京的行為。

    得到頂頭上司撐腰的穀壽夫中將頓時底氣十足、毫無顧忌。

    日軍炮群機群對東門鎮展開猛烈轟擊轟炸時,蔣緯國還在東門鎮,按道理,他這麽“地位尊貴、性命值錢”的人是不該留在這種極度危險的地方的,畢竟東門鎮大半已被夷為平地,但實際上,他非常安全,因為他正在地下三十米的地方。蔣緯國早在五個月前就投入巨資以及大量的人力物力用於構建南京的城防工程,東門鎮和江浦鎮既是南京的江北要塞、橋頭堡,自然也被納入了整體工程裏且被作為施工重點(蔣緯國記得原先在曆史上,南京保衛戰後期,突圍國軍有很大一部分就是通過下關碼頭、浦口碼頭逃出南京的,浦口區關係到南京的水路運輸命脈,自然是重點中的重點,日軍可以在陸地上包圍南京城,但想要封鎖長江,在水上也包圍南京城,就必須要拿下浦口區),五個月的大興土木,使得這兩個小鎮此時都擁有著非常完善的防禦工事,幾條大型塹壕如巨龍般盤繞在鎮子外,塹壕防線後是蜘蛛網般的戰壕、四通八達的交通壕以及數以百計的散兵坑、地堡、碉堡、環形工事,地下更是擁有堪比蜂巢蟻穴的地下室、地道、坑道、隧道。蔣緯國此時就在鎮中地下一個堅固地下室內,該地下室在修建時是為了給負責防守東門鎮的國軍部隊作為指揮部使用的,施工過程中,滾滾地下水都被抽水機排進長江,地下室的牆壁、地麵、屋頂都砌上實心的石磚牆並塗抹上厚厚的水泥,排水管道、通風口、電路等設施一應俱全,使得裏麵無水有電且通風透氣,安全程度非常高,普通炮彈、炸彈都難以摧毀這裏,除非日本人擁有英國人在五年後才研製出的鑽地穿甲炸彈,所以蔣緯國才會留在東門鎮內聽著從土層裏密集不斷傳來的日軍炮彈炸彈的爆炸聲。

    在蔣緯國的苦心經營之下,南京絕不是一塊好啃的骨頭。對於蔣緯國的南京城防工程,日本情報機構必然一直在千方百計地搜集情報,蔣緯國也不是傻子,他當然不可能讓日本人輕易地獲得情報,雖然這是一件根本無法做到保密的事(改造一座城市的大工程肯定是無法保密的),但負責施工的工兵部隊、負責反諜的海統局成功地隱藏住了城防工程的很多細節,核心工事的施工區域更加都是軍事禁區,普通人根本不允許進去,重要區域的工人甚至都是從外省招募來的,舉例子,海統局是這樣招工人的:派人去外省某座城市,比如安徽省安慶,以某位大老板要建廠房為理由,招募若幹名技術熟練的工人,調查並確定每人都是本地人且有妻小家人後,直接坐火車或坐船去南京工作,給每人拍兩張照片,一張用於“工區通行證”,一張用於花名冊登記表,每天配對照片正確後才能進入工區,吃住都在工區內,不允許外出,互相監督、互相舉報,雖然這樣是限製人生自由,但蔣緯國對這種外省工人開出三倍以上的工資,每天都好酒好菜、有魚有肉,再加上為國出力的大道理,使得工人們都沒有任何怨言。試想,在海統局如此嚴格有效的保密措施下,日本人如何能混進來?雖然不能說是天衣無縫,但日本人肯定不可能對南京城防工程了如指掌。因此,由於南京城防工程的規模實在太大了,所以日本人肯定清楚工程在大致上的規模,但卻不清楚很多細節,盡管如此,日軍高層裏“清醒者”已經初步地預料到了日軍攻打南京的難度,比如石原莞爾,以及新任的日本陸軍參謀本部次長多田駿中將,他們極力反對打完上海打南京,第一個原因是防止“日中戰爭擴大化”,第二個原因就是他們知道南京“非常不好打”。

    “出兵上海是帝國軍的正當自衛,於情於理都說得過去,但打南京就徹底讓日中大局失控了,帝國軍攻擊支那的首都,不是逼著支那跟帝國拚戰到底嗎?況且,南京是一座普通城市嗎?根本就是一座堪比日俄戰爭時旅順的大要塞!帝國軍攻打南京隻有兩個結局,損失慘重後被迫放棄,損失更加慘重後取得毫不劃算的‘成功’,領軍攻打南京的將軍注定成為乃木希典第二。”多田中將是這樣說的。(日俄戰爭期間,日軍攻打俄軍盤踞的旅順,日軍累計動用了20萬大軍,結果死傷11萬餘人,光是戰死者就高達5萬餘人。)

    “不攻陷南京,還怎麽讓支那徹底屈服?”鬆井石根大將據理力爭。

    石原莞爾在無可奈何之下說道:“南京真的萬萬不能打,那是支那的底線,即便真要打,必須以上海為誘餌,把支那軍主力消滅在上海和上海、南京之間。完成這個目的之前,南京絕不能打。”

    對於南京城防工程的情報,多田駿中將這種在後方總部裏的高級將領還是比較清楚的,穀壽夫中將這種前線將領並不清楚,他沒有得到“攻打南京”的命令,自然沒有得到關於“南京城防工程”的情報資料,所以,穀壽夫中將犯下了一個非常重大的錯誤:他嚴重地低估了南京防禦工事的完善性。

    當蔣緯國往地上扔第三個煙屁股時,從土層裏傳來的雷霆震波開始慢慢地變稀並減弱,頓時,地下室裏原本或在坐著休息或在對地圖用功或在用電話聯絡各部隊的軍官們紛紛換上肅然正色。“飛機炸、大炮轟、步兵衝。”杜聿明笑道,“日軍就這三招而已。”

    “主要還是大炮轟、步兵衝。”孫立人糾正道,“因為我們空軍戰鬥機部隊的出色表現,所以日軍飛機不是太敢放肆,發揮作用也不大,我看過傷亡統計的分析表,傷亡於日軍飛機的我軍官兵在傷亡總數裏隻有5%左右。”

    蔣緯國聽得很欣慰,因為自己對曆史的改變,所以中國軍人們在戰場上不會一邊挨著日軍飛機的狂轟濫炸一邊艱苦作戰了,起碼是眼下(中國空軍飛機補充困難,自己不能生產,外購又不方便,所以陸軍可以跟日軍打持久戰、消耗戰,空軍則是難以打持久戰、消耗戰的)。

    孫立人又道:“真正對我們造成威脅的,是日軍的火炮,傷亡於日軍火炮的我軍官兵在傷亡總數裏高達47%,是飛機的九倍多。日軍炮兵部隊的規模和實力是我們的二十倍左右,並且日軍炮兵的戰鬥素質也大大超過我軍。你們聽,日軍炮火開始停止了,但日軍步兵並非此時才剛剛開始衝鋒,他們的步兵在炮兵開火同時就在衝鋒了,靠的就是他們炮兵擁有精幹過硬的素質,日軍炮兵能夠在幾公裏外把炮彈打到日軍步兵前方幾百米處,從而最大限度地掩護步兵、殺傷敵軍,同時還能不誤傷到己方步兵。當日軍炮兵完全不開火時,意味著日軍步兵已經衝上我軍陣地。”

    “諸位!日軍上來了!已到第一道塹壕兩百米外!”廖耀湘急匆匆地奔進地下室。

    “還真是!”眾人一邊一起佩服地看著孫立人一邊快速奔出地下室,孫立人發現問題和分析問題的能力確實很出眾。

    從寬敞完備得猶如隧道的坑道裏鑽到地麵上後,蔣緯國忍住刺鼻的硝煙味和混雜其中的少許血腥味,昂首挺胸地走到第二道塹壕裏,之所以“昂首挺胸”,因為塹壕深達兩米半,在這種深度的塹壕裏如果還貓著腰,未免顯得太怕死、太沒風度了。因為塹壕很深,側壁上又有藏兵洞或通入地下室的坑道,所以日軍的炮擊和轟炸並未對918團造成太大傷亡。

    “日軍上來了!快出來迎戰!”“別躲了!出來!快出來!”

    一個個排長連長在藏兵洞的洞口處、坑道口處嘶聲大喊。

    士兵們紛紛有條不紊、絡繹不絕地從藏身處裏鑽出來,繼而各司其職地撲向各自戰鬥崗位,彈藥手們和運輸兵們急忙把彈藥抬出來,醫護兵們開始救人或收殮死於日軍炮擊轟炸的官兵的遺體,此時,陣地上還在不斷地落下炮彈,少數是日軍後方炮群的大炮彈,大部分是日軍步兵進攻方隊裏迫擊炮手、擲彈筒射手轟出的中小炮彈,打得又準又狠,蔣緯國親眼看到不少炮彈直接落進國軍的塹壕裏,塹壕上的機槍火力點一個接一個地被日軍轟上天。“幸好大部分是假的。”杜聿明在蔣緯國耳邊笑道,“否則老子真的要心痛了。”

    塹壕上的火力點采用了“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陳設辦法,每個火力點都是用真材實料修建的,但十個裏麵起碼有七個是假的,裏麵放著用塗黑了的木頭製作的假機槍,既能恫嚇日軍也能引誘日軍,日軍迫擊炮手和擲彈筒射手在近距離上看到後肯定是一個接一個地拔除,國軍損失很小,同時,日軍的那些炮手射手紛紛成為以逸待勞的國軍狙擊手們的目標。

    “三點鍾方向,約二百八十米,日軍八九式擲彈筒一具。”蔣緯國身側二十米外,一名預備狙擊手兼狙擊觀察手聲音不高但語氣如鐵地向旁邊狙擊手進行匯報,眼睛緊盯著剛被他發現的目標,狙擊手立刻根據同伴提供的敵情信息展開搜索和瞄準。

    蔣緯國急忙舉起望遠鏡,他看到東北方向近三百米外,一名日軍擲彈筒射手正在一處田埂後架設著他的擲彈筒,三秒鍾不到,他的額頭上猛地綻放開一團由白色腦漿和紅色鮮血組成的“彩色花朵”,整個人猝然撲倒,腦漿橫流、鮮血迸濺。

    “好樣的!”蔣緯國暗暗稱讚,他想誇一誇剛才那個狙擊手小組,發現兩人已經轉移了,狙擊手必須打一槍換一個地方。

    “快點!快點!”一隊工兵急匆匆地跟蔣緯國擦身而過,為首那名工兵班長急如星火地呼喊道,“我們班負責區域這裏!快點挖坑!檢查管道有否破損!破損的管道立刻更換!快!”

    蔣緯國看著揮汗如雨的工兵們以及他們手裏抬著的東西,忍不住笑起來。

    激戰正式爆發。918團在輕武器上完全不輸給日軍,甚至還超過日軍,陣地上的炮手們紛紛操控迫擊炮、擲彈筒開火還擊日軍,展開著近戰炮火壓製,冰雹般的炮彈在越來越近的兩軍頭頂上橫飛亂舞,炸開一道道霹靂,落入兩軍人群裏的炮彈更是炸開了一團團血霧肉雨,殘肢斷臂旋風般四處飛舞。衝鋒的第6師團的日本兵眼皮眨都不眨,一邊以老道熟練的規避動作進行躲閃一邊保持最大速度地撲向918團的第一道塹壕,數十輛坦克在日軍步兵人群前呼嘯馳騁著,掩護步兵並給步兵提供火力增援,坦克炮和坦克機槍一起噴吐著蛇信般的毒火。

    “奉天殺賊!”

    震天的大吼聲響徹在因為日軍炮擊轟炸而千瘡百孔的陣地上,殺聲從塹壕裏、碉堡內、散兵坑間一起衝天而起,噴射向日軍的除了官兵們的怒火和怒吼外,還有暴風驟雨般的子彈、炮彈、手榴彈,腥風血雨同時在兩軍人群裏遍地開花。第6師團再怎麽彪悍野蠻,仍然也是血肉之軀,熾熱耀眼的彈火從國軍陣地上狂飆而去後,日軍立刻猶如收割機滾輪下的莊稼般齊刷刷地倒下去了一叢叢,後續日軍越過戰死同夥的屍體、穿過倒在血泊裏掙紮的受傷同夥,在國軍火力網中騰挪跳躍著、就地打滾著,繼續嗥叫著前赴後繼地撲上來,密集的步兵炮彈和精準無比的子彈同樣打得國軍陣地上血水飛濺,中彈官兵猶如觸電般手舞足蹈。第6師團的日本兵們不隻是一群被武士道精神洗腦得沒有腦子、凶狠得從來就不知道死是何物的人肉機器,除了槍法、拚刺刀技術,極其過硬的步兵戰術也是他們的強項。91近乎密不透風,但日軍進攻戰線並未被打得七零八落,因為前麵的日軍倒下去,後麵的日軍立刻就填補上同夥的戰鬥位置,從而保證整體攻擊隊形一支處於最大力度的狀態。

    “撤退!放棄第一道塹壕!”交手不到二十分鍾,918團似乎就撐不住了,杜聿明連連下達後撤命令。實際上,918團此時有一萬餘官兵,但投入東門鎮戰鬥的兵員隻有四分之一。聽到撤退命令後,第一道塹壕裏的官兵們紛紛抱起武器通過交通壕,快速撤進了第二道塹壕,最後離開的官兵基本上都是工兵。

    原本在第二道塹壕裏觀戰的蔣緯國急忙退往第三道塹壕。

    看到國軍後撤,日軍立刻加快速度,驚濤駭浪般猛撲上前。

    “打!”撤到第二道塹壕裏的官兵們再度發出響徹雲霄的喊殺聲,手中槍械也再度噴射怒劍狂花般的彈火,在毫無遮擋物的平地上展開衝擊的日軍一叢叢地在躲閃不及中被射殺得血濺三尺。

    “殺給給!”在軍官的嚎叫聲中,日軍猶如惡浪般一波接一波地翻湧上前。由於前麵是彈火密集得近乎萬箭齊發的國軍第二道塹壕,躲無可躲的日軍隻能跳進被國軍遺棄的第一道塹壕裏。這種事不需要軍官命令,也不需要有人指揮,最前麵的日軍在本能驅使下以及理所當然的思維慣性中,自然而然地跳進國軍的第一道塹壕裏,槍林彈雨間,躲在塹壕裏肯定要遠遠好過呆在平地上,盡管這道塹壕是“中國產”而不是“日本產”,但日本兵們此時肯定不會還要堅持“支持國貨、抵製中貨”。當第一批日本兵跳進那道塹壕裏後,第二批日本兵肯定緊隨其後,繼而呈現幾何倍數地帶動後續更多日本兵猶如下餃子般、接連不斷地跳進去。

    日本兵們一跳進去,問題就嚴重了,因為他們跳進去的是塹壕,不是戰壕,塹壕深度足有兩米半,918團官兵們在裏麵時都站在凳子上、踏在彈藥箱上或爬在梯子上,這樣才能探出頭來開火射擊,而官兵們在剛才撤退時把凳子、彈藥箱、梯子都帶得一幹二淨,更何況日本軍人本來就比中國軍人矮小。於是,塹壕裏就出現了這麽一幕:跳進來的日本兵們猶如一群兔子般拚命地蹦跳著試圖探出腦袋夠到塹壕上麵,不止如此,後麵的日軍不知道這裏麵的玄機,一時半會、十萬火急之間也無法搞清楚,繼續在國軍火力網中猶如旅鼠集體跳海般前赴後繼地跳進塹壕,在明白是怎麽回事後隻能跟前麵已經跳進來無法脫身的同夥一起氣急敗壞且無可奈何地幹瞪眼。

    “不要進來了!出不去的!”人頭攢動的塹壕裏,已經在裏麵的日軍拚命地對後麵還在地麵上繼續衝過來且試圖跳進塹壕的同夥嘶聲大喊。

    “快拿繩子!八嘎!我們出不去了!”

    “快用工兵鍬!還有刺刀!爬出去!”

    “疊羅漢!用疊羅漢的方式爬出去!”

    “這裏有交通壕!快從這裏衝出去!”

    試圖通過交通壕衝入第二道塹壕裏的日軍紛紛被劈頭蓋腦的機槍火力網籠罩在瓢潑的血汙和慘叫聲中,而在第三道塹壕裏,看到這一幕的蔣緯國強忍住心頭的激動:“快點引爆!”

    “下了這麽大本錢!不幹掉日軍一個大隊就太可惜了!”杜聿明也激動不已。

    918團工兵營營長彭璧生很會做事,他把引爆開關交給蔣緯國:“二公子,你來!”

    蔣緯國迫不及待地猛地按下按鈕。

    霎那間,第一道塹壕的地底下被工兵們事先埋設好的上百枚從德國進口的電控地雷和上百桶汽油和一起在衝天大火和霹靂巨響中被引爆引燃了,整道塹壕就像幾百具一字排開的火焰噴射器一起在對天空噴射烈焰,形成了壯觀無比的畫麵:上百團火球呈線狀地咆哮而起,烈焰如炬、熱浪如洪,塹壕猶如一條岩漿奔騰的火河,烈火風暴中,地雷爆炸開的無數鋼珠猶如無數跳彈在極速橫飛亂舞,身在塹壕裏的日軍一下子掉進了烈火煉獄裏,發瘋發狂般的鬼哭狼嚎聲中,小部分日軍當場被地雷炸死,更多的日軍則被大火吞沒得猶如烤爐裏的豬肉,或被鋼珠崩殺得渾身窟窿眼如麻。塹壕成了裏麵日軍的集體火葬場,摧肝裂膽、淒厲至極的慘叫聲中,已喪命的日軍在熊熊燃燒,還沒死的日軍同樣在熊熊燃燒,都被燒成了人形蠟燭,到處都是可以用可怕二字來形容的畫麵:受重傷或腿受傷而不能動的的日軍倒在火場裏發瘋嚎叫,著火的軍裝跟皮膚貼在一起,皮膚上先是被高溫炙烤得出現密密麻麻的水泡,繼而又大麵積地焦爛開,五官硬生生被燒得熔化開,鋼盔完全跟頭皮粘在一起,迅速因為濃煙窒息、氧氣被大火消耗、空氣滾燙如開水而斃命,變成一堆堆燃燒的烤肉,最終被燒成層層疊疊的焦炭幹屍,塹壕周圍平地上同樣是群魔亂舞一片,到處是被大火波及而渾身冒火冒煙、遍地打滾或被爆炸開的鋼珠雨崩殺得體無完膚的日軍在倒地哀嚎,活生生就像閻羅殿裏鬼群狂舞。

    “好!哈哈!”如此“慘無人道、慘絕人寰”的畫麵讓蔣緯國、杜聿明等人看得無不心曠神怡、大感痛快,熱烘烘撲麵而來的熱氣中還混合著人肉被燒焦的氣味。蔣緯國聞了聞,他又感到惡心作嘔又感到神清氣爽。

    戰場邊緣,穀壽夫中將臉上的“冷靜、無畏、堅毅、自信、果敢”等表情一起都凝固了,他準備付出一千人傷亡代價就拿下南京的,可中國軍隊剛才的這場烈火風暴就起碼報效掉了他一千人。(m.101novel.com)